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啪嗒一声，房间小灯全都被打开。
鹿尧眯了一下眼睛，许久未见的一张脸赫然出现在眼前。
而孔升见到鹿尧的一刻，莫名的心疼从心底涌上来。
好瘦。
鹿尧怎么比以前又消瘦了。一张小脸被寒冷吹的有点红扑扑的，但脸上一点肉都没有，以前是小圆脸，现在下巴有点尖尖的了。
“额，我是用老付的手机给你发的信息。”孔升手无处安放，挠头不是，揣兜里也不是，只好伸手去反锁房间的门。
鹿尧转身也要去开门，但没孔升速度快，两人就形成了一个背后环抱的姿势。
相持了数十秒，彼此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孔升先松开手，左顾右盼，假装忙的不可开交。
鹿尧没有开被反锁的门，他慢慢转回来，似乎是做了很艰难的考虑后才张口：“孔升哥，我一会儿还要回家，不能在外面待太晚，你找我是有什么话吧，现在还有时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听完鹿尧的话，孔升总算是让自己冷静了下来，他道：“什么时候出国留学？”
鹿尧一惊，很快弄明白孔升这么问，一定是付泽洋说的。
“年后。”
“年后什么时候，有具体的时间吗？”孔升整个人温和下来，像一场被阳光快速融化成一滩水的雪。
“大概就是元宵节前。”
“那么着急？”
“嗯。”
“那不是国外开学的时间吧。”
孔升不自觉靠的很近，鹿尧抬头就对上他热切的眼神。
眼神里有努力隐藏的不舍。
“我妈在国外有房子，舅舅在那住，我去了就和舅舅住一起。”
“哪个国家？”
鹿尧不想说，虽然以后孔升会从付泽洋的嘴里知道，可他还是不想说，怕说了后孔升的回答只是一个‘嗯’，那样，他会离开的更加痛苦。
“孔升哥，你让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当然不是！”孔升几乎是吼出来的，觉得自己失态了，立马道歉：“对不起。”
鹿尧：“没关系，你又没说什么重话，干嘛要道歉。”
孔升又道：“阿尧，你想去吗？”
鹿尧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想不想根本不是他能决定的，问这个不是明知故问吗？
“不知道。”他说。
“那就是不想。对吧？”
“孔升哥，我真的该回家了。”
孔升思忖了很久，“住一晚吧，我和老付已经打好招呼了，他知道怎么和沈阿姨说。”
“住？”
“嗯，和我睡一张床上，像以前那样。”
孔升认真的说，让鹿尧无法拒绝。
“如果不回去……”
“我和沈阿姨说，”孔升语气像委屈的小狗，“和她说，今晚我们在一起，不是和乱七八糟的人。”
“…我是同性恋。”鹿尧也认真地说，“也没关系？”
孔升迟疑了一下，鹿尧看穿了他的反应，于是向门口走去，刚走到一半，衣角被拉住。
“没关系。你是什么性取向，都没关系。”孔升垂着脑袋说。
窗外又起了寒风，窗户上一层薄薄的水珠，屋内的开着暖气，鹿尧只穿了一件很单薄的衬衣，躺在床上，没有一丝困意。
而他的背后也是没有任何睡意的孔升。
两人背对着背，无心听外面的呼啸声，在被子下努力掩盖那颗紧张的心。
“睡了？”
孔升先开口。
“没有。”
孔升：“嗯。”
然后一阵沉默。
“睡不着。”孔升说的无奈，他转身，面向鹿尧，看着鹿尧消瘦的脊背，控制不住地伸手在他脊背上轻轻碰了下。
鹿尧浑身如过电般颤了颤。
孔升意识到行为越轨了，立马说：“…我我是想问你睡了吗，没有其他的意思。”
“要喝酒吗？”鹿尧说。
“什么？”
“我有点冷，想喝点酒暖暖。”鹿尧再一次撒谎，他是想借酒精来壮壮胆。
“好，我去买。”孔升答应很干脆，因为好像除了今晚答应鹿尧一切的要求之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酒店附近有什么很多商店，这个时间点都还开门营业着，孔升到了一家专门卖酒的，买了几瓶度数低的，又买了一两瓶度数高的，知道鹿尧胃不好，特意又买了吃的和胃药，醒酒药。
他想，多买一点总比没有要好。
买回来酒后，他进门发现鹿尧已经洗完澡了，屋里淡淡的沐浴露香气，还有一股不属于空调制热散发出来的热气。
洗完澡的鹿尧脸粉扑扑的，终于才有了气色。
“买了点吃的，你先垫垫肚子。”孔升说完，也拿着又向前台买的睡衣进了浴室。
