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锦看建三爷最后一眼,一道蓝色的火焰倏地在棺材里烧起来。
地平线冒出一丝粉红色,两人又是一夜未眠,转身向建三爷的小屋里去。
背后的蓝色火焰很快将棺木吞噬,在一片寂静中燃成凄然的灰烬。
颜灼若的结界骤然破碎,碎灵轻飘落地,随风一卷抚平坟坑与满地杂乱的黄泥,徒留一块刻着建三爷姓名的墓碑。
建三爷家里一目了然,除了布满齿痕的笼子,再没有值得研究的东西。
花重锦摩挲笼子的质感,道:“这么结实的材料,咬出这种齿痕......还有血...”
村里人说,建三爷把兔子当亲儿子养...按理说他待兔子还不错......可如今的下场...谁又知道背后藏着怎样该死的真相。
层出不穷的矛盾令人身心疲惫,颜灼若脑子疼得厉害,靠在落灰的墙上一声不吭地盯着花重锦手里的笼子。
突然花重锦抬头对上他的目光,颜灼若一个激灵,精神几分:“发现了什么?”
花重锦无奈摇头,示意对方胸前藏晶体地方,道:“‘相’中有酒。”
颜灼若一怔,他一回生二回熟,从中取出两个白瓶子,递给花重锦一个。
清冽的酒香在干燥的空气中蔓延开,冷酒入喉趟过身体,滋润干枯的心情,柔化一身疲惫。
颜灼若如释重负地舒畅起来,情不自禁挑起嘴角,双眼弯成明亮的月牙。
眼前人的模样一直未变,花重锦眼尾染上笑意,对上他的目光。
颜灼若在花重锦身边坐下,将脑袋放在花重锦的肩头,道:“接下来怎么办?”
花重锦轻轻拍去颜灼若身后沾的灰,垂下头与身边人靠在一起。
“起码确定瘟疫在建三爷跟兔子身上,如今他们的痕迹在世间消失了,一时半会倒不用担心贻害四方,眼下解决外面的瘟疫更重要。”
村里人的病情好转,染上瘟疫的尸体已被销毁,建三爷的案子疑点虽多却不着急。
颜灼若来此地一天一夜,还不知外头的情况如何,眼下确实不宜久留。
颜灼若环顾空荡荡的小屋,颇为不甘心,他道:“再来一次寻什咒,若是找不到建三爷的躯体,便算了。”
“好。”
花重锦抬手画符,无数符文从指尖流出分散,缠上为数不多的家具。颜灼若的目光从中一一掠过,眼里渐渐流露出失望。
直到他垂眸瞥见眼前的笼子,缠绕其中的符文非但没有消散,反倒有种蠢蠢欲动要飞出去的架势。
颜灼若一脸意外:“兔子...没被吃干净!”
花重锦也十分诧异,莞尔道:“走吧,去看看。”
两人凭符文指路,飞速离开,直到掠过地下城的入口,符文依旧没有半分要停下的迹象,两人才发现事情变得诡异起来。
最后在与仙界接壤的川云山脚下,符文进入一个山洞,围着一只倒在黑血里的兔子止步。
两人见到眼前的景象震撼不已——兔子哪是没被吃干净,兔子的遗体明明完完整整的出现在二人眼前!
山洞的地方不大,墙壁上布满血迹,从兔子满身伤痕来看,估计是兔子不断撞墙的结果。
干巴巴的泥地里坑坑洼洼,大一块小一块染着黑血,兔子的四肢被磨破见骨,一把菜刀卡在兔子的脖颈间。
兔子死不瞑目。
一块黄底黑边的道袍丢在一边,颜灼若凑过去翻开,里面是一堆破破烂烂的书籍、碎银、令牌、年久生锈的短刀等等。
想必是作法时,借口献给阎王从村民那骗来的东西。
外头吹来一丝凉风,洞内隐隐充满令人头疼的酸臭味,跟棺材里的建三爷一个样。
颜灼若皱着眉擦擦鼻子,花重锦在他身边蹲下翻开满地破书,奇奇怪怪的符号映入眼帘,花重锦上下扫一眼,飞快将书翻到底。
花重锦为行动方便,发间有两支相扣束发的银色簪子,他将其取下时,柔软的细发如泼墨般散开。
颜灼若盯着花重锦的模样看得入神,全然没发现对方如何从簪子上扣出一颗猩红的珠子将破书全收了进去。
“作法时念的诅咒出自这些书,我一时看不明白,得带回去研究。”
“欸等等!”颜灼若止住花重锦重新别发的动作,好奇道:“你这也是法器?”
