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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对白

简森是因公被调派来此的,他在这里就像一团飘来的蒲公英没有根系。德怀特则在这儿定居了五年,不管是租的还是借了贷,他都拥有一栋属于个人的甜蜜之家。

这是他一个人的方舟,他会和同事去酒吧、迪厅、俱乐部,但绝不会也从没有带人来过这儿。他有点隐性的社交障碍也说不定,在遇见简森之前。

跟德怀特回家对简森来说是一件自然发生的事,他对此不表示意外、不提出异议、不显得紧张,也不觉得它意义重大,好像它本来就在今晚的计划里。他站在门口脱下沾雪的大衣,甚至懒得打量一下这个地方,似乎他是德怀特相识十年的老友,对他的家居装潢已谙熟于心……或者他就是不在意。

情绪异常的是德怀特。平和的心情已被冬风吹去,他不知道带简森回家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会不会带来正确的后果。可能早从比尔死在他们面前开始,就再也没有正确的事。

“你睡在哪儿?”德怀特突然想到。这是他私人的伊甸,就是说,只有一张床。

“床上。”简森把大衣扔上沙发,人也坐上去,一只手在解领带。他怎么能这么自然?他现在不仅像德怀特相识十年的老友了,他根本就是德怀特长久的同居人,一个舍友……或者一个家庭成员。

“你真谦让。”德怀特说,他以为至少该推脱一番。

简森的双手在沙发沿上摊开,他的脖颈完全罢工了,任由脑袋放松地倒垂在沙发靠背上。德怀特站在后边俯视着简森,简森则颠倒地和他对视。“人当然是在床上睡觉,”简森说,“我睡在床上,你也是。没有任何理由让人回家后还睡沙发,也没有任何法律规定两个调查官不能睡在一起。”

就是这个真理让他们轮流用过浴室后躺在一张床上。关灯前挂钟告诉两人已经三点半了,为了一个健康的明天人们最好睡觉,可德怀特还在思考: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是说比尔的死吗?”简森问。

“我是说带你回来,让你躺在这儿。”

德怀特今晚不解的事情实在很多,此刻还盘踞在他脑海的想必是最紧要的一个谜题。

简森和他不一样。虽然他们共同经历了今晚的一切,但简森是德怀特的反例,他从不迷茫,对任何事都对答如流。

“因为这是个失败而寒冷的夜晚。”他懒散、笃定地回答。

真相似乎就是如此,因为这夜晚失败且寒冷,所以只要能取暖,人会做出在成功的日子里绝不做的行径。不过德怀特反驳:“不是在每个这样的晚上我都带人回家,也不是每个外派的高级调查官我都和他睡觉。”

简森没有回答。

“我们的杀手,”德怀特又说,“报纸叫他银发猎杀者。”

“听着够酷的。”简森简短评价。

“是吗?这里只有你和我,我不会告密,你可以说实话。听着像过时的烂片。”

“你不喜欢。”

“谁会喜欢?”

“那你怎么称呼他?”

德怀特在被子里窸窣地动了一阵。他两只手伸出来枕在脑后,即使室温不高,他也需要这个思考的姿势,必须得这么严肃地躺着,在黑暗里睁着眼睛来想这个问题。

他慎之又慎,缓慢地说:“在连环杀手之中,他具备明星的素质。冷酷、谨慎、强大。没有生还者,没有目击者,可能有的也死了。我们追踪了他三个月,没有线索、没有结论、没有画像。一无所有,留给我们的只有死亡和谜题。我甚至怀疑他是否存在了,但他就在我面前杀了比尔。一个这样的人,他就像个幽灵。幽灵是没有名字的,至少不会叫银发猎杀者。我叫他什么?这不重要,也没有意义,他不会在乎,因为他是个没名字的幽灵。”

简森背对德怀特侧躺着,眼睛已闭上了。“德怀特,”他平静地说,“你不像个调查官。”

德怀特偏了下头。“那我像什么?”他问。

“一个愤世嫉俗的作家笔下患精神顽疾的侦探。以你为主角的小说会短暂风靡,最后你的作者自杀身亡。你的故事要么永远地悬在半空,要么作者会在死前把你先写死。在这种小说里,像你这样的人物往往要追寻一个幽灵。你必须急切地找到他,否则你的自我就会毁灭。”

“好详细啊。我像吗?”

