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并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出现在这世上的。
一开始它身形极小,如尘土一般,每日在污泥中打滚儿,倒也觉得惬意。
后来一阵狂风席来,将它吹至一座山上,它不知道这是何处,只知道这里很冷。
但不知为何,它长大了一些,如纽扣一般。
山中有形形色色的魔物,它不敢现身,躲躲藏藏,活得很是辛苦。
它想念那个烂泥坑,所以每日在山中游走,寻找方法想逃离此处。
它四处钻动,像只虫子,抑或它本身就是只虫子,它无比渴望着能有一日钻出这座大山,能离开这冷冰冰地石缝。
忽有一日,它钻入一处极大的石窟中,窟中极冷,且开有大窗,窗前立着一人,正看着山外的景象。
它刚想退去,那人好像感知到了什么,微微侧了下脸,它在看见他侧颜那瞬,身形僵立,再无法动弹。
后来,它想,那个瞬间便是它入魔的开始。
*
稍微变一下脉象对徐星星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位女医师把了好一会儿脉,最后面露难色,摇了摇头,对立在一旁的人道:“寨主,明日你派人将这姑娘送回去吧,她的病情严重,已入膏肓,药石无医了。”
……变过头了。
候在床边的祁丹宣听完后,当即扑到徐星星身上大哭起来,看起来十分入戏:“明明前几日医师还说只要好生休养活命不是问题,都怪你们惊吓到了姐姐才让她病情加重,你们这些杀人凶手,就不怕遭天谴吗?”
寨主的神色也颇为焦急,只听他怒道:“你在放什么屁呢!今日你必须治好她,若是治不好,你也别想活了!”
这什么霸道总裁语录?
医师看着他,神色认真:“我倒是可以给她开道方子,延缓病痛发作,但这病我治不了就是治不了,若是不信,另请高明吧。”
寨主十分生气,伸手欲揍,又无奈将手落下,在屋中发泄一般转了几圈后,朝着带她俩回来的那位大哥头上打了一巴掌:“孟狗子,我说你长不长眼睛,车队里有病弱的姑娘,你还抢什么抢?”
说完又恶狠狠地朝孟狗子的头上打了好几下。
孟狗子摸着脑袋很是委屈:“俺又不知道,总不能抢劫前还要问有没有人生病吧。”
“问问怎么了!问问怎么了!”寨主的巴掌毫不留情,“看你给我捅得这篓子!初雪要是出什么事我拿你是问!”
医师淡然开口:“你若真为初雪好,就应该散了这寨子,便是今日你将这姑娘治好了,来日也不见得能防住。”
寨主瞬间颓然,直接蹲了下去,双手抱头:“可是,我答应过父亲……”
“此事我不会帮你做决定,只是我提醒你一句,今日这姑娘若是死在寨中,那初雪的时日应当也不多了。”医师说完这句话,便提起药箱离开了。
孟狗子也赶紧跟着一同离去,只留那位寨主蹲在地上独自忧伤。
“那个……”祁丹宣早就停止了哭泣,看着地上的寨主,弱弱问道,“初雪是谁啊。”
寨主的鼻音略重,像是哭了:“我弟弟。”
“姐姐的生死与你弟弟有什么关系?”
寨主擦了下眼泪,直起身子道:“别多管闲事。”
他刚准备要走出房门,忽闻床上女子咳嗽着醒来,只见女子满面茫然:“我这是在哪?”
祁丹宣接戏接得已然很是顺畅,她忙装作关怀备至的模样,将徐星星扶起,又梨花带雨地将那医师的话重复一遍。
徐星星听闻后假意垂泪:“枉我那医治灵兽的术法还没有传人……”
若她没有猜错,那初雪大概率和那灵兽有关。
寨主听后果然眼前一亮,但他还有些警惕之心:“医治灵兽?你是何人?师从何处?”
“我乃昆仑岳百银的弟子,却因体质虚弱无法修仙,师傅看我有些天赋,便让我跟着他学医治灵兽的术法,也可行善积德,延长寿命……”徐星星不时咳嗽两声,断断续续地说着。
岳百银修仙前乃是一名兽医,后受人点拨,拜入御兽派,但之后只要有所空闲,仍会前往人世义诊,莫说灵兽,便是普通家畜,他亦会细细诊断,毫不敷衍。
因此他在这人间应是有些名气的。
寨主将信将疑:“岳仙人不是在逐魔大战中仙逝了吗?”
有这个想法倒是不意外,在昆仑修仙的陶甫重都这般以为,毕竟不是谁都能在那深山密林中独活三十年的。
“并未。”
徐星星从包裹中取出一块木牌,很是破旧,还附着污垢,她洗了很久都没有洗下来,若不是这次出门或许会用上,她连带都不想带。
岳百银当时觉得总要送徒儿一份见面礼,搜刮了全身只找到了这块木牌,当时他还很是痛惜,道此物已跟了他五百余年,是他入昆仑前便带在身边的东西,让她好好珍惜。
徐星星看着那木牌欲言又止,几番推辞下来直接将岳白银推急眼了,说她不要也行,那就扔了吧。
她这才十分勉为其难地收了下来。
寨主看到此物登时瞳孔微缩,一把将木牌抓在手中反复端详起来,他神色越发激动,泪水不知何时蓄满眼眶,徐星星刚想出声询问,便见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额头覆地,声带哭腔:“求仙子救救初雪吧!”
这时徐星星才从他的口中得知真相。
他名为罗子升,父亲罗五州是这山寨之前的寨主,当时逐魔大战生灵涂炭,他父亲为躲避战乱,带领整个村子的人搬至这山中。
刚开始村中的人以打猎为生,林中动物繁多,倒能果腹。
他幼时曾跟着父亲去林中打猎,因突降暴雨与队伍走散,在林中徘徊了两日都未寻到寨子,后来遇到山间野兽袭击,快要死时,出现了一只白鹿,将他带了回来。
后来白鹿便被寨子奉为神兽。
打猎并不是每日富足,奔波疲累还需担心猛兽袭击,寨中的人慢慢地起了打劫的心思,后也说服了父亲,真的开始做起了土匪。
如出门打猎时一样,出发时他们会对白鹿例行跪拜,寻求庇护。
第一次劫路,父亲他们便满载而归,当夜他们架起大锅,吃肉喝酒,好不快哉。
亦是从那时起,白鹿的身体每况愈下。
父亲去世后,他接替父亲的位置,虽减少恶行,但仍不能减轻白鹿的病痛。
近些年,白鹿的身体已然虚弱至极,而他毫无办法。
罗子升说罢已然泪流满面。
徐星星只想快些见到那只白鹿,但戏要演足,她装作用力起身,面容十分不忍:“快,带我去!”
罗子升带她们从后门出,沿着一条小路绵延往上。
不多时,小道也没了,往林中深处走去,罗子升在前方破道,她和祁丹宣跟在后面。
不知在密林中走了多久,直到祁丹宣连连喊累时,她们眼前终于开朗,一股清冽的气息扑鼻而来,眼前是一片湖,月光映照下,波光粼粼。
他取出一支短笛,轻轻吹起。
有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笛声缥缈,如波纹一样向四处荡开。
徐星星安静地等待着,可直到笛声全落,白鹿也并未出现。
罗子升面色惊慌,口中呢喃:“不可能,不可能。”
对面湖岸上的丛林抖动了几下,他们三人立时屏息。
只见一人从中缓缓走出,他的面庞从暗处过渡到月光之下,眸中似有隐隐的红光显现,宛若踏至人世的暗夜精灵。
是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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