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公路没有路灯，凌晨前的夜里，服务区是唯一光亮的港湾。
但停车场此刻更加明亮。
密密麻麻的货车深处，不祥的火光映亮半边天空，从餐厅远远望去，火舌窜起的姿态安静又妖娆。
两人对视一眼，梁檐当即道：“救人。”
宋过白点头就往外冲，跑到门口才发现梁檐并没跟上来。
“学长，我感觉到的实际情况比看到的严重，我们....得分头。”梁檐喉结艰难一滚，“我先去烧着的车子那边，你去超市找前台小哥，让他报火警，再去休息站把人都叫起来帮忙。”
“不行，你现在的状况不能离我太远，我们必须得一起行动。”宋过白几步上前，死死抓住他的胳膊，“眼下如果再多一个疯子，我可应付不了。”
“一分钟前我才答应过你会小心，不要这么不信任我吧？这次的情况和小山不同，但咱们再这么拖下去，真的会出人命。我向你保证，在你摇到人与我汇合之前，我能扛得住。”
“....有什么不同？”
“什么？”
“和小山那次相比？”
梁檐笑了笑：“现在多了个知晓我秘密的共犯，而他会为我伤心。”
火光深处，隐约传来模糊的吼叫。
梁檐拿下宋过白抓着自己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走吧，一起去当大英雄。”
·
货车已经整个吞没在火海中，夜风吹过，写着某某化肥的袋子碎片在火光中转瞬即逝。
因为怕偷油贼，货车之间都停得很近，火势已经弥漫到周边一圈的货车，随时有爆炸的可能。
火场深处....梁檐努力隔空感受，一片空白。
里面要么没人，要么已经死透。
更远处有辆车拉的是家禽，鸡鸭看见火光，早已经在笼子里嘎嘎乱作一团、羽毛乱飞。
“.....诸位，想成为烧鸡炸鸡还是烤鸭，就看你们宋哥的大部队赶不赶得上了。”梁檐退后一步闭上眼，用共情快速定位周围所有还在车里睡着的司机。
艹，居然还不少。一个个去叫醒肯定来不及。
梁檐捏紧拳头，想起刚刚对学长许下的承诺。
所以这么做....不算违约。
醒来的人们陆续看清情况，开始大呼小叫把自个的车开离火场。之前在超市遇见的大叔刚把车停到远处，跑回停车场救火的时候看见梁檐一闪而过。
“小伙子！找什么！”
“救人！刚才听到有人惨叫！”
到底在哪里？
循着恐惧最浓烈的一点找过去，火舌已经吞没了货车后半截，有人正在驾驶室爆骂不已。
“艹啊！他娘的！”
“你怎么了！”
司机看见梁檐和大叔冲过来，立马从窗户里丢出一个包和手机：“我家当！给我家里人！”
梁檐三两下翻进去，驾驶室后方被隔壁车烧塌的货砸变了形，司机半躺在后座，脚卡在阴影深处，满头大汗脸色通红。
“小伙子！拉我一把，我这个位置使不上力——啊！痛痛痛！”
货车虽然空间比轿车大些，但是塞满了日常生活杂物，梁檐不耐烦地扔出去一堆，还是找不到最得劲的角度。
大叔在下面直跳脚：“老哥你千斤顶呢？！”
“别想了在火里！我他妈这把出门烧香了啊，难道得交待在这了吗！”
货厢传来的热度越来越烫，等到上面的火烧到底下的油箱，几个人都得上天。
“轰！”不知道附近哪辆车炸了，冲击波让车身整个晃了晃。
“等不了了！我说一二三我们一起使劲，废条腿总比没命好，想想你老婆孩子！”梁檐语速飞快，抓过手边的T恤塞进司机嘴里，从后面死死卡住他肩膀，“是爷们再疼也别晕过去！你车要炸，我们得跑出范围才能活！”
司机摒住气拼命点头。
·
宋过白敲醒最后一间房折回停车场的时候，挺多车已经驶离火源，只剩最初几辆烧着的车聚在一起，有的只剩个空架子，有的炸倒在地。
收银小哥正拖着板车在人群中穿梭：“有谁要水？免费送免费送！这里还有面包，来两个压压惊！哎呀这事弄的....大哥嫂子们放心，火警在来的路上了！”
救护车比火警来得更快，很多人围在伤员那里，宋过白走过去拨开人群。
虽然火灾发生在夜里，但幸好应对很快，受伤的人不多，倒是很多人在抱怨车损和赔货款，还有人在分享拍到的火灾视频，语气夸张地朝群里发送大段语音。
角落里有一个人被白布盖得严实，大家对此默契地避而不谈。
宋过白环顾四周，梁檐不在。
气氛最热烈的角落里，有个司机正坐在担架上龇牙咧嘴地嘚瑟：“哎哟要我说，人这求生本能真不是盖的，我不是腿压住了么，死活都拔不出来还差点疼晕过去，我都已经放弃给我婆娘发送遗书了，结果有个小哥恐吓我说要找东西活锯我的腿，嘿，你猜怎么着？老子一下子大力出奇迹、居然给拔出来了！哎呀人这玩意儿真是....”
医生瞪过去：“闭嘴吧你，看这样最轻也是脚踝粉碎性骨折，最少半年都下不来床。”
司机：“....完了挣不到钱还折了腿，回去要被婆娘揍了。”
“哎！那个你。”大叔在人群中发现了宋过白，热络地凑上来，“没受伤吧？....嗯，不错，听叔的话没冲在前面。”
“他在哪？”
“哦！你说你搭档啊？害，他说累着了要去睡会。你这兄弟人可真够意思，车都快炸了还在努力救人呢。”大叔朝司机那边努努嘴，回头竖起大拇指，“我以为我也行，结果真到那时候受不了先跑了，就冲这也得喊他一声大哥！”
十分钟后，宋过白回到人群中找到正在唠嗑的大叔。
“劳烦您过来帮我个忙，就您，别叫别人。”宋过白悄悄压低声音。
大叔跟着来到服务区荒僻无人的角落，水泥地在此戛然而止，再往外走就是无边荒野。
一辆猛禽扎在灌木丛深处，在路面上留下很长一段刹车线。
大叔撸起袖子：“怎么？要我帮忙拖车？”
面容清秀的年轻人摇摇头，递来一卷粗绳，指了指车后座：“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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