花重锦“嗯”了一声,扣上两支簪子合掌施法,簪子随着他做一个拔剑出鞘的动作,化作一把极薄的长剑。
花重锦将收起的红珠子拿出来钉在剑柄处的凹糟,长剑立即精神抖擞,生出一层清冷的寒光。
颜灼若双眼雪亮,将东西接过来仔细打量,随口一问:“你身上究竟有多少件法器?”
花重锦嘴角轻扬:“只有它,那颗红珠子是一个小型储物器。”
上次在神宫,颜灼若嘴瓢说对花重锦的寝宫感兴趣,花重锦毫不客气地将他带过去,颜灼若自然也不客气地住了几日。
花重锦的寝宫建在水上,宽阔的内间以屏风相隔成几间不同的区域,其中有一块叠着好几沓图纸。
颜灼若不爱乱翻东西,匆匆看一眼便过去了,不过他记得上面是一些复杂的兵器图。
颜灼若将长剑递还花重锦,眯着眸子笑道:“原来你喜欢制作法器。”
若是旁人说起这句话,花重锦多半是笑而不语,任对方如何以为他都不以为意。
可对方是颜灼若,花重锦将长剑收作发簪,简易地将头发挽起来,沉默两秒后,才解释:
“谈不上喜欢,只不过我对法器的要求高,与其花时间找,不如亲手做。在‘尘’做出来之前,我造出不少残次品,方才那把剑与珠子是其中之一,中看不中用。”
花重锦的话里有种随性的真诚,颜灼若有点意外。
他仔细一想,竟然想不出花重锦喜欢什么,往日相处多半是花重锦顺着他的爱好来,从未主动表达过自己的兴趣。
颜灼若的小心思还没问出口,花重锦回到正事上,道:“兔子刚死不久,溯源。”
说运气好吧,兔子死亡时间不超过三个时辰,昨晚两人正在村里为这家伙想破脑袋,如今找到却晚来一步。
说运气不好吧,这兔子咽气才不到三个时辰,溯源的时间线长得正好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看个一清二楚。
花重锦先画“聚魂”,随后在两人掌心画上符咒,双掌相贴,下一刻兔子濒死前的情绪从四面八方灌入身体,眼前变成一片朦胧迷离,令人晕头转向。
比起身体各处的痛苦,脑子里燥热的嗡嗡声简直像有把人丢在一个充满回响的蒸锅中,令人发疯抓狂。
周围的空气好似被抽干,变成了一把把尖锐细小的刀子,随着呼吸的动作扎进喉咙和肺,压抑窒息充满铁锈味。
暴躁与饥渴在胸口烧起一团高温烈火,痛苦难以忍耐,兔子一次次撞墙,一次次倒地抽搐四肢扣地,又一次次爬起来再朝墙上去...
所幸溯源只共情情绪,不共情痛苦,眼下兔子意识涣散,画面模糊不清,两人推断兔子处在一种发狂状态。
花重锦拉动时间轴飞快倒退,画面回建三爷的家。
兔子的视角十分低矮,此刻它被关在笼子中。
这是一个很平凡的中午,建三爷炒了两个小菜端到床边的小桌子上。
建三爷眉目间带笑透着几分慈祥,布满皱子的脸显得十分精神,他将重量不小的笼子小心抬起来放在两个菜边上,然后端起碗夹着菜喂着兔子吃起来。
建三爷见兔子吃得欢快,笑道:“乖乖儿,多多吃,快快长。”
说着,建三爷又叹了口气:“俺最近在想,你哪怕永远是兔子,那也是俺亲儿子。谁陪在身边都是一个道理,人也好,兔子也罢,凑伙过日子,一样的解闷。”
饭后的日子,建三爷睡个午觉,醒后带着兔子坐在院子里无所事事,再过一会太阳落山,建三爷开始准备晚饭,很快做出两道不同中午的小菜。
建三爷与兔子白日里相处平淡无奇,乏善可陈。
待夜色降临,琐事处理完后,建三爷将兔子带到月下,拿出一本破书给兔子慢悠悠的念起来。
颜灼若听不懂其中意思,心中觉得古怪,问道:“他在念什么?”
