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崔瑶被蒋露强行带上车后,车子中途停进了一座看不见顶的豪华酒店的地下停车场。蒋露下车出去,车门再开,竟是一阵不见的陆泉被一名女服务员半揽着坐进来。
「陆小姐的烧刚退,不用再吃退烧药。食物也请尽量清淡,药一天涂三次。」
「好。像刚才的蔬菜汤那样吗,我知道了。」
「那么,明天的会面…」
「已经安排了。请放心。」
无措地看向身边苍白虚弱的陆泉,崔瑶忽然心跳加快起来,她虽然不知道全貌,却也没笨到一点都猜不出来的地步。
枫叶湖别墅的卫生间,是由绿色的马赛克瓷砖铺成。深浅不一的绿色细密地布满了整个空间,有种身处一幅森林油画中的错觉,静谧得让人不敢大声。
陆泉屈膝倚坐在瓷白的四脚浴缸前,听到声音慢慢抬起脸。
崔瑶对上她虚弱而漠然的眼睛,那些无力的安慰便堵在嗓子里一点也出不来。
那个帮了她两次,气质如静水深流,笑起来又轻盈动人的陆泉,此时,却好像把一切情绪都沉寂到了身体深处,让人难以窥见。
她犹豫了一会儿,才走出几步,便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把梳子。
崔瑶心中顿时涌出一股自责和心疼。连忙拾起梳子,快步过去蹲下,握起陆泉的小臂想检查,被陆泉挣动几下也没松开,“不要动!”
颇有些强硬地抚开衬衫宽松的袖口,确认手腕的纱布没有移位才松了口气。
陆泉身上的淡紫色衬衫明显不是她自己的。宽大的领口歪搭着,袖子偏长直盖到手掌,幽幽泛着香,却又不是蒋露身上常有的香水味。
崔瑶不允许自己再多想,“正好到中午了,我帮你涂药。涂完药,我再帮你梳头,好吗?”
“你是想回家吗?”
陆泉偏着脸不说话。
崔瑶咬咬牙,干脆盘腿坐下,把她的手拉到膝盖上,打开医疗箱,自顾自帮她上药。
为了转移对狰狞淤伤的注意力,又或是缓解太过安静带来的紧张,她不自觉开始碎碎念,“反正出去走走也挺好,今天阳光好,对了、今晚蒋露打算在院子里烧烤,好像还要收集落叶,闷烤土豆什么的。”
“原来有钱人也干这种事啊。”她悄悄瞧向陆泉的侧脸,沿着卷发的弧度从耳畔扣进下巴,衔着冷淡的眼尾,露出一叶微见血色的柔软嘴唇——连忙拉回神,崔瑶有点心慌地控制不住话头了。
“这、这种事,我只记得小时候在乡下老家,和爷爷奶奶一起做过。”
“收完水稻后,用剩下的稻杆烧。”
“陆泉你知道吗,刚割完的水稻田可香了,味道甜甜的,烧起来也有种特别的清香。”
卫生间里的药味越发浓郁刺鼻,陆泉本就没什么心情,耳边又是停不下来的念叨,实在烦了,冷硬开口道:“你不用报答我。”
一上午终于听到陆泉讲话,崔瑶心中惊喜,连忙摇摇头,“你都帮了我两次,这是应该的。”
“我在帮助你的时候,已经得到了。”
崔瑶只顾着开心,不由顺着话傻傻问道:“得到了什么?”
“拯救别人的快感,万众瞩目的快感。”陆泉转脸看向她,依然没多少情绪,甚至有些讥诮,“你不倒霉,我哪有机会表现。”
“哦、”难得瞧见陆泉这么冷酷的样子,崔瑶心中新奇,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蒋露的胡搅蛮缠给锻炼出来了,当即点点头,“好啊,照这样说的话,我现在也在享受拯救你的快感啊。”
“你倒了大霉,呃,然后我帮你上药,还有梳头…快感爆棚呢!”
