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分钟后。
病房里，艾维斯按照洛亚的吩咐，将还在昏迷的施特用去杂物间找到的麻绳捆绑在椅子上。
转头就看见神情有些疲惫的洛亚从大开的病房门里走进来，手里还多了一串钥匙。
“好极了，终端没有信号，警卫厅的电话打不通。”
洛亚走过去把那串钥匙递给艾维斯，艾维斯稳稳地接住了。
“隔壁房的钥匙，这家伙就把他晾这儿吧。”洛亚对着艾维斯叮嘱道，“如果你觉得他可能会打扰你，你走之前也可以先用点什么东西堵住他那张烂嘴。”
“我去外面看看情况，马上就回来。”
床头柜上那个形制怪异的刀具由于用处不明又过度危险，已经提前被洛亚保管了起来，准备明早把这几个烫手山芋一起丢给警卫厅，让他们操心去。
看着洛亚风风火火离去，欲言又止的艾维斯坐在床上沉默地看着绑在椅子上的施特。
“……毛巾，在哪？”
叹了一口气，他的目光转移到角落里的某个东西上，紧皱着眉，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
“好吧，这个，也勉强凑合。”
艾维斯下了床，穿着拖鞋走到角落将那个东西捡了起来——是一个拖把。
结果他刚回过头，就迎上了一双惊恐万分的目光。
“你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刚醒过来就听到洛亚和艾维斯对话的施特感觉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上午在这里丢了人，下午因为这里在尼斯面前提心吊胆，到了晚上偷偷摸摸来这里偷个东西还要被个病号抓住，甚至那个把他打昏的家伙看起来还真准备琢磨着往他嘴里塞拖把堵住他的嘴！
混蛋，那小子是命里跟他犯冲是吧，怎么每次跟他扯上关系准没好事！
“……堵住你的嘴，”艾维斯诚实道，“医生吩咐的。”
施特听见这话急得满头大汗，在椅子上扭得像一只蛆。“你听着，我上头有人，只要你这次放了我，我到时候向上面为你美言一番，你往后就发达了，怎么样？考虑一下吧！”
艾维斯：“……”
他没有吱声，而是转头从柜子上拿起那把被他缴获的“战利品”，从拖把上使劲拽下几块布，团吧团吧就硬塞到了施特的嘴里。
施特猝不及防，难以形容的味道伴着异物的沙砾感直钻口腔。他看着艾维斯目眦欲裂，仿佛下一秒就能直接张开血盆大口把人吃了一样。
可惜布团大得恰到好处，施特的嘴巴被塞的满满当当，无论他怎么想方设法，那布团子都呕出不来，甚至还因为那种恶心感越来越想呕吐。
被绑在椅子上的施特眼睛都快气得冒火星子了，却只能愤怒地干瞪着一双眼睛，注视着艾维斯自顾自地收拾好自己的被褥推开门悠悠然去了隔壁的病房。
又隔了不知道多久，当那股令他倍感折磨的干呕感都渐渐地消退的时候。
“看来你确实不喜欢记教训。”
那个他绝对不会忘记的、令人生厌的声音出现在这个狭小的病房里！
他睁开有些肿胀的双眼。
那个家伙仍然穿着那件早上将他踹翻在地时就套在身上的大褂，此刻的他没什么表情，手里拿着一块造型奇特的黑色方盒。
他举起手看看盒子又看看施特，最后在施特心痛至极的目光中，把那盒子相当随意地丢在病房中央那张只剩下床体的病床上。
“我该夸奖你‘聪明’吗，嗯？”洛亚背着光源，坐在那张被艾维斯收拾到只剩下床体的病床上，大半张脸看不清轮廓，手指一嗒一嗒地敲击着方盒，不疾不徐地说道，“把它埋进了诊所后院垦的那块地里，还挖坏我几株苗……挺能耐。”
“就是你这埋法还蛮符合我对你的刻板印象的——居然只是往这东西上面盖了层薄土。”说着说着连洛亚自己都要被逗笑了，“这么珍惜？”
笑完之后，洛亚伸手，取出施特嘴里的布团。
“嚯，深藏不漏啊。”他眯起眼睛，好像是想确认这坨有些黢黑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最后扭头嫌弃地把布团扔进垃圾桶里。
“那拖把我昨天打扫用的，忘记洗了。”
洛亚回过头看着被绑在椅子上终于解放嘴巴，不断干咳干呕的施特，不无遗憾地说道：“我还是蛮怀念你刚刚嘴巴被堵住的样子的。”起码不用脏我的病房。