花重锦道:“求子咒文——那堆书里有本‘求子经’,书中记载心意虔诚者,能从阎王那用有灵性的活物换一个投胎的孩子,以命换命。”
颜灼若拧眉道:“难怪村里说建三爷把兔子当‘亲儿子’,原来是这个意思。”
建三爷刚念叨没多久,兔子变得异常暴躁,在笼子里不要命似的以头撞击,啃咬,发出痛苦的尖叫。
建三爷见状急忙放下书,伸手抚摸兔子的头顶试图安慰它,谁知兔子今晚发狠劲,扭头躲开建三爷的手,一爪子朝他甩过去,将建三爷抓得鲜血淋漓。
建三爷“哎哟”一声,匆匆回屋,等再出来时,他手上包着一块破布,拿着一把枯草。
他将草递到兔子嘴边,兔子飞快啃食干净,啃了三四根后,兔子神态迷离,渐渐昏睡过去。
颜灼若在地下城跟林己鸣认识不少药,眼前的枯草便是其中之一。
此草毒性极强,平日里用量十分苛刻,多半碾碎后掺杂其他药物用于止疼麻醉。
像兔子这种简单粗暴的吃法,颜灼若还是头次见。
兔子两眼一闭,两人的画面立即变成一片黑。
花重锦拉动时间往后走,又是第二天午时。
建三爷今天的脸色很差,两颗凹陷的眼睛比平日更加夸张骇人,枯瘦的手背包着破布,隐约可见到发黑的抓痕。
他一如既往为兔子准备饭菜,只不过精神不佳,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到夜晚。
今夜无月,建三爷在屋内点着蜡烛念破书,老人的声音有气无力,没念几句,兔子又暴躁地四面乱撞。
建三爷叹气摇头,将书压倒枕头底下,老态龙钟地给兔子拿来几根枯草。
兔子吃了药,两眼一黑,又是下一个场面。
接下来几日,建三爷肉眼可见的衰老,渐渐卧床不起。
一日清晨,天刚破晓,兔子睁眼时发现自己睡在院子里,身上披着一件破大衣,兔子谨慎四顾,发现无人便一头栽进屋边的小树丛中。
兔子为逃离建三爷的折磨沾沾自喜,谁知到了晚上,即使没有那个老家伙念咒,耳边依旧能响起令人抓狂的嗡嗡声。
兔子没来得及离开村子,胸口仿佛烧起一团大火,令它暴躁难耐。
兔子脑海里变得混乱不堪,它辩不清方向,跌跌撞撞一番后竟然绕回了建三爷家。
建三爷的屋子黑灯瞎火,兔子在头疼欲裂中强行找出几丝意识,化作人形轻手轻脚地钻进屋子寻找往日吃的枯草。
可惜它找了一圈没痕迹,气急败坏之下,兔子将刀子般的目光钉在床上安静的身影上。
建三爷对周围的动静全然不觉,干扁的身体裹挟在夜里显得十分单薄凄凉。
兔子屏息凝神悄然靠近,将手探到枕头之下摸索破书,眼睛死死盯着黑暗中的轮廓。
兔子没有察觉到建三爷的气息,心中蹊跷,试探着将手上动作变大。
眼见床上人对此毫无反应,兔子所幸将建三爷僵硬发冷的身体往边上一推,毫不顾忌地从床头缝里把破书一本本扣出来。
兔子将床上找个遍,甚至翻出一件压在床垫下的破旧道袍。
它确定没有遗漏,用道袍将书一包,正打算走,一个新奇的想法从脑子里冒出来:
老家伙将它折磨得半死不活,为何不让老家伙也尝尝它受过的苦?
