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躺在一张床上。
还没关灯，迟里背对着秦思安，用手机号注册了一个微信。
“怎么想到注册微信了？”
秦思安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很近，迟里甚至能感觉到她说话间轻轻落在她耳朵边的热气。
她没回头，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仔细看就会发现她落在屏幕上的手指稍显僵硬。
她说：“下午给伯母报平安的时候她让我注册的。”
秦思安侧躺着，一只手撑着脑袋，盯着迟里毛茸茸的后脑勺和露在外头雪白的肩膀，有些心不在焉：“下午？”
“嗯，发短信说的，所以伯母让我注册微信，说一直发短信也不方便。”
“这样啊，”她忽然想到什么，“来！”
迟里有点懵：“什么？”
话音刚落，秦思安的手已经从她身后绕过，手上拿着手机，屏幕里是她的二维码。
“扫一扫。”秦思安说。
迟里：……
扫了秦思安手里的二维码，手机屏幕上跳出添加好友界面。
看着那个极富年代感的八卦图头像和“Aa秦阴阳”的微信昵称，迟里愣了两秒，面无表情地点下了添加为好友。
秒通过。
秦思安往下一滑，钻进被子里，声音透过被子传来：“时间不早了，快睡吧。”
迟里看了眼时间，确实不早。
这个时间伯母她们应该也休息了，还是明天白天再加她吧。
迟里摁灭手机屏幕，关掉自己这边的床头灯。
“一直这么侧躺着，不累吗？”
迟里刚想说不累，忽然被一只手攥住肩膀。
秦思安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的力气，不过眨眼的功夫，迟里已经被她翻了个面，平躺着。
秦思安收回手，声音从她耳侧轻轻传来：“好了，睡吧，晚安。”
迟里呼吸都轻了些：“晚、晚安。”
她本以为自己在陌生的城市可能会睡不好。
竟然一夜无梦。
次日，迟里的生物钟让她醒了个大早。
看了眼时间，不到七点。
秦思安还睡着，她轻手轻脚地起床，在卫生间里用最小的动静洗漱完毕，换回自己的衣服。
等秦思安醒的时候，她已经坐在沙发上无师自通地刷了好一阵子静音短视频了。
秦思安伸了个懒腰坐起来，一眼看到窝在沙发上乖乖刷视频的小朋友。
她安静的坐在那儿，头发自耳后垂下几缕，衣服已经换成自己的了，睡裙被她叠得整齐，放在沙发另一侧，看来确实很不习惯穿这个。
她正专注地盯着手机看，全然没注意秦思安的动静。
“早啊，怎么起得这么早？”
直到秦思安出声道早安，迟里才发现床上的人已经醒了。
“早安，上学习惯早起了，”她抬头，“吵到你了吗？”
“没，我根本不知道你已经起床了。”
秦思安的动作很快，从洗漱完毕还画了个淡妆只用了半个小时。
看她从洗手间出来，迟里把手机塞进兜里：“要出门了吗？”
秦思安看了眼时间，早上九点二十。
她点点头，拎起桌上的包：“走吧。”
路小然在酒店大厅里坐了二十几分钟，终于等到两人从楼上下来。
“老板！”
秦思安把包丢给她，问：“车呢？”
路小然把手上的钥匙递给她：“租好了。”
秦思安抓过车钥匙，冲迟里说：“走吧。”
迟里跟着她往外走，发现路小然没跟上来：“小然姐不和我们一起吗？”
秦思安按下车钥匙，滴滴两声，车就停在大门外不远处。
她走到副驾驶帮迟里拉开车门。
迟里觉得这样似乎有些不妥，两个人里，好像她才是助理的角色吧？
但门已经开了，迟里又不是那种磨蹭的人，她只好赶紧上车，然后在心里暗下决心下次一定要有眼力见些。
等迟里上了车系好安全带，秦思安从另一侧上了驾驶座，发动车子，才开口：“分头行动，效率高些。”
“那我们去哪里？”迟里问。
秦思安点开导航，把车子驶离酒店门口：“去医院，有些事情需要问问冯院长。”
“小然姐去看付阿姨吗？”
秦思安点点头：“顺便看看能不能顺手把昨天跑掉那个给抓了。”
迟里低眸一思索，想明白了。
那个假的何丹丹恨上了付云，多半会回去再下手，不过秦思安说自己在她身上留了禁制，加上路小然应该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地，大概率不会有什么危险。
车子跟着导航行驶，二十分钟后到达仁爱医院。
秦思安把车停好，直奔冯有梁的办公室。
路上已经通过电话，两人进去的时候，冯有梁正在里头坐立不安。
“早啊，冯院长。”
