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止灵一顿，不甘心地追出去。花瓶碎片在靠东的位置，刚刚在房间里，他听着声音是也从东面传来的。
然而东侧的走廊长且直，中途没有任何拐弯。那人方才还在他们房间门口打碎了青花瓷瓶，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不可能就这么消失得一丝不见。
孟书尘跟了出来：“什么声音？”
“不知道。”崔止灵沿着走廊来来回回走了两圈，就连外面的假山都一一检查，却没有发现任何有人的迹象。
知道自己是彻底把那人错过了，他不甘地舔了舔嘴唇：“这声儿我方才在洗手间里就听到过一回。这地方不对劲，说实话，我还是跟着罗盘找到这里来的。”
孟书尘冷冰冰的面上顿时有了点表情：“罗盘？”
“嗯哼。”崔止灵瞥了一眼房间号，决定还是先在外面看两眼，没急着回房间，“说起来，我这次没睡够五十年，也是因为我的字把我提前吵醒了。”
这下孟书尘连停顿都没有。
“不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崔止灵停下脚步，诧异地看他，“那是我的一部分，现世了自然就会唤我去寻，你说不可能，你倒是给个理由啊？”
他微微垫脚，凑近了旁边的人：“还是说，你其实一直就知道我那几个字在哪？”
孟书尘抬脚便走。
崔止灵追上去，耸耸肩，“啧”了一声：“真是，这都几千年了，你这破毛病什么时候改改。”
万物皆有灵，其中，灵气最盛的便是人言人文。
而崔止灵便是其中的人文，是仓颉所造字灵化身。
按说这种盛灵，理应有呼风唤雨之灵气。但崔止灵从有记忆起，左手上鬼面猫镯便锁了他大半灵气，本体那几个字也都是残缺不全的。
连带着残缺不全的还有他的记忆。他只知道自己跟在孟书尘身边，守榆钱渡口已经守了几千年，其中每隔五十年，就要寻灵气旺盛之地沉睡，补充缺失的灵力。
至于究竟是什么造成了这一切，他脑海中只剩下了纷乱的空白。
度假村面积不小，娱乐设施也很丰富。像是餐厅、体验馆之类，都是占了单独的建筑。靠西一点的位置，甚至还有人造的温泉。
不过此时已是深夜，灯火阑珊。时不时渗出的一点微弱灯光还被树影遮挡了大半。四下里黑团团的，再配上古典的中式建筑和房檐上那几盏大红灯笼，反倒很有些阴森。
“能动我字的，不太容易是什么普通人。”
两人顺着长长的廊道走了一会儿，崔止灵突然开口：“所以，是鬼还是精怪？”
灵是察觉不到鬼气的。如果不看影子之类特别明显的特征，他们也没有什么辨别人鬼精怪的手段。
倒是孟书尘，当孟婆当了这么多年，就算是凭直觉也能说出个一二。
“现在还不清楚。”孟书尘沉吟片刻，“这地方有阴气，虽然略重了些，但是在正常范围内。”
他想了想，补充一句：“若是一个人在做白事的店里走一遭，也就跟这个程度差不多了。”
崔止灵若有所思。
又走了一会儿，孟书尘轻咳一声，偏过头去不看崔止灵：“你要是真觉得这里有你要的东西，我可以找别人来帮你寻。你现在身子虚，还是先跟我回赤门妥当些。”
“免了。”崔止灵吊儿郎当道，“这种事怎么好麻烦别人。你要是事情忙，倒也不用陪我在这儿干耗着。”
孟书尘不置可否，也不再说话。
二人之间一片安静。
再往前走两步，这条廊道也就到了尽头。崔止灵眼尖的看见不太远的地方有一团格外明亮的灯光。
其中似乎还有人影晃动。
“有意思了。”他抬头看了眼无星无月的夜空，“这大半夜的，一群人不睡觉在外面晃，怎么看怎么都有点东西。”
“走，孟老太太，咱们看看去。”
——
大概是黑夜让灯光显得更为显眼，看似不远处的光团实在藏在一片竹林深处。若是在白日里，肯定是鲜少有人造访的地方。
说来也奇怪，现在是三四月份的时节，照常来说应是万物复苏。然而两人走了这一道，竟然没有惊起哪怕一只蚂蚱。
竹林到了后面渐渐变得稀疏，隐约能听到光团那边传来嘈杂的人声。
崔止灵停下脚步，仰头看着不远处面对面伫立的两栋建筑。
也都是中式风格，只是一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另一间则幽深安静，灯光也显得昏暗。
崔止灵先看向那栋热闹的建筑，低低地念着匾额上龙飞凤舞的金色大字。
“熠名赌坊。”
他又转身去看那阴森些的建筑：“落名当铺。”
不论是当铺还是赌场，都不太应该出现在一座高档度假村里。
崔止灵目光扫过一圈，舔了舔嘴唇。
“怎么，孟老太太，咱们先看哪个？”
孟书尘抬着手整理耳朵上的中国结：“随你便。”
“哦，那崔爷我就凭直觉了。”崔止灵故作矜持道，“一般来说，赌场这种看起来热热闹闹的地方，肯定有点古怪。不过我感觉，当铺里肯定有什么要紧的事。”
他概括：“说不定离我的字要更近一些。”
孟书尘耐着性子听他废话。反正几千年都听过来了，也不差这一句两句。
崔止灵潇洒一抬手，得出结论：“走，先去当铺。”