“你就是。”

“现在已经不是侦探的时代了。”

“也不是你的时代了。你连报纸和民众认同的一个称呼都不喜欢,对这个时代你还能有什么满意的?你甚至真的在急切地追寻,很可能也会自我毁灭。”

“这就是你对我的印象。”德怀特听起来没生气,即使他被严厉地批评落后于时代。“简森,”他轻声说,“而我对你的印象是……”

“我睡着了。”简森打断他,适时地睡着了。

没有别的话题了,没有再对侦探、时代、个人印象的延伸。黑暗和寂静成了守夜人,要到黎明出来再离开。

就算度过的是个漫长的夜晚,黎明也总是会来。黎明总是会来,家里的冰箱也总是空的,徒劳地消耗电费。德怀特下楼去买了早餐。简森的大衣铺满整张单人沙发,和它的主人一样不客气。德怀特把它拎起来搭在椅背上时,简森的调查官证件从口袋里掉出来。德怀特没有窥私的习惯,然而这并不算很“私人”的物品,它是“官方”的。简森欠缺官方的板正气质,开玩笑地说,德怀特没想到他真的有证件。

他捡起证件翻开,里边的照片每三年更新,最近一次在去年冬天。那张脸和他见到的简森没有区别,一样无言地望着他,只是眉梢处多出一条伤痕,现在可能痊愈了,却永远留在了这张照片里,暗示一些自己不知道的旧事。他又翻了一页,证件上的盖章、签名、编码都正规正确。简森是走官方流程派遣来的,他当然有证件。

德怀特还在看证件时,卧室传来了动静。简森靠在门框上看他,穿着德怀特的睡衣,逮住了他的偷窥。

“早上好。”德怀特面不改色地打招呼。

“早上好。”简森心平气和地回答。

大白天的对话就是这么正直而敞亮,太阳会把生机和理智一起还给人类,让他们做回正常人。简森走到餐桌前坐下,他那轻飘飘的主人翁意识倒没有随夜晚逝去,现在站在桌边的德怀特更像被邀请进餐的客人。

德怀特坐在对面,把证件合上递过去。“照片里有道疤,”他指着自己的眉骨示意,“这里。知道吗,当你的脸被印成一寸大小的平面时,失去了很多魅力。”

“有什么区别?”

“谁知道呢,可能就是这道疤的原因。”

“不,是因为它被贴在了调查官证上,所以就成了一张呆板无趣的脸,”简森翻开自己的证件,食指敲击着照片上那条细微的疤痕,“还得多亏它让这张脸多了点个性。你就是想问这道疤怎么来的。一个不爱这张脸的家伙干的,半年前。”

“半年前?”

“或者更早些,我已经忘了。”

“听起来你有段难忘的过去。”

“我以为每个调查官都有呢。”

“在你来之前……在我的幽灵出现之前,这座城市没有连环杀手,这里的调查官也没有疤痕,没有难忘的过去。我们打卡上班,领月工资和年终奖。”

德怀特一边说一边擦了根火柴,手指挨到了香烟盒。或许想起桌边坐着简森,他让火苗燃烧了那么两秒又把它晃灭。火柴头烧得焦黑,带点余热落在烟灰缸里,那里面已经积满了,它总是满的,和冰箱成了一组对照。

简森把证件放回口袋,剥下三明治的包装纸,而德怀特不抽烟也不用餐,他就这么坐着,观看简森用餐。“你还记得……”他起了个话头。

同时简森说:“我明天会回第一区。”

简森的声音占了上风,打断了德怀特。德怀特扬眉表示惊讶:“你才来两天。”

“这两天里出现了新目击证人,而且他死了。我得回去汇报情况。”简森翻开和早餐一起买来的本地晨报,这件事没有商量余地。他注意到报纸没有把比尔的死和连环杀人并列成一个耸人听闻的大标题,首版上也没有别的大事。这座城市的居民或许对犯罪没有什么热情,只要不发生在自己家里。

“你刚才想说什么?”他体贴地问。

“哦,”德怀特想起来,“我想说,你还记得你昨天分析的那通理论吗?关于杀手选择目标的理由。还有更多的吗?再给我讲讲这个。”

“嗯,”简森不置可否,“你对瞎说的犯罪故事感兴趣了?”