冯有梁飞快迎上来，给两人一人倒了杯水：“秦大师，小迟助理，你们可算是来了！”
迟里接过纸杯道了声谢，秦思安抿了一口，明知故问：“冯院长，又出事了？”
冯有梁一脸生无可恋：“秦大师，您就别再消遣我了！”
“说说吧。”
冯有梁和两人面对面坐下，压低声音神秘兮兮：“是钱医生，昨天你们见过的，他出事了！”
听到钱允的名字，迟里愣了下。
昨天好像忘了问秦思安，钱允本身和镜子里那个融合了，在镜子里把他解决了现实里会怎么样。
“是吗，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冯有梁愁眉不展：“他昨晚进了ICU，脑死亡了。”
“比我预想中好一些。”秦思安说。
冯有梁一愣：“什么？”
她手指有规律的在办公桌上时不时叩一叩，慢条斯理道：“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和脏东西搅和在一起还能捡回一条命，也算是他的造化了。”
冯有梁：“……”
秦大师管脑死亡也叫捡回一条命，都这样了，简直生不如死。
他又反应过来：“助纣为虐？秦大师，你的意思是？”
经过他的提醒，秦思安想起来此行目的。
“今天来找你正好也是因为他的事情，把他的档案调出来。”
冯有梁二话不说，立马就去调电子档案了。
他动作很快，几分钟的时间，就把钱允的电子档案调了出来。
冯有梁起身把座位让出来：“秦大师，您请。”
秦思安一点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去，冯有梁站在她身后想看看，被她一挥手拨开：“来，里里。”
迟里来到她身后，跟她一块儿浏览钱允的电子档案。
随着鼠标下滑，她一行一行仔细地看。
“离异，这个钱医生离过婚？”迟里注意到婚姻状态栏的离异两个字。
听到她问，冯有梁答：“是有这么回事。”
迟里问：“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离婚？”
冯有梁面露难色：“这，这属于员工的私生活，我也无权过问这种事情。”
秦思安滑动鼠标，问他：“他后来又再婚了？”
冯有梁说：“听说是有个女朋友，两个人已经同居了，不过没有领证。”
秦思安若有所思：“这样啊，对了，这上头的地址就是他的现居地？”
冯有梁点头。
“行，”秦思安起身，“走吧里里。”
冯有梁赶紧跟上她俩：“秦大师，你们这是要去钱医生家里？”
秦思安头都不回：“是。”
冯有梁：“我跟你们一块儿！”
有人上赶着来当司机，秦思安也乐得清闲。
钱允家离医院不远，跟着导航，车差不多开了十分钟就到了。
小区不许外来车辆进入，冯有梁把车停到附近的商圈停车场，三人又步行回来。
三人都不是小区的业主，进门的时候被保安拦在了大门口。
“这下怎么办？”冯有梁无奈。
迟里看傻子一样看他：“冯院长，你是钱医生的领导，下属出事领导家访，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冯有梁一拍脑门儿：“你瞅我这记性。”
他凑到保安岗亭，掏出自己的名片递给安保人员，表明来意。
安保人员立刻给钱允家去了一个电话核实，几分钟后，把三人放了进去。
路上，秦思安感慨：“看来钱医生和他现在这个女朋友的感情也不是很深嘛。”
迟里狐疑地看向她：“为什么这么说？”
秦思安被她逗乐了，解释道：“他昨天才出事，脑死亡，算大事了吧？他这女朋友没有常伴在侧，反而是在家一个人独守空房。”
冯有梁闻言也觉得奇怪：“秦大师说得有道理啊……您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早上听护士说，昨晚她把人送来医院抢救之后，给找了个看护，自己就走了。”
这心可真够大的啊。
他又感觉不太对：“可是我之前听他们科室的小护士说他和他老婆、不，女朋友的感情好像挺好的，俩人还经常等对方下班来着。”
“这就算感情好了？门槛儿也太低了吧。”
三人说话的功夫，已经来到钱允家楼下。
“36幢2单元1601，一梯一户的高档小区，看来钱医生的经济条件不错啊。”秦思安看了眼冯有梁，“冯院长，钱医生才来你们医院多久，居然就在这个地方买房子了。”
这是个知名的高档小区，像钱允这种资历的医生，多半是买不起的。
冯有梁面露难色，讪笑道：“这也属于是员工的个人**……”
见状，秦思安没再追问，过了门禁，钱允的女朋友在楼上给她们刷了电梯卡。
