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是谁?
夏日的傍晚姗姗来迟,橘红色高空一行雁鸣慢悠悠地掠过头顶,成群结队的灰白大雁翱翔归巢。满是山路的村庄缺失人间烟火,夜间却有许多窸窸窣窣的小昆虫和毒蛇为伴,孤寂、黑暗、沉闷使这里变做乱葬岗,坟场。事实上,这也的确是一座坟场了。
下坡的山路很是狭窄,两边草木丛生,满是梧桐树与松树的特殊味道,只要稍加不注意一些锋利的枝叶和枝干便会缠绕甚至划破皮肤。这还不是最担心的,最担心的要属是毒蛇毒虫这类危害生命安全的动物,还有……
那个被臆想出来丧心病狂的凶手。此时此刻会不会正在背后窥视呢?或许他没有逃,只是躲在暗处。即使搜山捞湖也没有发现再有活人,但是还不能确保他就真的没在这儿,或许在外面躲了一阵又回来了也说不定。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凶手会这么想吗?
但是这个想法实际实施起来很危险很困难,做不好就是自投罗网。
脑中回想那一床被使用过的避孕套,按照颜色和形态判断,应该是同一天所为。又重新调查了闵以安父母的感情状况:感情无不合。只是,对于他们的亲生儿子闵以安却显得没那么关心。在屋子里,里里外外看了三圈,也确实验证了这一事实,关于所有的生活用品以及屋子有几人居住的残留信息推测,有两种可能,第一:闵以安长期不在家里生活;第二:闵以安被忽视或者残忍对待。
但是有关残忍对待这一推测还需要再推敲推敲。
话说回来,刚沐浴好的代明轩背上还是一直在滑溜溜冒冷汗,瘫在软绵绵的蓬松床上紧闭双眼,眼前总能浮现出梧桐树与松树气味的山路里突然冒出的那张自己想象中苍白怪异的死人脸,那张脸性别分辨不明,呆板却又胜券在握。昏黄的落日余晖下,埋在山林深草之后的苍白人脸安静而且乖乖地远远而望,脚步看不见挪动,却又总感觉它在向自己一步一步靠近。
突然!
“嘟嘟嘟嘟嘟嘟嘟——”
脚边客厅响来一串急促催命声响,正梦鬼脸的代明轩被活活吓一激灵,差一点就要下去见活阎王。趴床上的心脏骤然一缩,暂停跳动,猛然睁眼,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里跳出来掉地上了。回过神来,原来是客厅的电话铃声。
“……喂,你好!”
代明轩花了几秒平复心绪,能说出话并且声音无明显颤抖才接下电话。纤细五指软绵绵地勾住电视机旁边儿的座机电话,压到耳旁。
“代队啊!您总算是接了,打你手机几十遍有听到吗?”
电话那头并不是一个急躁的声音,虽然他话的意思急躁,相反,语气却十分的轻缓温柔,是同一部门的李嵩。
“啊!?”
代明轩听到这话,好久才反应过来,下意识赶忙从腰际兜子掏手机,但是却一手掏了个空。
手机不在身上……
哎呀!忘了今天临睡前好几个骚扰电话打过来,都是缅甸、博茨瓦纳、毛里塔尼亚……这些没听过名字的小国家打过来的诈骗电话,数目多到拉黑都拉黑不过来,有些电话明明开启了勿扰模式,还是能打过来,所以为了安安稳稳睡个好觉,就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其实认真讲,警察的职业道德是不应该把手机调成静音的,还有那对讲机……算了,不消说了!
总而言之就是很抱歉,代明轩一张瘦脸泛起红潮,道:“我手机……抱歉,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吗?”
虽然有人这么晚打电话给他,一开口还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埋怨,按级别还是他的下属,但是代明轩还是好脾气地耐心询问着。可能面对着小李这般温柔的男性,代明轩内心就是发不出脾气。还有一点自己也有过错也是一方面的原因吧。
“代大队,嫂子病情恶化,医院已经通知范队赶去医院了。他打了好多个电话给你你没接,局里也就你家离他家最近,范队叫我转告你,今晚先去他家收拾拿些范队平日里常用的洗漱用品和几件换洗衣物,明日有空送过去,他要留在医院几天照顾嫂子。”
真是个差劲的消息,代明轩没问具体情况便“好的好的”赶紧挂断,刚放下电话的那一刻,胸口便感到一阵不适,立即跑去拉开窗棂,大口大口地呼吸,晚风的味道进入鼻腔,胸口压着的石头才略显好转。每当知道自己身边的人出现不好消息的时候,代明轩胸口便会感到沉闷,透不过气。去年有检查,身体没毛病。
仰着脖子呼吸,难免会累。代明轩好了以后,转身合着睡衣穿上秋季的薄衫外套,褪去短睡裤,提腿套上西装长裤,想着是晚上没人看,箍的人不舒服的深棕色皮带被他从腰间抽出,提着钥匙穿着皮鞋便出门了。这一身搭配,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多亏他模样身材长的还不错,不然这一身穿搭还不是谁都能驾驭得了,滴滴车司机偷摸摸地从车内后视镜瞄了他一眼,然后专心地开车了。
范宗晨还挺了解他的嘛!知道代明轩无论多早多晚睡,白天都准时踩点起。有时还被人调侃说,说代明轩脑子里装了个定时闹钟。每次想到这,他就想笑,也不知道自己的生物钟为什么这么准时?
范宗晨的家收拾的乱七八糟。输入密码,一进门便被屋内一股酸熏臭味扑面而来呛得退避三舍。代明轩不禁蹙眉,捏着鼻子,发出大大的疑惑:“范队这些天都在家干嘛啊?”
