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实验的供暖设备非常给力,连廊里也有暖气,从宿舍到教室就算穿着毛衣也不会觉得很冷。相比初中大块大块掉落的墙皮旁,那台老旧的暖气,这里简直是天堂。
可是住在天堂并不是代表着可以一劳永逸,十二月除了备受期待的圣诞节,还有大大小小数不清的考试,以及当众处刑的电子班牌上的年级大榜。
网上阅卷的速度极快,堆在班门口的书和资料还没有全部搬回教室,早早蹲在办公室的鸟儿就抱来了关于成绩的第一波消息。
“刚才分物理卷子的时候,摸到了一张满分答题卡,全级部仅此一张。”刘翔抱着一沓新卷子,一边走一边说。
李文叶听到这句话,拿着卷子一溜烟跑了出去。
尤猫一边照着镜子一边涂唇釉:“你怎么知道那是满分答题卡,你能看懂吗?”
“答案就挂在门口的小黑板上,我没脑子还能没眼啊。”,刘翔把卷子放在讲台上,“远哥,你喊几个人去物化生办公室把答题卡抱回来呗?”
“你小子,现在也是能使唤上你远哥了。”麦迪趴在桌子上嘴了一句。
“班长,要不你带人去、”刘翔把算盘打到了我这里,我正在眯着眼一道一道地对历史选择题。
“我来!”程远甩下手中的卷子,拎着麦迪的后脖领子,另外叫了几个男生。
“哟——”(超长音
莫名其妙。
自从上次晚自习,老张头来查班的时候,我和程远异口同声的维持了一下纪律,无厘头的起哄声就会像“闪击波兰”一样突然袭击。
我一抬头,不知道哪个狗崽子把黑板上的历史答案擦了,写上了化学二卷答案,我吐了一口气,正反这教室里“乌烟瘴气”,不如出去换口气。
肖笑揽着我去数学办公室要作业,顺便看看数学答题卡送回来没有。办公室门口趴着很多在地上分答题卡的同学,我看到了三班的班长孟成勋,还有孙儒萌也在。
李芸见我们过去,给了我们两份数学答案:“回去投到多媒体上,让大家按照答案对照一下自己的大题步骤。这次市里统考是高三数竞老师出的题,难度非常大,看不懂也没关系,先跟周围的同学讨论一下。”
我们垂头丧气,光答案就十几张纸,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得人头疼。
李芸问:“你们俩选择题错了几个?”
死亡问题。
好在整张卷子就选择做的还行,我说:“错了仨。”
肖笑抱着头:“对了仨。”
李芸:“... ...”
旁边一位端着保温杯的中年男老师端详着电脑,突然很大声地说:“市里平均分出来了:48.6,我就说李主任出的这套题太狠了。”
“最后这个题型公开课的时候讲过,只不过是课外提升那部分的”,李芸摸出写得密密麻麻的卷子,“能有这么好个机会练练也是好事。”
真是个天大的好事。
最后一套题我硬是扣了二十分钟,结果就做了第一问,转头回去检查前边的题。让人郁闷的是,第一道大题就给了我个下马威,第二道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在考场上的时候,我甚至听到后边一男生笑出了声,估计是被逼疯了。
“老师,今晚上作业还是大本吗?”陶云舒从门口走了进来,他身后是古辞。
因为三班成绩好一些,所以他们班的进度比我们班快,作业李芸会给他们单独布置一点。
李芸见到他们俩,抱着胳膊靠在椅子上,一脸期待地问:“怎么样?估分了吗?”
“这逼就少选了一道多选,他妈的真不是人”,陶云舒从古辞手中抢过来答题卡,摆到了李芸的办公桌上,“他物理答题卡还全对。”
“他妈的真不是人。”骂得好。
古辞多选就少选了一道,老子他喵的就做出来一道,剩下的听天由命,还被命运摆了一道。
李芸满意地从头到尾欣赏了一遍古辞的答题卡,说:“导数第二问你用的洛必达法则,可能有的阅卷老师会给你扣个两分。”
“时间有点不够用。”古辞抓了抓后脑勺。
“还不够用?我一个多小时就写完了”,肖笑看热闹不嫌事大,“因为留给我能写的题不多了。”
我的嘴替。
上帝到底给古辞关了哪一扇窗?能不能把他用不到的分给我用一用。
从办公室出去的时候,陶云舒问我:“你不记得我了?”
“我又不是做人口普查的,我怎么可能认得你。”老子现在要么撕了数学卷子,要么能撕了整个世界。
“我以前是羊毛卷,这头发新理的。”陶云舒补充了一句。
这我才想起来,他是之前足球课上踩我白鞋那个人,亏他还敢自报家门。
“不用理他。”古辞把手搭在陶云舒的肩膀上,摁着他往前走。
陶云舒转头看着古辞:“话都不让说?”
古辞冷脸:“不行。”
... ...
