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阑悄悄观察男人的神情，那人倒是神态自若。
他吞了下口水，想要将身上的外套脱掉却被人拦住。
男人却闭口不谈刚才的种种，轻轻抚过他左眼下的泪痣，“刚才没看见，原来你这里还有颗痣。”
景阑一愣，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要报答吗，是自己想多了？
他想躲却忍住了，最后主动撩开碎发，“嗯，有时候会被头发挡住，平常我都会卡住，刚才……应该掉了。”
男人点头，替他将头发拨到耳后。
“这里其他人似乎没染发？”
景阑点头老实回答，“我之前在酒吧驻唱，头发是在乐队染的。”
男人点头了然，“喜欢粉色？”
“还好，”景阑抿唇，沉默一会又补充道，“其他人染了别的颜色，不想和他们一样。”
空气似乎又凝固了。他看着面前坐得有些僵硬的Omega心觉好笑，将那人的心思洞察得明白。兴许是恶趣味作祟，他偏想逗逗面前脸皮薄的男孩。
“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景阑应道，见人视线落在他脖颈处，脸色一变。刚才阻隔贴被扯下又险些发情，男人还给他打了抑制剂，这么近的距离肯定能闻到信息素……
见他脸色变红，男人长腿交叠，若无其事，“你也太容易害羞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况且……”他压低声线，用仅能二人听到的声音道，“难道你到现在都没发现，这里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人的信息素吗？”
景阑诧异地看着男人，终于捕捉到一丝不对劲……难怪刚才躁动的信息素稳定下来，难怪明明都要发情了却被生生压制下去……原来男人一直在释放安抚信息素！
他扭过头佯装镇定，却趁着男人转头的空隙努着鼻子小心翼翼地嗅了嗅：刚才哭得鼻塞，此刻终于在混杂的信息素里闻到了一丝不属于自己的气息。味道淡淡的，像某种植物。景阑蹙眉思索，总觉得这味道有点熟悉，就像是……
还没等他细想，一转头就发现男人手撑着头直勾勾地盯着他，“你对所有Alpha都这样吗？”
景阑吓了一跳，心虚反问，“什么？”
男人似乎早就看穿了他的一举一动却没有说明，抱臂学着他刚才的模样嗅了嗅，看着面前的Omega面色逐渐红得要滴血轻声道：“没什么，你的信息素还挺甜的。”
景阑：“……”
一抹诡异的红趴上耳尖，景阑有些不知所措。从前和Alpha在一起，他能轻松揍倒一片，久而久之就连他自己也忘了第二性别的影响。如今面前的男人光是说了几句话就足以让他脸红心跳，更别提那股若即若离的信息素牵连着他的身体。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和面前这个Alpha相处，他的点到即止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想让自己怎样报答他，还是说……
“您刚才说的条件是……？”景阑犹豫着开口。
男人微微眯眼，嘴角勾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那双有些凉的大手逐渐靠近，似乎要伸进自己身上罩着的宽大西装里……景阑嘴唇微微张了些，似乎要说些什么，最后只是有些畏惧地望着他，僵直身子不敢再动。
男人的手机却突兀响起。
“我没走。”男人竖起食指堵在他的嘴上，蹙眉间收敛了刚才的态度。景阑拘谨地坐在他身边，只听见电话里传来的是女声。
似乎是问到了自己，男人抬眼看了他一眼，“没什么事，遇到文家那个了。嗯，都处理完了。”
景阑目光一怔，文家那个应该就是刚才的Alpha……
“好，放心，我现在就来。”
电话挂断，男人恢复了刚才的神情，似乎刚才把赶走那个Alpha用“没什么事”“处理”字眼一笔带过的杀伐决断的人不是他一样。景阑这时才意识到男人在自己面前即使表现得再不耐烦还是刻意收敛了威压……
能够短时间内压制那个Alpha，除了那人畏惧他外，或许是因为他的信息素等级远远凌驾于那人之上。
姓文的既然能用信息素控制自己，必定等级不低，而面前这个男人，恐怕……