真是,桌台上的拉面桶吃完了垃圾也没丢,开着盖的拉面汤味道都馊的发酸;鼻涕纸一堆一堆地摆在桌上,满股股的垃圾筐也舍不得扔掉。还有,地上满是黄泥脚印,这不禁让他想起了警局里范宗晨摇晃的那双皮鞋。看来他是连鞋也不脱,地也不拖,就直接穿着走进来了。
代明轩帮他把家里简单收拾干净,时间就过去十五分钟了。然后轻车熟路地在范宗晨的衣柜里拣了几件换洗衣物和贴身衣物,卫生间的牙刷牙膏脸帕,临走前想起他那一嘴的胡须,于是从柜子顺了一把剃须刀。
“抱歉抱歉!久等了,按时收费是吗?”代明轩扔完三袋大垃圾时间就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坐上出租车忙不迭地向司机先生道歉。瞧着司机模样并没有不高兴,只是道:“差点儿还以为你放我鸽子呢,去市中心医院是吗?”
“是,麻烦了!”
代明轩的手还臭臭的。扔垃圾的时候手没拿稳,拉面汤贱了一手。摇下车窗,清风细雨,凉意打在左半边脸上,天空下起了毛毛雨。
“我到了,谢谢您司机先生!”车子停在医院门口,代明轩提着包裹关上车门便冒雨跑了进去。推开门,医院这个点人流量稀少,前台小护士噼里啪啦地在键盘上敲打些什么,见来人,立马热情地打招呼服务。
“您好先生,请问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吗?”
“哦……我想请问……”话说一半,这才猛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范宗晨去的病房号,一路上也没想过打电话询问,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有打开过手机。没话说下去,讪讪闭嘴。
看着小护士满脸期待的目光,他立即转过身去,满怀歉意道:“我……我不知道,不过可以稍等我一会儿吗?我先去问问……”
说着便做出要从裤袋里掏手机的模样,但是小护士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制止了他。
小护士微笑着道:“请问是代先生吗?”
“……是。”
代明轩听到她喊自己的名字,手下的动作忽然顿住,模样困惑不解。
“哈哈哈……”小护士像是见到什么好笑的事一般,豪迈的笑了起来,道:“还真像!楼上的范先生说,说只要遇见提着包裹但不知道房号,且长的高高的男子,他怕我不知道,还给我举了个例子,他说具体像……”
代明轩歪着头看着她:“……像什么?”
“像狍子!”
“……狍子?”
小护士说完不受控制地大笑,完全不顾及一脸委屈的代明轩的感受。
代明轩这才姗姗来迟意识到为什么叫他狍子了,应该是傻狍子吧!
小护士笑的嘴角还未关上,便领着他上楼找房间了。道:“请随我来,哈哈哈!”
“这间。”
走廊上,小护士为代明轩指了指一间普通病房。
“谢谢。”
代明轩微微鞠躬,随后正做出举手敲门的动作时。忽然,身后传来非常认真的声音,道:“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大笑的……但是,实在是忍不住!抱歉,我不是成心的,只是觉得你很可爱。”
小护士在身后毕恭毕敬地两手并在小腹前,回到初遇时的温柔,款款道歉。
“可爱?”代明轩受宠若惊,忙摆手道:“不用不用!你并无恶意,我能感受到。”只是,怎么会可爱呢?应该傻极了!
见代明轩并没有怪罪,小护士再三确认,直到双方彻底解释累了才肯罢休。提起的胸腔缓缓下沉,似乎是长长舒了口气,和颜悦色离去。透过玻璃视窗,看见范宗晨坐在床边儿,头趴在床上,拉着谢惠的手,许是睡着了。心想还是不打扰他了罢!擦了薰衣草香肥皂的手缓缓放下,调转位置,移到门把手,微微使力,洁白的门开了一道小口,病房无声无息地被打开了。
“谁!”
“我!我小代……”
范宗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代明轩做鬼心虚,就像夜半小贼撞上警察,被吓得魂不附体,七窍生烟,当下,血流冲顶,上下半身子瞬间僵硬。
范宗晨已经从床上起身了,房间里暖黄色的灯从上而下打在他面颊之上,幽暗的眼眸直直盯着代明轩,这眼神,代明轩感觉好像是在盯一个犯人。不禁喉头干涩,喉结滚动一轮,开始结巴道:“……我过来送东西……给师兄……”
……
“惠惠睡了,我们出去说吧!”
范宗晨的脸终于移出死亡灯光之下,那双眼睛也就显得正常许多了。门外走廊上,代明轩把包裹推到范宗晨怀里,问道:“嫂子好点儿了吗,没事了吧?”
范宗晨下意识接过他推怀里的包裹,道:“一路辛苦你了!局里的事这几天可能……”他叹了口气,拍了拍代明轩的双肩,道:“改天做完手术,有空请你吃饭。”
代明轩见师兄难受,不由自主地也跟着难受,道:“放宽心,一定会没事的……不过,我前段时日调查屠村案去了一趟唐玉老家,发现了一件牡丹瓷壶,这七年来的火灾案,嫂子还是不肯再提吗?”
范宗晨的家酷爱收集瓷器,特别是刻有牡丹图案的瓷器。七年前,谢惠与唐玉的妈妈在一家大型菜市场买菜相识,谢惠是个热心的女人,而唐玉的妈妈对做菜这方面颇有欠缺,一来二去,于是成为“菜友”。唐玉妈妈因为名字里带有一个“天”字,所以谢惠亲切地管她叫“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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