鹿尧看着桌子上一堆东西，其实他今晚是吃了很饱才去的图书馆，这会儿压根还不怎么饿，而且胃药他随身携带。
低头看着桌面上一样的胃药，鹿尧低头微笑，为了不扫兴，他在孔升洗完澡后又吃了点东西。
度数低的酒喝着没什么感觉，鹿尧干脆把那两瓶度数高的酒都打开了。
“虽然吃了东西，但这个酒浅喝一点就够了。”孔升手覆在他的手上。
鹿尧看着交叠在一起的大小手，孔升马上移开。
“孔升哥，我没事。”
孔升对这个称呼不喜欢，直接道：“还是喊我小升哥吧，这个称呼听着真陌生。”
“好，小升哥。”
说完，鹿尧给自己倒了大半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孔升：“当饮料喝呢？阿尧，酒不是这么喝的。”
大半杯烈酒下肚，鹿尧脸上已经有了红晕。
“小升哥，你也倒一杯尝尝，味道还不错。”说着，鹿尧把那瓶红葡萄酒也拧开了。
孔升倒了一点烈酒，微抿了下品品味道，接着也一口饮尽，呛得他咳嗽。
“什么酒这么辣！”
他刚说完，就看到鹿尧倒完了一杯葡萄酒，二话不说，又是一口闷。
孔升赶紧从他手里把红葡萄酒夺走。
“阿尧，按照你这个喝法，没一会儿就醉了。”
鹿尧已经有了些醉意，“喝酒不就是为了醉吗？干嘛这么小心眼。”
“我小心…”孔升知道他八成是已经醉了，所以不计较那么多，“行行行，你说的对，那别这么喝了，那瓶浓度高的放一边吧。”
“它好喝。”
“好喝个屁，阿尧你有没有味觉啊。”
孔升感觉自己就喝了小半杯，似乎酒劲就开始上头了，微微的晕。
但看着鹿尧猛虎出山似的喝，他理智占上风。
“味觉？当然有啊，我能吃很多味道，”鹿尧开始掰着手指头数，“酸，甜，苦…都能吃。对了，”他嘿嘿一笑，“还有辣。”
孔升把他面前的其他酒瓶放一边，就留了一瓶度数最低的。
听到鹿尧说能吃辣，噗嗤笑出了声，“你还能吃辣，你之前装成那样，还想骗我？”
也许是真的是酒精能让人暖和起来，孔升真觉得现在身体从下往上有一股热热的感觉。
而鹿尧，脸上的红晕比和打了腮红差不多。
“我就是能吃辣！”鹿尧声音软了起来，娇糯的仿佛一颗滚了酒窖的肉团子。
“好好好，你能吃，你什么都能吃，能吃的阿尧最棒啦。”
孔升收拾他面前的吃的，别等会儿醉的厉害再把东西全撞到地上，不然一地狼藉收拾起来也费时间。
正当孔升蹲在地上捡掉落的酒瓶盖，鹿尧一个弯身，趴在他的背上开始嘟囔，“……小升哥，我不想走…”
鹿尧小声地啜泣，孔升捡东西的手停顿，慢慢听着背上的人低语。
“……舍不得…”
孔升心跳加速，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将桌子推的远远的，让鹿尧坐在沙发上，他蹲在鹿尧脚边，仰头道：“既然不想去，为什么要答应你妈妈？”
鹿尧哭的更厉害了，“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
孔升见他哭得眼睛红红的，这么趁人家喝酒逼问也不是个好做法，于是他不再问出国留学的事，眼睛一转，想到什么，便立即问鹿尧：“明信片是准备送给谁的？”
“……给喜欢的人。”
孔升手捏着沙发罩，想到以前不知道鹿尧的性取向，一直以为他是喜欢女生，现在知道鹿尧的性取向，所以确认似的又问：“那个人是男生？”
“嗯。”
“他是…谁？”
“……我不能说”鹿尧咕哝着，但孔升刚好能听见。
孔升觉得自己能确定，但好像又不敢确定，想了想，决定这种事情还是不要问什么喜欢不喜欢了。
“你喝醉了，上床睡觉吧，今晚约你出来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真的要去留学。现在，我知道了。”孔升失落地说。
鹿尧忽然从沙发上滑下来，跪在地毯上，而孔升也由蹲变成了跪姿。
“……好难受。”鹿尧捂着脸哭。
他知道现在还醉的不彻底，还知道孔升刚才在做什么。
“阿尧。”孔升低头温柔地说。
两人相互跪着，鹿尧已经哭得快要缺氧。
“……你，”孔升话还没说完，鹿尧突然抱住他，抱的紧紧的，快要让孔升喘不过气来。
“就抱一下，好不好？”
孔升原本还试图推开他，忽然就这么任他抱着，摸摸他的头，“你愿意的话可以一直抱。”
这句话说的极为小声，孔升也不知道鹿尧能不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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