电梯上行到16楼，门一开，外头站着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穿着居家服的女人。
女人瞧见门口三个人先是一愣，随后微微一笑：“冯院长，还有两位，怎么称呼？”
“秦思安。”
“迟里。”
女人点点头：“秦小姐，迟小姐，我是陈玉，三位进屋说话吧。”
跟着陈玉进了屋里，房子很大，装修得也很精致。
只是迟里总觉得这屋子的装修风格有些眼熟。
几人在客厅的沙发坐下，冯有梁先是和陈玉寒暄，安慰了她几句，表达了自己的惋惜。
趁两人说话的时候，迟里偷偷打量着这个女人。
陈玉看起来比秦思安大些，不过应该也没大多少，五官清秀，举止谈吐得体，只是神色和语气都太过淡定，完全不像一个刚经历了丈夫，不对，应该是男友出事的女人该有的状态。
这心态，未免也太好了点。
冯有梁客套的话说得差不多了，上来之前，秦思安教他怎么问话，他依葫芦画瓢，开始询问：“陈女士，钱医生怎么会突然出事呢，昨天下班的时候还好好的。”
陈玉轻轻叹了口气：“哎，这我也说不清楚，昨天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一回来就看见他倒在沙发上。”
她伸手指了指秦思安坐的位置，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喏，就倒在那里，我过去查看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不省人事了。”
迟里看向秦思安，发现她表情没变，只是眼神看起来似乎有些戏谑。
冯有梁尴尬的笑了笑，继续问：“那他最近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
陈玉托着下巴想了想，摇摇头：“没有。”
“冒昧问一句，”秦思安忽然开口，“这套房子，是陈女士你买的，还是钱医生买的？”
迟里一直盯着陈玉，她注意到，秦思安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陈玉脸上的表情有瞬间凝滞，只不过很快又恢复原样。
冯有梁摸了把脑袋上不存在的汗，心说果然很冒昧。
不过陈玉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她笑了笑，说：“当然是老钱买的，我这三瓜俩枣的工资，哪里买得起这里头的房子。”
秦思安点点头，然后起身：“借用一下洗手间。”
陈玉伸手为她指明方向：“往里走，尽头左边就是。”
秦思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朝洗手间走去。
客厅里剩下三个人。
冯有梁不安地搓了搓手，堂堂医院院长，此时却有些莫名局促，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陈玉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她的目光停留在迟里的脸上，似乎对她很感兴趣。
“迟小姐看上去，非常的年轻。”
迟里不明白她说这话的用意，就当她在夸自己：“谢谢。”末了又觉得自己好像该说点什么客套一样，便道：“你看上去也很年轻。”
谁知只是顺口一说，陈玉却垂下眼眸，有些黯然地摸着自己的脸：“年轻吗？可是每次照镜子，我都感觉自己好像又老了些呢。”
迟里实在不太会跟人寒暄，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聊：“那要不……少照照镜子？”
陈玉愣了两秒，莞尔一笑：“迟小姐说话真有意思。”
迟里扯了扯嘴角干笑两声：“呵呵，那个，我也想借用一下洗手间。”
陈玉看了眼厕所的方向，起身：“秦小姐还没回来，不过主卧还有卫生间，跟我来吧。”
迟里跟着陈玉进了主卧，一进门，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这间房子的装修风格会让她感觉熟悉了。
这卧室，不就是昨天钱允所在的那面镜像世界原本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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