回到教室门口的时候,电子班牌前面挤满了人,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年级大榜出来了。
我想到刚才在办公室听到古辞数学考的那么好,物理又考了个几乎满分,他应该能进年纪前十吧。
没想到我还是保守了。
古辞是年级第一 ! ! !
没想到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我随口一说,结果一语中的,这小子还真的就考了个年级第一。
堂堂实验的年纪第一,就住在我家对面,还给我讲过数学题。
更炸裂的是,他居然比第二名高了31分。前十名在几分的差距中挤得要死的时候,古辞一骑绝尘,望尘莫及。
实力断层且碾压... ...数理化就扣了6分,数学146,英语还他喵的考了140,政史地虽然没有理科那么“变态”,但是也很高。
这真的是人吗?明明之前年级大榜的前头都见不到“古辞”这两个字。
我怀疑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系统,主角的设定就是“变态”强,而我这种NPC就只能在角落里扭曲爬行,螺旋上升。
等三分铃响起后,楼道里的人少了很多,我站在电子班牌面前一页一页的滑动,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206名”
奇迹不会发生在像我这样的普通人身上,对于我来说,进步只能循序渐进,一步一步的来。
虽然心有不甘,但是我并不埋怨自己,我接受自己的平常,并且相信自己会一名一名的爬上去。
回到教室,我打开数学大本,在第一页用最小的字体写下了:
“我要上年级打榜的第一页。”
考完试的第一周时间,各科基本上都在改错题。每一科必备三件套:校本、笔记本、错题本。但凡任何一科少了其中一项,都是会出问题的。
在一个阳光很好的中午,肖笑和我走在回教室的路上,她拉住我的胳膊,小声地跟我说:“我有了一个喜欢的人。”
我早已习惯:“你不是一直都有很多喜欢的人。”
肖笑撩起耳边的碎发:“这次不一样,是唯一的一个碳基生物,你猜猜是谁?”
“我?”坦白说,我真的以为她是在跟我“表白”。
肖笑叹了口气,凑近我的耳边:“是程远。”
我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在想,程远那小子到底有什么好,居然让明明对我死心塌地的肖笑“移情别恋”。
晚自习班主任重新调了座位,这次不是按成绩,而是抽签。
然后程远变成了我的同桌。
... ...
“班长,你盯着我看了快半节晚自习了。”程远用笔敲了敲我的桌子,歪头问。
我回过神来:“这么明显吗?”
“你是不知道,咱俩的眼镜片对着反光,灯就在头顶上。”程远笑着低头写卷子。
我想了一个很合适的“比喻”:“我问你啊,我家里之前有一只很粘人的小猫,结果有一天它突然跟我说她看上别人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程远用笔戳着脑门,想了一下说:“你失恋了?”
“... ...?”,我清了清嗓子,声音大了一点,“这并不是借物喻人,这是一个非常真实的故事。”
“哦——”,他灵活地转着笔,看着我一副心虚的样子,“尊重祝福呗,难不成你想... ...”
我语重心长的说:“既然如此,请你一定要是一位爱猫人士。”
程远:“我一直都是。”
他抓了抓头,问:“不过你这故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用手指给嘴巴拉上拉链:“天机不可泄露,做题吧孩子。”
30、
自从跟程远做同桌以来,我一边要忍受着班里的“腥风血雨”,一边要化身密探,帮肖笑打探情报。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我和肖笑两个人一边做英语报纸,一边看着楼下篮球场上的比赛。
“他喜欢在第几窗口买饭?”
“第三窗口,喜欢皮蛋瘦肉粥。”
“他坐7路到哪里一站下车?”
“从学校往后6站,天井路。”
“他吃不吃辣?”
“只能吃一点点,口味很清淡。”
“他有没有谈过恋爱。”
“养过一条狗。”
“... ...”
在汇报完一系列情报之后,我口干舌燥地问:“所以,你俩做了一个月同桌,你什么都不知道?”
肖笑莫名其妙的夹了起来:“人家不好意思问嘛,不然的话也太明显了。”
“我天天像个狗仔一样打探消息,不知道人还以为程远欠我钱。”最离谱的是,我问程远什么,他就说什么,也不问问我为什么要知道这些。
可能他单纯的觉得我有病,所以懒得跟我一般见识。
“你是班长,你问的话还有一点点合理性,我肯定一开口就暴露了。”肖笑抱着我的胳膊,我怀疑她又对我用美人计。
“那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长头发还是短头发,温柔的还是活泼的?”肖笑又问。
“你还不如直接让我去挖他的祖坟,我觉得都比这个问题简单。”我苦笑。
肖笑偷笑:“没事,小千千你可是灭绝师太,他顶多也就是后退三步。”
确实,老子木得感情。
不过跟程远做了两个星期的同桌,确实觉得他这个人是很标准的好学生。不仅成绩很好,而且还很重尊别人,情绪极其稳定,最主要的是,他的卷子不会满天飞。
延时服务的时候,我的饭卡不知道什么时候消磁了,在我站在窗口手足无措的时候,他帮我买了两个包子。
有一次因为晚上和李文叶在厕所看了两小时化学,第二天地理课的时候我撑着课本睡着了,老师过来查作业,他站起来帮我挡了半节课。
想到这里我决定最后帮肖笑问一个问题,这段时间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把他的一些信息告诉给了肖笑,确实有点内疚。
可是我该怎么问呢?
