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
寨中角落处。
地上散落一张不明物体随风起伏，薄薄的似一张纸，纸的一端却是人的上身，此时那人脸的七窍正往外涌出黑色液体，那黑色液体仿佛有意识一般，朝着倒在一旁另一人的七窍钻去。
不一会儿，直立的人身变瘪，连同地上的“纸”化为一张完整的人皮，地上的人突然有了意识，歪歪扭扭地直起身子，等它准备离开时，赫然发现坐在不远处欣赏这一幕的小黑。
小黑此时已变回人身，这魔物看到他的瞬间，便如之前那次一般，当即跪了下去，头颅深埋地上，久久不敢起身。
上次见面时，他便笃定这魔物定然认识他，可他问的话它好似听不懂般，只会一味地叩头，让他心生烦意。
好在他最后并未赶尽杀绝，留它一命。
小黑双臂抱胸，微微歪头，好似十分新奇：“前几日不是在我这里借了术法么？怎得如今用这种笨法子提升修为？”
魔物身形一颤，后剧烈抖动起来。
“哦～原是借走的术法只能用一次啊，”小黑恍然大悟，像个孩子一般，“我还以为你有多么厉害呢，竟能将攻击为自己所用，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
那魔物好似为了证明什么，只见它张开大嘴，发出奇怪的低吟声，四方的魔气骤然强烈起来，竟是进寨子之前感知到的千百倍。
小黑忽地笑了起来：“不错，倒是能听懂人话了。那我之前的问题你可还记得？”
魔物的头稍稍抬起，重重地点了一下，又垂了下去。
“那你回答一个我来听听？”小黑站起身，“比如，我是谁。”
魔物抖动得更为厉害，只是将头埋得更深，却未说一词。
他的眼神倏然阴冷：“怎么？二百多个人吃下去，竟还是连话都说不出？”
魔物颤抖更甚，头狠狠地撞击地面，只撞了几次便将那人脸撞得稀烂，漏出黑色的浓液。
小黑走上前去，踩上魔物的头颅：“这寨中的人？可够用？”
“若是不够，你也无须活着了。”
魔物的手突然动了起来，在地上勾勾画画，依稀是鹿的模样。
“这便是那寨中的兽？”倒让徐星星说准了。
“倒是不笨，吃这兽可比吃一个城的人都要有用。”
徐星星叮嘱的脸在他脑中显现，他当时就很是诧异，并未进寨子，她怎么知晓这里有灵兽的？
就如一开始救他那般，在他垂危之时从天而降，偌大的林子，一路朝他的方向而来，毫无偏差。
好似她能感应，也好似有人告知于她。
他是如何进入这具狗身的，是否能从她身上找到答案？
他敛起笑容，居高临下地对那魔物道：“那便赶紧去吃，浪费时间在这区区人命身上做甚。”
他看着那魔物抖若筛糠的身体，开口问道：“莫不是斗不过吧？”
“真是废物，”
看着这只蠢笨魔物，他将脚抬起：“那我便再助你一次吧。”
*
「前方千米处有濒死灵兽，请宿主前去救助」
「前方千米处有濒死灵兽，请宿主前去救助」
脑中猝然响起百兽册的警报声，徐星星瞳孔骤然微缩，看着湖对面小黑，心中腾起一股寒意。
她不该如此相信他！
不再伪装，她将祁丹宣他们留在原地，飞身前往百兽册指引之地。
她动作飞快，心中却乱作一团。
一会责怪百兽册怎得不一开始便告知她确切的位置，只说让她去寨中寻找，一会纳闷小黑不是仅对人类和修士有敌意吗，怎么现下要去害一只无辜灵兽。
她速度极快，不到片刻便立于一处山洞之中。
眼前的一切让她从脚底生出极重的寒意，只见一个歪扭的人类躯体，正趴地上，头埋在白鹿的颈间，发出黏腻的咀嚼声。
白鹿两眼翻白，躺在自己的血泊之中，口中溢出血沫，呼吸只有出音没有进声，看起来痛苦至极。
她只觉得胸口闷堵得厉害，飞身向前，抬脚便将那东西踹飞出去，那魔物随之被凝结成冰又炸裂开来，黑色的残渣散落一地。
此时小黑已然跟了过来，他立在洞口，身后披着月华，脸颊埋于阴暗之中，他看向已被徐星星抱在怀中的白鹿，声线微微缥缈：“还有气呢。”
徐星星很想怒骂一顿，可眼下丝毫腾不出力气搭理他。
之前将小黑医好时，百兽册奖励了两个兽币，如今找到白鹿，又奖励了一个，正好够兑换一瓶名为伤口即愈的药粉。
她手速极快地兑换后，将药粉洒在白鹿的快要断裂的喉咙上，心下忐忑地等待着。
好在白鹿一息尚存，好在此药乃是百兽册出品，撕裂惨重的伤口竟然渐渐开始复原。
徐星星只顾着屏息看着那伤口逐渐愈合，竟不知小黑何时蹲在了一旁。
“这药物竟如此有用，如此致命伤亦能将之复原，”他好似事不关己般，语气轻快道：“与你那日不知从何处取出的迷药一般，行之有效。”