“咳咳咳……你想怎么样？”施特终于缓过劲来，对着洛亚色厉内荏道，“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动我，那位大人不会放过你的！”
接着他又一口气说了很多又难懂又难听的话来，辱骂与威胁齐飞，祖宗共亲妈一色。明明是被绑在椅子上，看起来底气却比洛亚还足。
等到施特终于因为口干舌燥而停下他的口舌，洛亚才悠然开口。
“说完了？”洛亚眉毛上挑，作出一副疑惑的模样，“继续啊，我还挺喜欢你刚刚桀骜不驯的样子的。”
“……”施特有点看不懂这个家伙葫芦里卖的药了。
“下层区的规矩，你知道的：‘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洛亚从大褂的兜里掏出一支针剂，他摘下盖帽不时弹弹确认针尖是否堵塞，漫不经心道，“——可惜我是个医生，目前还没打算因为你这种人就草率地放弃我的个人医德和职业生涯。”
“不过我也没打算放过你。”
“你、你想干什么？！”
看着洛亚的动作，施特的心里充满了未知的恐惧。他开始在椅子上躁动起来。
“安心，这只是用下层区的土法制作的麻醉针，你也知道的，”洛亚在施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虽然这东西有过过量死人的先例，但我特意调试过剂量，你顶多睡到明天中午，死不成。”
“等等，我可以告诉你那位想要在什么！我们可以合作！我这次不骗你，我——”
施特话还没说完，就感到脖颈一痛，随即便感到上下眼皮不断互相打架，最后闭上眼睛失去了意识。
洛亚看着施特从挣扎中重归寂静，叹了一口气，抹了把脸就转身离开病房，却在门外看见艾维斯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朝他投来目光。
“为什么，不处理掉？我可以帮你。”
“咱们正经诊所，不做这种事，”洛亚随手关上门，看着艾维斯耸耸肩道，“另外，他活着对我们更好。”
一个露了马脚又没完全露马脚的炮灰，后面的谋划者如果还想继续做点什么，把施特先保下来的优先级都是排在首位的。
至于施特被保下来后，那位主使会对他做什么，不在洛亚的考虑范围内。
“那，不审讯他吗？”艾维斯问道，“毕竟，他好像有很多信息。”
“没必要，”洛亚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勾唇道，“天底下最好的情报员在我脑袋里呢。”
【虽然‘情报员’并不能描述我的能力。但，噢，我的主人，您的夸奖听来真是如涧泉一样令人清爽。】
“……”艾维斯看起来有些犹豫，但他最后还是出生，对洛亚劝道，“那个，‘声音’，他可能对你不怀好意，小心一点为好。”
洛亚正想说点什么，可向导像是被侮辱了一样在他的脑子里开口呛他。
【真可怜，因为自己遭到了这样的待遇就用自己的遭遇揣度所有吗？这个人一看就是小人，我的主人，为了纠正他这种错误的想法，我建议您狠狠地压榨他。】
“遭到了这样的待遇”？这种说法……听起来有瓜的样子。
行动力超强的吃瓜王洛亚决定将疑问付诸实践。
“艾维斯，听你这么说，你经历过？”
闻言，艾维斯的身体僵硬片刻，张了张嘴，结果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眼神不断闪烁，竟是又把嘴闭上了，任凭洛亚如何劝诱也不再开口说出一句话。
“……没意思。”
艾维斯一言难尽地看着洛亚一边面带遗憾地嘟囔着“没意思”一边叮嘱他“赶紧去休息不然后面工作不了就怪你”云云，一步三回头地回到了三楼。
回到了病房，艾维斯关上门，像是被抽掉了支撑一样靠着门滑坐在地上。
【你不相信他。】
“不是。”
【你曾想过用手扼住你恩人的脖子。】
“……没有。”
虚空中传来了某人的声音，疯狂地嘲笑着他。
【多可悲啊，你甚至不愿意承认你确实有过这种想法——】
“够了！”艾维斯像是失控了一样出声，看起来十分无助地捂住自己的脸，眼中有红光划过，最后呢喃如同耳语，“……我不会是你。”
【哼……】那个与他一般无二的声音如此道。
【那你最好祈祷一直如此。】
.