“没有比它更好的早餐话题了。或者你想聊别的。”

“为什么非得聊天不可?”简森专注地阅读报纸上的体育赛事、企业黑幕和广告位招租。等翻过一页,他又说:“不过我确实给那故事丰富了一些细节。”

“我最爱听细节。”德怀特捧场。简森没有理会他的调侃,也没有抬头,不知道是在讲他的“犯罪故事”还是在念报纸上的小说连载。总之他平淡地说:“我们先给杀手设置一个家庭,就在这座城市里。它只是短暂地存在过,在它破裂之前,里面有一个女人、一个男人、主角、主角的孪生兄弟。”

“哪来的兄弟?”德怀特插嘴,“还是孪生的。”

“我给他安排的。你要是不满意,就自己去编个故事。”简森不耐烦的眉头示意德怀特闭嘴。他接着说:“一个破裂的家庭最标准的模板就是施暴的男人、逃避的女人、受苦而扭曲的儿童。暴力每天从不缺席,只分激烈与否。在最激烈的那天,男人一度想谋杀女人,我们的主角受到了波及,因为脑袋撞上桌角而出血休克,男人不得不先带他去医院。他此时还能顾忌儿子的安危,或许残存着一丝成为父亲的可能性。然而在出门之前,他肯定这样警告过女人:‘给我等着,婊子,我回来就杀了你。’”

简森惟妙惟肖地模仿这句粗哑的咆哮,他不仅是个犯罪文学作家,还是个配音演员。而后他清了下嗓子:“女人相信他会杀了自己,即使不是立刻动手,自己迟早也会变成地下室里的尸体。所以趁男人离开,女人头也不回地逃跑。她太恐惧了,只来得及带走一个孩子。这份恐惧使她逃到了非常遥远的地方,男人没有找到过她,她也没有来接走被留下的主角。她微不足道的反抗就像一根小小的火柴,点燃了男人的永不熄灭的怒火,烧去了他最后的理智。现在主角是他手上唯一能折磨的对象了,他把孩子救活,然后让他当一个温暖的、会流血的沙袋。好了,”简森开始总结,“现在主角已经拥有了一个充分的童年环境来成长为连环杀手。接着是……银发。在故事里,女人是天生的银发,她的两个儿子也是。男人的头发是姜黄色,这里可以加个细节,儿子们没有继承男人最显眼的标志,因此他常常谩骂女人是个**的妓女,给自己带来了两个杂种。这是无稽之谈,他只是乐意这么折磨人。说回头发。男人虽然是黄发,但是他酗酒过度,老得太快了。当他站在白炽灯下向主角炫耀武力时,主角抬头就能看见男人泛白的长发被灯泡照出一圈光亮,像上帝似的。泛滥的暴力和畸形的家庭成了养育主角的一对模范夫妻,它们耐心地培育着自己的孩子——主角和他的仇恨。主角恨发疯的男人,恨没带走自己的女人,恨摆脱了这一切的兄弟,可能也恨自己。等等……他要恨的东西是不是太多了?干脆这么写好了:他仇恨整个世界,感叹号。聪明的主角给这些仇恨找到了共同点:银发。想想看,虽然银发是我加入的一个设定,但它在整个故事里占据了不可动摇的地位。在男人写过的情书里,他盛赞女人的头发美丽;在女人温柔哺乳儿子的时候,主角的手指缠绕她的长发玩弄;连兄弟都说:‘知道我们哪儿最像吗?发色!因为我们都是银发,所以别人从背后也分不清我们。’一大把银白的发丝缠绕着这个家庭,等家庭不复存在,它又攀附在男人身上,成为主角恐惧怨恨的对象。即是说,他仇恨男人、女人、青少年,以及银发。仇恨必将宣泄,感叹号。当主角决定复仇时,那些具体的仇人们都已经去世,或者主角找到了比死亡更能折磨他们的方法。所以仇恨带来的死亡就像一场疾风暴雨……倾泄了在某些不幸从乌云下路过的无辜民众身上。”

简森说完了,满意地给自己的作品画上句号。作为这作品唯一的听众,德怀特一时没有评论,可能是听傻了。简森说自己“丰富了一些细节”,等他讲完这些细节咖啡都凉透了,德怀特只能喝冷咖啡来帮助消化。他把重中之重翻拣出来:“所以说,有一个父亲、一个母亲、和一个孪生兄弟。”

简森点头:“很高兴你真的在听,且没有走神。”

德怀特把咖啡杯放回桌上。喝冷咖啡不是理智的决定,此刻他一颗心脏和整套肠胃都结了冰。为了抵抗这股使人颤抖的寒意,他又划燃了一根火柴,这次他点了烟,深吸一口。

他的声音和烟气一同飘出来游荡:“这就是原因吗,简森·利兰?不……我不知道你到底叫什么,这是你证件上的名字,也是你孪生兄弟的名字。孪生兄弟……这就是你杀人之后能够伪装成高级调查官的原因吗?孪生兄弟……”他第三次念,“真像本烂透的侦探小说。”

简森静止地坐着。他还装模作样地拿着那份报纸,此时正翻到刊登讣告的最后一页。不过他的眼睛终于抬起来了,那眼神不肯定也不否定,欣慰地看着德怀特。“噢,”他轻轻说,“你抓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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