林璨熠昏昏沉沉睡到下午三点才醒。
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扫了一圈镜子里的自己。
瘦削的脸颊上布满淤青，眼尾和嘴角泛红，嘴唇苍白无血色……赵建国看见不得杀了他。
林璨熠仓促洗漱一番，往伤口上随便涂了点药膏，抓起一顶黑色鸭舌帽就出了门。
离开小巷，空气骤然变得沁人肺腑。
林璨熠在一家常去的面包店买了几个咸口的大面包，边走边吃，到达校门口的时候刚好只剩塑料袋。
他扔掉垃圾，轻车熟路地翻上墙，刚要往下跳——
“可算逮到你了。”
林璨熠：“……”
赵建国怕他摔下来，甚至贴心地给他支了个梯子，就是距离他有点远。
“来来来，你们几个，帮我把梯子位置移一下。”赵建国冲着几个正在追逐打闹的学生招手。
扑通一声，墙上的人已经跳下来了。
“不用。”林璨熠拍了拍手上的灰，把帽子压低了些。
赵建国：“你校服呢？”
林璨熠：“洗了。”
没洗，在地上扔着。
赵建国眯起眼睛盯着他看，试图用自己近视八百度的小眼睛看穿面前男生的真实心理。
许久，他发现了端倪：“你的脸怎么比昨天更严重了？！昨天出校门又打架了是不是？！”
林璨熠：“没打。”
“没打？！”赵建国有些佩服他睁眼说瞎话的功力，“那你是画画的时候颜料崩脸上了，还是半夜梦游撞别人拳头上了？”
林璨熠：“画画吧。”
“你还做上选择题了！”赵建国瞪着他，“昨天离校前是不是又做坏事了？老实交代！”
林璨熠想了一下，说：“没有。”
“还敢说没有！走，我非得让你原形毕露！”赵建国愤怒地一把握住少年纤细的手腕，轻飘飘的手感让他不由得一愣。
这个年纪的男生不说多有活力，但肯定是健康有力量的，而不是像他这样仿佛一触即碎的。
瘦成这样，真不知道打架的时候都是从哪里来的力气。
大课间，高二七班教室里嘈杂一片。
前排属于补觉刷题区，后排属于开小灶唠嗑区。
高野正拿着一包巧克力贿赂新来的江城理科第一。
“杨学霸，吃巧克力不？”
杨淮翊正在写卷子，闻言抬了下眼：“不了，嫌腻。”
“那你喜欢吃什么？我明天给你带。”高野不死心，“不是吃的也行，只要你喜欢，我借钱也给你买。”
“哎呦，都没见你对自己对象这么好过。”有人打趣道。
高野扣出一颗巧克力砸了过去：“去你大爷，我什么时候有对象了？”
“林璨熠啊。”那人笑呵呵地把巧克力放进嘴里，“你知不知道学校好多人都在磕你俩cp？超强校霸和温顺小跟班，听着就感觉很配。”
其他同学哄笑。
杨淮翊笔尖一顿。
“都别瞎鸡毛乱磕！”高野拧眉，“我跟我林哥都是直男！钢筋那么直！你们再这么传下去我可就告你们恶意造谣了！”
杨淮翊掀起眼皮看他。
感受到他的视线，高野收起那副嫌恶的表情，“怎么了学霸？吵到你写作业了？”
“没有，就是挺好奇的。”杨淮翊笑了笑，“好奇我未来的同桌是个怎么样的人。”
“我哥老牛逼了，又帅又能打，他要是放在古代，绝对是侠士级别的！”高野一脸骄傲，“就上次，二班有个男的非拉着校花去看电影，人校花不乐意，他就要动手，我哥一脚就把他干趴下了，还有上上次……”
高野滔滔不绝，把周围人都烦的坐远了。
只有杨淮翊依然垂眸听他讲林璨熠的“英勇事迹”，脸上表情淡淡的，分辨不出是想听还是不想听。
“就是吧，他不怎么来学校。”高野咂咂嘴，忽然说，“暑假开学都一个月了，我就见过他几面，有一次他来的时候还给我带了一双球鞋，说是补给我的生日礼物，把我感动惨了。”
“为什么？”杨淮翊问。
“因为他要兼职赚钱，有时候一整天都在外面跑，老辛苦了。”
杨淮翊蹙眉，“他家里一分钱都不给他吗？”
“不是……”高野舔了舔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是没家……”
哐当！
赵建国拽着侠士级别的牛逼哥从后门冲进了教室。
七班学生皆如惊弓之鸟，忙不迭收拾起桌子上乱七八糟的东西，跌跌撞撞地跑回了自己的座位。
赵建国把林璨熠按在座位上，指着坐在他身边的人说：“你看他眼熟不？”
林璨熠皱着眉打量他半晌，没认出来：“这他妈谁？”
杨淮翊不戴眼镜的时候，眉眼有一种带着攻击性的疏离感，跟温文尔雅完全不沾边。
他愣了一下，随即掏出金丝眼镜戴上，笑道：“我。”
林璨熠这才确认这是昨天自己骗的人，“哦，眼熟。”
赵建国：“还不道歉！”
“对不起，我真该死，您老行行好，原谅我吧。”林璨熠吊儿郎当地崩出一串词，然后看向身后的人，“够吗？不够还有。”
赵建国气的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恼人的上课铃倏地响起，女老师踩着高跟鞋走上了讲台，教室里到处都是翻书的声音。