.
第二天。
大清早站在诊所门口，看着警卫厅的人把尚且还在昏睡的施特扛到车上远去，罗亚关上诊所大门，头抵着门板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他转身看向诊所吧台，昨天他打定主意让警卫厅带走的奇怪刀具如今正好好地躺在那儿，漆黑的刀身不时滑过一丝冷光。
他走过去拿起它，左看看右看看，着实有点发愁。
“这东西怎么处理啊……”
“嗯……？”
一道男声响起，洛亚朝声源看过去，就见艾维斯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楼，此刻靠在墙壁上盯着他。
“刀？”他指着他手里的那把刀开口。
“威林斯那个家伙说什么‘是我的战利品’，把这玩意儿直接给我留下来了。”把刀重新放回吧台，洛亚的样子看起来无语得想扶额，“真是——都从那个跟堂口没啥区别的学堂出来了说起话来居然还能跟混社会的没什么区别……”
一想起来刚刚那个跟他差不多大、制服快被胸肌挤爆的家伙一边露齿自信微笑一边在背后肘他，说着什么“深藏不露”“战利品”之类让人难懂的东西最后在大笑声中离去，洛亚不知为何有些恶寒。
嗯，等会洗次澡吧，务求把热血笨蛋的感染可能性降到最低。
“那位先生，看起来也是为了你好，”艾维斯中肯评价道，“医生你，看起来不太擅长接受别人的好意。”
“……你如果今中午嘴里还想沾荤你就把你的嘴巴捂严实了，”洛亚“深情地”望过去，右手一拍吧台玻璃就一锤定音，“总之反正我也用不了，这刀就是你伤好之后拿来看大门用的了！”
艾维斯：……“我没意见。”
洛亚终于长舒一口气，而正当他转身想要上楼时，突然又响起了敲门声，向导也在同时开口发声。
【噢，我的主人，看来您的‘大麻烦’快递到了。】
洛亚：……“唉。”都这什么事啊。
他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小孩，衣服不太干净不过看得出来是下层区不可能出现的高档货，一双平静的眼睛炯炯有神，一开口稚嫩的嗓音清澈中不知为何莫名地带着一丝少年人难见的成熟。
“请问这里是伊森·维尔斯的诊所吗？”
洛亚摆出一副慈眉善目，蹲下来看着少年。
“伊森他在十几天前去世，骨灰盒已经安置在墓地了，我是他的……”
突兀地沉默。
“……他的‘学生’，小朋友你来找他有什么事吗？”
“我是他亲戚，来投奔他的。”
小孩慢条斯理道。
“既然他不在了，你又是他的学生，那我就投奔你吧。”
洛亚：……
啊？
.
.
看着因为自己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而忙前忙后的洛亚，林澜捧着一杯热水，砸吧砸吧嘴巴最后抿了一口，舒服地喟叹出声。
“咔——”
“宿主宿主！已经确认了回溯到漫画番外发生的时间节点了，”刚刚不知道在干些什么的系统084开口问道，“你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倒是没多少……”林澜在心里无意义地感叹着，“毕竟这地方我也算熟嘛。”
就是到头来没想过这个在他记忆留下深刻印象的地方也会是漫画的一部分。
“没有办法了嘛，毕竟主角团已经濒临险境了……如果没有外援介入，这个世界可能真的会崩坏哦？”084的声音里满是自豪，“我可是和主系统前辈一起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一处与你干系最深、你最不容易受到影响且会对后续未来产生极大影响的时间节点噢？”
“……也就是说即便没有我穿回来，这个地方也会发生对后续‘主线情节’拥有不小作用的大事情，对吧？”
林澜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那这个时间点在这里发生的事，我只能想到那一件啊……”
他永远不会忘记，当他胡闹一般的离家出走结束，被家人从列维尔接回联邦中心城后，于不久的某一天早晨，路过沙发时在父亲拿着的报纸上那无意的一瞥——
【伊勒斯山脉突发暴动，高烈度兽潮致使列维尔全城静默，极北军退役英雄“焰星”艾维斯·阿图尔特也在此次事件中为拯救城市不幸罹难。
经过一系列调查后，联邦确信引发这一灾难的罪人：洛亚·维尔斯至今仍在逃亡，他将因为策划这起令人震悚的灾难而被永远钉在联邦历史和人类文明的耻辱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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