景阑呆呆地看着他，迄今为止，他确实还没真正见过S级的Alpha。就连艺英也不过是A级而已。那群混迹在世界各地顶端、掌握各行各业命脉的顶尖人才，此刻其中的一位正站在他的面前。这种割裂感让他没来由得生出一种恐惧，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与这群顶级Alpha相处。
男人看着他的神情似乎也猜到什么，自始至终他的一言一行都无法逃脱男人的洞察。这种轻而易举被人看透心声的感觉并不好受。
男人：“我想我该走了。”
景阑挣扎在情绪里，勉强笑道：“您着急的话我现在联系经理为您准备一套衣服。这件外套洗干净后我会放在前台，您找人来取就好。”
“不用，先放在你这。”
男人起身，景阑忙不迭站起来目送他。即将踏出门时，男人脚步一顿，眼里闪烁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不用送了，我自己走就好。”
看着男人的背影，景阑心底百般滋味，他犹豫着，唇几次张合，像是鼓起勇气般终于叫住那个背影。
“我、我……那我怎么办？”
男人侧过脸，窗外细碎的风吹乱他鬓边的碎发，那小半张眉眼分明的脸还是让景阑看呆了。
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散在空气中。男人勾唇问道，“这就是你想问的问题？”
景阑不知道作何回应，刚想解释就被人打断了。
“刚才都是吓你的，他应该不敢再动你。如果你想继续在这上班，我可以去和你的上司解释，如果你想换份工作，我也保证你不会因为这件事这个人受到一点纠缠。现在，你可以放心了？”
景阑抿唇点头，犹豫一下小声说了句谢谢。
男人的视线紧紧追随他的眼睛，他总觉得不太舒服，下意识避开男人的注视。
他躲过的视线里，男人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没事，有缘我们会再见的。”
直到脚步声渐渐离去，景阑莫名被一种情绪笼罩。男人比他高壮许多，衣服穿在他身上又长又大，活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空气里属于男人的味道淡了，但衣服上的味道却愈发清晰。景阑环顾四周，脸有些红，避开摄像头嗅了嗅领口——不是植物，倒像是茶。清清淡淡的幽香，后韵又含着苦涩，倒是很符合那人的气质。
不会再见的。
景阑垂下眼睛，一时沉默。他的生活没有未来，只有当下。或许某时某日，某个类似寒冷的秋天，他会再次想起这场遇见。但他知道，他们不会再见面了。
事后男人果然兑现了承诺。他没有因为这件事受到任何惩处，那个姓文的也没再来纠缠。但经理还是苦着脸多给他开了半年的工资后幽幽开口，“你还是走吧，我真留不住你……”
景阑想，就算姓文的不来纠缠，但自己打伤顾客不说，明明只是个驻唱却让其他客人开天窗，金檀已经仁至义尽。他思索片刻还是拿出一半的钱要给经理，没想到那人就差给他跪下了，把钱塞给他后拔腿就跑了。
景阑莫名其妙，却也没说什么。有钱不要是傻子，他又不是。
他顺利在新街找到工作。老板是个嚷嚷着要创业被老爹赶出家门的富二代，因为没钱再混酒吧索性掏光口袋自己开了一家。好在新街地理位置不错，顾客虽算不上络绎不绝倒也足够把酒吧维系下去。老板见他岁数不大大手一挥每个月给他多开六百块钱。时间久了，他似乎也要忘了那件事、那个男人。但每每回到出租屋，唯一被他保存良好还特意买了防尘膜罩着的西装外套就静静地躺在阳台上，提醒着他那个味道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
他不是没想过还回去，但自从那日之后他便再也进不去金檀了。景阑私下里几次三番联系经理和几
关系好的同事，没想到全被拉黑了……
那姓文的真是有够霸道的，连给前同事打电话都不行！
算了，他想，如果还不回去就留着吧。况且琛江也不大，中心商业区更是小得可怜，万一哪天走在路上一转身就遇到了。当然，如果那人忘了自己就算了。
景阑脑袋里天马行空，想着想着转身抱紧了被子。他将脑袋埋进被子里，被窒息的温度包裹住时，他才有了些安全感。
冬天要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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