兔子三两步退回床边,将建三爷发僵发黑的身体掰过来映在烛光下。
它摊开道袍里的书,随手翻到一篇诅咒,跟着书上的描述对建三爷照猫画虎般开始下手。
也不亏老家伙年年月月朝它念叨,如今也算是自食恶果。
兔子本想多下几个诅咒,奈何精力不济,后半夜它头晕眼花实在招架不住,于是躲在外头的树丛里休息到天亮。
次日白天,它顾忌路上有人来往,迟迟不敢现身,于是躲了一天在书上挑挑练练寻找凶狠法子准备对建三爷下手。
一到晚上,兔子难以控制地暴躁起来,脑子里犹如刀绞,念咒般的嗡嗡声不绝于耳,几乎将它逼疯。
兔子顾不得折磨老家伙,得先看看有何法子缓解眼下痛苦,可惜它最后痛到晕厥也没有星点办法。
又是一个白天,兔子清醒过来打算对建三爷下手,谁知一个要死不死的蠢邻居前来敲门,兔子只好按兵不动,耐着性子等碍事的家伙离开。
一会儿后,谁知邻居不仅没有离开,反倒咋咋呼呼地喊来一群人。
大伙涌入建三爷狭窄的小破屋,叽里呱啦地讨论该如何如何,兔子听了一耳朵没听明白,便看见有人去屋后刨土,有人拿来一块干木,有人拿出笔墨有模有样地写上“建三之墓”四个字......
兔子恍然大悟,原来这群家伙要将建三爷下葬!
它还没对老家伙下手,怎肯便宜他入土安息?
兔子急得团团转,它瞥见脚边的黄衣道袍突然灵光一现,摇身一变化作一个道士急冲冲地闯入人群阻止大伙手里的动作。
兔子的谎言张口就来,它手舞足蹈将情况说得十分严重,弄得人心惶惶。
作法不仅能光明正大地诅咒老家伙,还能顺便坑蒙点钱财,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兔子当即端起架子,指点大伙分工,大伙心中敬畏,打起十二分精神办事效率极高。
仅仅一个上午,大伙不仅搞来一口牢固的黑漆棺材,一块刻字的石碑,一套崭新的寿衣,还有数不清的祭品与一个有模有样的祭台。
如此大阵仗,反倒便宜了建三爷...兔子暗自不爽快。
它在书上翻来覆去,吩咐人找来稻草、木剑......
待作法之时,它要求所有人闭上眼,趁机将建三爷肢解、转移、诅咒、设下障眼法......
所幸村民们傻得可爱,对兔子唯命是从,十分配合,兔子报复得十分轻松。
若不是晚上头痛难忍,担心露出破绽,兔子一时半会竟然舍不得被人群拥簇的滋味。
它被众人一路送到村口,与他们笑嘻嘻道别后,转眼在村附近找个地方藏了起来
收集的钱财与建三爷的肢体还藏在村里,兔子小心翼翼费了不少功夫将其运出。
接下来的日子,兔子白天漫无目的找方向,晚上则抱头扛过身心折磨。
花重锦操控时间轴往后走,下一个场面竟然出现在皇城大街。
“不对...”花重锦突然开口:“少了一段。”
“什么?”
“少了一段记忆...”花重锦琢磨所剩无几的记忆线,道:“没猜错的话,少了一段关于地下城的记忆。”
大街上人来人往,繁华热闹,以兔子的视角,他多半化成人形躲在一条街缝中。
颜灼若盯紧画面,问:“什么原因?”
“不好说。兔子精神受损,会出现记忆混乱缺失的情况;地下城人员混乱,兔子若是没心眼,什么都可能发生;还有一点,地下城破损、收缩......也难免有其他影响...”
“...那地下城的瘟疫......”
无解了吗......
颜灼若指尖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下,花重锦安慰道:“先往后看。”
.
