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朱雀大街还笼着薄雾。凌清的巡边车马停在宣武门前,随从正在检查甲胄兵器。她握着马鞭,想起了这几日林芸瑶躲着自己,怕她不自在,自己出发也只是让周管家带了个口信给林芸瑶。“你们先出城,我去回府取件物什。”
马蹄踏碎残雪。她翻身下马,走到东院。忽闻院内传来低低的琴音——是她练剑时林芸瑶常弹的《阳关三叠》。指尖刚触到门环,又缩回,琴音陡然凝住。脚步声到了门边,却没推开。隔着门板,凌清听见她的急促的呼吸声,“我还以为大人已经走了,大人此去……”她的声音隔着木门,闷得发涩,“当珍重。”忽有东西轻轻飘出了门板。凌清弯腰捡起门槛上的帕子,素白缎面上绣着半株青松,针脚细密得过分——是她昨夜赶工绣的。“平安符……”林芸瑶的声音轻得像雪,“多带几个总好。”凌清攥紧帕子,帕角还带着她的体温。
凌清望着门上褪色的春联,想起那年除夕林芸瑶踮脚贴福字的模样,胸中突然腾起无名火。
“你出来!不然我进去了。”
院内静了片刻,门打开了。
将发怔的林芸瑶拽到槐树下:“躲什么?有话不能当面说?”
林芸瑶被扯得踉跄,她望着她泛着血丝的眼睛,突然觉得陌生:“你该出城了。”
“我问你!”凌清掐住她手腕,将人抵在粗糙的树皮上,“当初在书房说喜欢我的话,还算不算?”
林芸瑶别过脸:“你如今已经官至三品,自是不需要我在做什么遮掩。”
“我只要你一句话!”凌清皱着眉头,呼吸扫过她的鼻尖,“到底做不做数?”
林芸瑶突然笑了,带着几分苍凉:“做数又如何?不作数又如何?”
“不作数也不行!”凌清眼眶发红,指腹擦过她的秀丽的脸盘,“那日见你马车回府,我是多么欢喜能再看到你。”凌清俯身凑近,林芸瑶本能地想躲,身子却被环住。滚烫的唇辗转落下,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又小心翼翼地含住她颤抖的下唇。她攥紧她衣襟的手指先是紧绷,继而慢慢松开,任她将自己困在怀中,任由那些未说出口的酸涩与眷恋,化作缠绕交叠的呼吸。
林芸瑶浑身发软,半响,她才颤抖着推开。
凌清粗重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脸颊:“等我回来,定要你亲口再说一次喜欢。”
林芸瑶抬头怔怔的看着她,眼中已蓄满泪水。“凌清,边疆苦寒保重身体,我等你回来。”
凌清抱了抱林芸瑶,大步的走了出去,林芸瑶望着她消失的方向,站立许久。
身后林母咳嗽着过来:“萧大人走了?”
“走了。”
“冤孽啊~等她下次回来前,我们寻一住所搬走!”
马蹄声碾碎晨光,凌清心中火热,摸出藏在衣襟里的平安符帕子,上面新绣了行小字:“盼君凯旋,山海皆平”。或许要等战火平息,等她能堂堂正正以“凌清”而非“萧大人”的身份站在她面前。这才是她想要的
三关口烽火台黄沙漫卷,凌清按剑立在烽火台,鎏金令箭在日光下泛着冷光。远处驼铃声刺破风鸣,参将的呼喊混着沙粒撞进耳中:“大人!您等的刘家商队的来了!”
百余辆辎车碾过戈壁,最前那峰骆驼的车帘忽被风掀开,青色衣摆扫过驼鞍——刘红叶扶着车辕跳下,腰间玉佩随动作轻晃。后面跟着四个胡渣彪形大汉一看就不是中原人士
“凌清别来无恙!”她抬手拂去面罩上的沙粒
“先随我回营。我已备好酒菜。”
“上次京城一别,红叶又要去西域走商。”
“是呢,上次把家底都给你了,要去西域再换一些精铁,最近河西走廊越来越不安全,常有党项马队劫车,所以我才做了许多陌刀、机弩。”
“一路辛苦,切记保重,货物可以丢,人一定要保证安全。我派一队士兵给你沿路护送。”
“放心,除了路上劫道的,到了西域地界倒也安全,我行商多年,认识了许多蕃人头领。也结识了一些朋友。”
刘红叶从怀里掏出个羊皮袋,里面滚出几粒深褐色的药丸:“怎地受伤了,西域蕃人给的伤药,比太医院的金疮散还灵,你收着。”
“无妨就是和几个士兵练手的时候划伤了,多谢!”
“我们同为无极宫弟子,同气连枝。再说你在胡崖口。力挽狂澜,把金人赶出了关口。让我这北方商行还能继续这北方的生意。”
红叶指尖摩挲着药袋上粗糙的兽皮纹路,她忽然低笑一声:“去年在龟兹遇见个波斯商人,竟说咱们南朝的弩机是‘会吐铁矢的木龙’,非要拿十匹汗血马来换图纸。”
“换给他了?”凌清问道
红叶将药袋塞进她掌心,指尖掠过她手背上未愈的伤口:“自然没给。倒是套出些消息——金人派了细作混在粟特商队里,去年冬天已到了高昌。他们打听三关口的守军布防,比我问得还细。”她声音渐低,望向院外渐黄的槐树叶,“朝廷被奸臣掌控,贪腐横行,军备废弛,民怨沸腾,我估摸着金人早已按捺不住,不知南朝还能撑几年,党项人最近常与金使密会,河西走廊的驼铃声里,怕是混着铁甲响了。”
“哼,这些蛮夷敢来三关口,定叫他有来无回!”凌清愤愤道。
院外忽然传来车马声,夹杂着战马喷鼻的声响。红叶:“我的驼队在这里吃饱喝足就出发,这次带了数十车蜀锦、三十箱定窑白瓷,还有……”她忽然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轻轻摇晃,里面传来细碎的沙沙声,“从于阗得来的硝石,比咱们淮南产的更纯。我拉了二车留给你。”
凌清的眉峰骤然扬起。硝石是制火药的要紧物什,朝廷虽设了“广备攻城作”专司火器,却因贪官克扣原料,三关口守军至今只分到二十颗火蒺藜。她伸手接过瓷瓶。
凌清抬头望向红叶,目光如刀:“谢谢你红叶,此次西行,切记保重。”
红叶站起身微微点头,拱手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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