周四社团活动结束后,班里没几个人,恰好程远在考试整理班级日志。教室里的暖气劲很足,程远穿了一件莱克茵蓝的高领毛衣。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问。
“社团活动这周取消了,我一会儿去找麦迪打球。”程远说。
“这样啊,我突然想起来,下周不是心理健康周吗,所以需要找几位同学做一下心里调查,你可以吗?”我是真的能绕弯子。
“你问吧。”程远还是这么好说话,我哭死。
“那我直接问了!”
“随便问。”程远爽快地说。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长头发还是短头发,温柔的还是活泼的?或者是其他的?”我一口气快速问完,然后尴尬地脚趾扣地。
程远懵了几秒,然后盯着我看,他的手停在班级日志上。
“你——”
完蛋了,我觉得这下子肯定彻底暴露了。
“你觉得我喜欢什么样子的?”他反问。
“wonderful !你一定是喜欢wonderful 样子。”我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程远笑成一团刺猬,一边笑一边捶桌子。
“我喜欢短头发,真实的。”程远笑完以后,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狠狠松了一口气。
“感谢您的配合,祝您度过一个美好的下午,我先去吃饭了,再见。”开溜!
“你饭卡没带!”程远喊了一声。
“... ...”头皮硬成水泥板。
虽然问了这么难以启齿的问题,但是很奇妙的是我和程远之间并没有因此而变得尴尬,他好像只是单纯地觉得我对他好奇,所以问了他这样的问题。
程远一般中午的时候会留班自习,所以我开始回宿舍整理笔记,这样肖笑就可以坐在我的位置上用问问题的借口来多一点和他相处的时间。
直到有一天回教室的时候,我发现程远来的比我还晚。
“你留班了吗?”我问。
“冬困,我这两天一直睡不够。班长,你怎么天天一股子牛劲儿,挂着两个黑眼圈还能这么精神。”程远打了个哈欠,顺手把书包挂在课桌旁。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吃的比较多吧。”一不吃就饿,一吃起来就停不下来。
他靠在后桌子上笑,从桌洞里掏出两袋果倍爽,推给了我一袋:“麦迪买的,不喝白不喝。”
我看着桌子上的饮料,伸手进抽屉洞掏吃的零食,结果摸出了一张英语报纸。
“不用——班长,我报纸答案找不到了,你借我对一下完型呗。”程远先斩后奏,早就拿走了我的英语报纸。
“这套报纸已经讲完了啊。”我说。
程远反着看了看,抬头一笑:“我走神了。”
“你还会上课的时候走神?鬼才信。”我抬头看黑板上的课前任务。
程远装都不装了,他把卷子放在我的书上,转头说:“老班说下个学期自由选座位,你想跟谁做同桌?”
我说:“只要不坐最后一排就行,我的‘老花镜’实在是能力有限,同桌的话,我其实无所谓,最好别是个‘闷葫芦’。”
赵蕾抱着课本和教案走上了讲台,她今天穿了一件玫红色的修身羽绒服,内里是一件鹅黄色的毛衣。
程远往我这边靠近了一点,小声地说:“‘闷葫芦’还行吧,至少不‘大闹天宫’。”
我知道他再说麦迪那只猴子,不过他是不知他人苦,我说:“你是不知道我之前我跟张颂之做同桌,整整半个月,一句话都没说,我的嗓子直接提前退休。”
他笑:“他这个人就这样,十几岁的年纪几十岁的性格,有一次篮球都砸到他旁边了他还能站在原地。”
我惊讶:“他还能打篮球?”
程远摇摇头:“他只是路过。”
赵蕾讲着讲着文言文,有扯到了她最爱的?红楼梦?,班上的同学一听见“妙玉”这两个字趴下了大半,剩下的大都自己对着教材解析整理注释。
刚才的话题还没有结束,程远从摊开的课本底下掏出一张白纸,随便写了几条注释,转头问:“班长,要不咱俩做同桌吧?”
我内心的小灵魂呆了一秒,然后无地自容地深深叹了一口气。
完蛋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知道还要作为肖笑的密探潜伏多久,在无数次的抓马和社死中夹缝生存,最后一命呜呼。
可是,如果我直接拒绝的话,程远会不会有心理压力。
“肖笑应该想跟我做同桌。”绞尽脑汁想出的一句“良策”,实际上她是想跟你做同桌。
“我也想和你做同桌,因为你作文写的太好了,这么好的文采我实在是... ...”好一个声情并茂的拍马屁。
我无奈一笑。
“程远,今年奥斯卡什么时候颁奖?”我说。
他一头雾水:“我怎么知道。”
我笑:“你已经获奖了。”
程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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