原来是这样。
他一直怀疑她，或者说从未真的对她当下戒备。
是啊，他厌恶人类修士，而她亦是修士。他从林中见到自己那刻便想着置她于死地，哪怕将他救治，他亦对她有着极深的戒心。
可她却是正好相反，大约是老黑给他的那层滤镜太厚，她总不会以最坏的念头去想他，她总觉得他身世凄惨，顽劣一些也无甚大碍，她总相信他的心中仍残存着善念。
可刚刚那一幕直接给她当头一棒，他身世可怜是真，他如今足够危险，也是真。
她看着白鹿身上残留的血迹，觉得很累，她本就厌恶钩心斗角之事，莫说是本该与她十分亲近的本命灵兽。
“所以你将这鹿的性命做赌注，只是为了试探我？”徐星星冷声道。
“是啊。”小黑毫无避讳之意，“我始终猜不到你是如何在一开始便确定我之所在的，我虽重伤，但还算警惕。”
“只这一点？”徐星星见白鹿伤口快要恢复，便看向了身旁的人，“还好奇什么？大可全部说了。”
小黑看着她坦荡的目光，眸中划过一丝愕然。
“有话快问，有屁快放，你完全不必以任何人任何事为契机，也不用白费功夫试探我的底细，今日只要你问，我便都会回答。只是，”徐星星话语一转，“你现在可否离我远些，我看见你就烦。”
小黑红唇微扬，倒是听话地往一旁挪动了下，随后将所有疑问一并道出：“当时的迷药，如今的药粉，你是从何得来？你为何能知晓灵兽所在？为何能将白鹿起死回生？若是你本就有此能力，为何还要借故与我缔结兽契？是否——”是否你便是将我变成祸斗的元凶？
徐星星见他停顿，很是不耐：“怎么不说了？”
小黑挑眉：“说完了。”
她抚摸着白鹿已然完好的脖颈，看它的呼吸变得均匀后，抬手用冰将洞口封了。
“你说的那么多问题我也记不住，既如此，”徐星星走到小黑面前蹲坐下来，“你来我的识海看一下便会知晓了。”
小黑实在没有想到她会如此说，身子猛然一僵，竟想不出该如何接话，眼见着徐星星的额头贴了上来。
温热的额头与他轻轻触碰，卷翘的睫毛在他的眼前微微抖动，那嫣红的唇瓣近在咫尺，若再近一些，她小巧的鼻尖就快碰到了他的鼻梁。
大约因为他如今是犬，甚小的气味他都能闻到，如今他的周身乃至胸腔全部被她的气息侵占，而他竟一时呆立，不知作何动作。
“咦？”
女子微微起身，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轻轻摁了摁他的，语气微微嗔怪，“是这个步骤啊，你认真点。”
他察觉到自己慌乱的心神，便匆匆收敛，好容易将心绪平复，女子又附了上来，他仓皇间便被引到了她的识海中。
徐星星也是第一次请人进入自己的识海，有种请客人来家里做客的感觉，但是她还在生气，于是生硬道：“你自己看看吧，有什么问题再问我。”
她的识海中是一片无尽的花海，花海上方有一本书册悬挂于上空，无风自动。
小黑走到书册下方想要触碰时，指尖猛地一痛，他旋即收回了手。
“这玩意只有我能碰。”
徐星星伸手一展，便见书册上的纸张似画轴一般全部展开。她指着第一页上的祸斗，道：“这是你。”
“找你的方向是它告诉我的，迷倒你的药是它给我的。救助灵兽会有奖励，你是第一只，所以不结兽契，我没办法救你的命。还有什么问题吗？”
小黑看着册子上记载的灵兽以及习性，竟有五百余种，目前只有他与白鹿的画像上有了光彩，其余书页还是灰白。
“谁将这册子放在这里的？”
徐星星思考了下：“神仙？”
小黑不置可否，继续问道：“这是你的职责？”
“可以这么说。”
“若是完成后会如何？”
“我也不知，”徐星星道，“还有问题吗？”
小黑摇了摇头，笑问：“你经常带人进你的识海？”
“那倒没有，你是第一个。”徐星星已经席地而坐，周围花朵簇拥，她难得心情好了一些，她抬起头看他，“既然你已经问完，那便该我问了。”
昨天真的是太忙了，没来得及更新。小年夜快乐！（假装有人看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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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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