当铺的墙壁似乎有隔音效果。明明跟对面喧闹的赌场只隔了一条小道，里面却安静得连旁边人的呼吸都听得清清楚楚。
照明的也不是电灯，而是复古的蜡烛。白色的烛泪一点一滴的流落，底部聚积的蜡油倒映出细小的火苗。
大厅里摆了好几扇屏风，崔止灵看不见里面的柜台，却能听到屏风后面传来的人声。
声音有些发抖，而且不知为何，带着些奇怪的飘渺意味。
“我……我就这一件外套了，是名牌货，您看看……”
“内边受潮，袖口脱线 ，烂货一件。八十顶天了。”
沙哑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崔止灵不由得止住了脚步。
孟书尘默默立在他旁边。
当外套的人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求求您……可怜可怜我吧，我快来不及了……就差一百二了，您看看，多加四十……”
沙哑的声音慢悠悠地打断他，带着令人绝望的毋庸置疑。
“规矩就是规矩。”
一片沉默。
过了许久，那人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我……我当了。”
抽屉被拉开的哗啦啦的声音。
再往后，又是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一个光着上半身的人跌跌撞撞地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一幅失魂落魄的模样，路过孟书尘时还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崔止灵瞥了他一眼，顿时皱起眉头。
他拽了拽孟书尘的衣角，低声道：“刚刚那个人有点怪。我好像看不见他的脸。”
孟书尘一直在盯着屏风出神，闻言垂眸看向旁边的人：“无面人？”
无面人是一种鬼怪，靠吸食人的容貌为生。身边若是有这种怪物，容颜衰老的速度就会比常人快上许多。
“不是那东西，人家就是正常的人。”崔止灵喃喃地，“也有可能是我的问题。但我看了他一眼，再一转头就立刻忘了他的模样了。”
他思索片刻，用了个偏现代的词：“就是，如果把他放在人堆儿里，存在感会很低的那种感觉。”
屏风后面传来低沉的轻咳。
崔止灵微怔，接着轻叹一声。
“算了。管别人闲事做什么。找我的字要紧。”
他松开手，朝着屏风走去。
孟书尘却回头望了一眼那当外套之人离去的背影。他顿了顿，伸出一根食指轻轻蹭过方才那人撞的地方，贴在鼻尖嗅了嗅。
他的眼神渐渐变得严肃。
当铺的前台摆着一尊金蟾像，原本金灿灿的雕像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出奇怪的暗淡，让人联想到什么凋零的植物，或萧条的街道。
老板也身着与服务员一样的古装，此外还带着银质面具，光是听那沙哑的声音完全辨别不出此人是男是女。
不等崔止灵开口，那人便先说话了。
“房客到这里来做什么。”
崔止灵一愣。
这话里面的意思，刚刚离开那人不是房客？
还不等他问，老板已经开始赶人了。
“出去，出去，莫要给我添乱！”
崔止灵不乐意了。
他一笑便露出半颗虎牙尖：“赶崔爷我出去，你也配？我可是交了钱的，你们这地方既然敢开门，我当然就可以进来。”
一靠近这老板，他就很明显的感到熟悉的气息。
他的字就在附近。
那就更不能走了。
崔止灵索性整个人往柜台上一靠，颇有点街头无赖的气势：“我今晚还就站这儿了，你……”
那句欠揍的“你能怎么着吧”还没来得及出口，崔止灵突然瞳孔地震。
下半句话硬生生给噎回去了。
只见一只黑猫溜溜哒哒地从角落里钻出来，跳上柜台，长长“咪呜”了一声。细看的话，那猫鼻子下面有一小块白斑，两只前爪还是浅褐色的。
猫耳朵上别了一枚当铺的黄纸标签。
这猫……嘶，怎么看怎么眼熟呢。
崔止灵还在思考会不会是弄错了，那猫盯着他，抬起尾巴，不轻不重地在柜台上拍了两下。
崔止灵：“……”
不是？不是！这什么情况？
孟书尘淡淡地看向那猫，难得地露出一个同情的眼神。
咳咳……
……黑狸，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孟老太太已经发现不太对的地方了
孟老太太属于那种，觉得自己超级强，要保护好灵灵，实际上并没有灵灵能打
下一章就要把灵灵往外送了
你猜灵灵能听他的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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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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