林璨熠也掏出一本书扔在桌上，低头在上面写着什么，“赵主任，你别影响我学习。”
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赵建国背着手看了一会，刚要走——
“大家把语文作业放在桌子右上角，我挨个检查。”
赵建国大手一伸把林璨熠桌子上的英语课本抽走了。
林璨熠：“……”
差点就被这小子认真的样子给骗了！
“语文书拿出来！”赵建国卷起英语书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摊开一看封面——英语必修三，苏教版，旁边还有林璨熠刚写上的、爬虫字体的大名。
苏教版？？？
不知道上什么课就算了，竟然连学的哪个版本都不知道！
赵建国大怒：“给我滚后面站着听！明天交两篇检讨给我！”
林璨熠慢腾腾地起身了。
赵建国硬生生听了三十分钟语文课才离开，走之前还没收了林璨熠的鸭舌帽，顺手往自己的大头上一按，说让他明天早读去教务处领。
距离下课还有十分钟，是自由刷题时间。
杨淮翊刚做完一道阅读题，就听见扑通一声，那个不常来学校的同桌自顾自坐下了。
他下意识往旁边看了一眼。
然后被瞪了回去。
“看个屁，做你的题！”
林璨熠习惯性地要脱校服外套当枕头，结果发现自己今天只穿了一件单薄的T恤。
他踢了一脚前桌的凳子，下巴一抬，示意让高野把外套脱给他。
高野刚准备脱，一件散发着淡淡皂角香气的校服被塞进了他的怀里。
一股书呆子的味道。
林璨熠扭头：“你什么意思？”
杨淮翊：“他衣服上有墨。”
“我就喜欢有墨的，比你这个好闻。”林璨熠把衣服原封不动地塞了回去，“拿走，这辈子最讨厌干净的校服了。”
杨淮翊扶了下眼镜，自动忽略了同桌恶狠狠的目光，把外套在他桌子上铺平了。
“睡吧。”
“你他妈听不懂人话？我让你……”
“后排那几个说小话的同学，你们不学可以，但是不要影响其他同学，还有——高野！后面是有你暗恋对象啊，隔两分钟就转过去看一眼！把头给我扭回来！再让我看见一次，就罚你把整本书给我抄一遍！”
高野：“……”
后排两人又沉默地对峙几秒，林璨熠实在是困得不行了，自暴自弃地从桌肚里抽出几张纸往校服上一垫，趴桌上不再动弹了。
杨淮翊盯着他翘起的发尾看了几分钟，继续低头写卷子。
一眨眼到了晚自习，旁边的人一直保持这个动作没动过。
如果不是能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杨淮翊甚至会以为他昏过去了。
刷完几套题大脑有些疲惫，杨淮翊低头去书包里拿水杯。
身旁的人忽然动了动，他余光一瞥，看见一抹鲜红正顺着桌角往下落。
杨淮翊一惊，伸手推他：“林璨熠！”
林璨熠闷哼一声，没说话。
杨淮翊顾不上征求他的同意，抬手把人翻了过来。
林璨熠正在流鼻血，眉头紧蹙，额头满是虚汗，看起来十分痛苦。
杨淮翊把他放在地上，让他保持身体前倾低头的姿势，随后捏着他的两侧鼻翼往后上方按压。
“张嘴。”
林璨熠听话地张嘴呼吸。
周围的同学见状，连忙贡献出自己的抽纸和湿巾，高野急的差点围着自己兄弟跳大神。
没过多久，血止住了。
但林璨熠依旧紧闭双眼，额头上的汗珠越聚越多。
高野：“要不我们把他抬去医——”
话还没说完，好兄弟就被人横抱了起来。
没错，那种标准的公主横抱。
高野震惊了。
这俩货确定是第一次见面？！不是共患难过的亲兄弟？！
赵建国刚走到七班门口，就听见从里面传来强烈的喧闹声。
他不由得冷笑一声。
真是天助我也！我今天势必要把七班的所有刺头当场抓获！看你们还怎么狡辩！
赵建国上一秒还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下一秒就看见刚转来的尖子生抱着一个人从前门跑了出去。
这是抱着女同学私奔去了？！
晚自习抱着人急匆匆地离开，赵建国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
他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结果在看清怀里的人后，直接呆滞了。
这家伙……私奔的对象是林璨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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