“……”陆泉皱起眉。
又因为她的苍白,这份困惑更显出几分懵懂的纯真。
那个印象中清丽遥远的陆泉,原来也会有这种表情,可爱真实的让崔瑶忽地放松下来,这个人,根本是在发小孩子脾气。
继而在陆泉更为不满的神情中,抿嘴闷笑着握着她的手圈上新的纱布,更加得寸进尺起来:“你再挣扎也没用。而且,一会儿我还要喂你吃午饭呢,还有晚饭,对了,还有明天的早饭,午饭,晚饭,后天的饭,大大后天、”
女孩变本加厉的唠叨迅速塞满了整间卫生间,陆泉无处可逃,很快放弃了挣扎。
“烧烤架还搭在这儿,”楼下后院,崔瑶指了指草坪一角碎石子铺成的平台,“到时候有厨师帮着烤。”
“诶,我还是喜欢自己动手。”一旁的祁皓可惜地坐到附近的石凳上。
“这里不行,你们要烤着玩,客厅的后门就得常开着,山里的风变来变去,一吹,烟全进屋里了。”蒋露老道地解释着,“你要是闲,不如先把烧烤架搭起来。”
“行啊!玩嘛,就是要自己动手才有意思。梁施卓,你呢,一起?”
“我没意见。”
祁皓是个随心随性的散漫人,见谁都是朋友,一聊起来就全然没有防备。但梁施卓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蒋露盯他一眼,才扬起一抹笑,“明天的摩托车赛,你也参加?”
梁施卓还没来得及回答,祁皓倒是哈哈一笑,蹦过来哥俩好地搭住他的肩膀,“别看这小子文文静静的,带他玩过几圈,上手可快了。”
“我很文静?”梁施卓摆开他的手,嘴角一勾显出明亮的傲气来,“输了你可别哭鼻子。”
“嗨呀,我还就怕你没种呢,明天我们山道上见真章!”
蒋露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转身去吩咐人取烧烤架。刚进开门进客厅,见赵姨往这里来,便慢下脚步,等她先说。
“小姐,外面来了位女士,自称是陆泉小姐的律师,这是她的名片。”
蒋露接过,设计廉价的白纸片上印着黑字:金瑞律师事务所。
“张金瑞…”
赵姨打量着蒋露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需要请她进来吗?”
二楼的崔瑶接起电话时,刚帮陆泉在客厅里安顿好,打开电视准备一起打发时间。
“干嘛、”她没好气地开口。
客厅的大电视,一点开就是蒋露自家集团的电视频道。此时,正独家预告着明日由皇子首次主持国庆神社祭典的直播。并播出了去年皇子参加祭典的录像,一群前簇后拥的黑衣保镖中,尚未成年的皇子一身纯白西装,黑发刚及肩,稳步跟在天皇皇妃身后,侧脸抬眼间,漂亮得像只雪做的人偶。
“陆泉,一个叫张金瑞的律师找你,你想见吗?”
好一会儿,陆泉才收回视线,对着崔瑶点点头。
陆泉的状态很不好。应该是被药物控制着睡了太长时间,她的整个大脑都在缺氧般闷疼,痛感膨胀着挤压她的精神,让她感知现实的理性变得无比稀薄,混混沌沌地,好像还身处一场摸不清尽头的清醒梦中。
只有什么都不想,脑子才能喘一口气。
当张金瑞坐到她身边时,她也只是静静地,什么话也不想说,什么事也不想做,等待着结束。
“你好,我想和陆泉单独谈谈。所以…”
“哦,好的,那我先去客房了。陆泉,有事叫我哦。”
崔瑶进了客房,客厅里只剩下了兀自快乐的广告音。
张金瑞沉默地注视着陆泉苍白的侧脸,好一会儿从背包中取出一只小皮包放到她身边。
是陆泉的包。
被林松潜绑架上车时,背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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