兔子左顾右盼在街上穿梭,然后他找到一家卖野味的小铺,走进去神神秘秘地跟老板低声道:“俺有只兔子,卖给你,价钱随你给。”
老板见这人贼眉鼠眼,口音古怪,狐疑道:“我先看看什么模样。”
兔子歪着身子背对大街,鬼鬼祟祟地从袖子抓出一只大白兔子丢到老板怀里。
老板措不及防抱着沉重的家伙,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老板脸色拧成树皮,道:“臭成这样...肉都硬了...快死了吧。”
兔子佝偻的肩膀抖了抖,压低尖细的嗓音:“年纪大了,凑合吧...钱随你给。”
老板嫌恶地将怀里的东西推还回去,摇头摆手道:“不要不要,这兔子白送出去都没人要,走走走,你去别的地方,莫要耽误我做生意。”
兔子将“兔子”收入袖中讪讪离开,接下来他小心翼翼地逛了一圈,目光揪住一家小饭店。
他蹲在对街观察店里的进进出出,待客少的时候他才迈开步子走进去。
店小二见到客人热情地过来招待,兔子则做贼似的将店小二带到角落低声道:“俺有只兔子,卖给你店,价钱随便给。”
兔子身上有股异味,店小二不禁后退两步拉开距离,脸上故作平静道:“这...我帮你去问问老板。”
说着,店小二一溜烟跑去后屋,兔子则蹲在角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方向。
不一会,店小二带着老板走出来,老板眉眼含笑热情地走过来,结果在闻到一股酸臭味后,笑容一僵止步在一个适当的距离,老板皮笑肉不笑道:“是您要卖兔子?”
兔子站起来点点头,从袖子里将“兔子”掏出来递过去,道:“对,卖兔子,它年纪大了,能吃,钱随便给。”
愣是老板再有风度,对面眼前毒气般的玩意也忍不住皱了眉头,为难道:“这...这也太臭了...病兔子?”
兔子一再坚持道:“年纪大了,没洗澡,臭的,洗干净,能吃。”
老板犹豫不决,兔子又道:“钱随便给,一个馒头也行。”
老板打量眼前人寒碜潦倒的模样,想必对方是有苦衷,无奈道:
“这菜都得吃进客人肚子里,您的兔子病蔫蔫的,我实在不敢买呀——那小六啊,去给他拿个烙饼来——我给您一个饼,不收钱,您累了坐那边去休息,我还得忙您随意。”
转眼店小二将一个滚烫的饼送到兔子手里,兔子被烫得“嘶”一声,抓着饼心不在焉地离开了小店。
兔子又辗转好几个地方,始终没发现合适的卖家,眼见太阳歪到另一边天。
兔子漫无目的地钻到街角巷子中游走,忽然几声猪叫从墙内传来,随后又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吃食声。
兔子贴在墙上确定喂食者已经走远,他脚下一跃翻过矮墙,兔子看着三头猪奋力吃饭的模样,临时起意将袖子里的“兔子”揪出来丢进猪槽。
三头专心干饭的猪吓得大跳,呆头呆脑地瞪着眼前的丑家伙念出一串什么玩意。
兔子施法结束,嘴上发出“砰”的一声,同时猪槽里的“兔子”炸成了一片灰黑奇臭的肉泥。
兔子看着蠢猪们又凑过来吃的吧啦响,心满意足地翻过墙头,一边吃着冷掉的饼,一边哼着小调信步离开。
颜灼若虽听不懂兔子嘴里的词,却听得出与作法时念的是同样的东西。
颜灼若狐疑道:“这家伙为何卖同类?”
花重锦沉默半晌,平静道:“障眼法,那不是同类是建三爷。”
颜灼若:“......”
兔子记忆中的障眼法,任凭两人灵力再强也无法识破,溯主眼里是什么样,两人看到的也是什么样。
颜灼若细思极恐:“你怎知是障眼法?”
“猪槽里没有血,肉质发黑,不是真兔子。从其他人接触后的反应来看,‘兔子’有异味,极有可能是尸臭。我们刚进山洞的时候,空气中那股味道,跟棺材里的建三爷味道一致。兔子将建三爷的身体带到洞里,又将其化作同类的模样卖出去——如此一来,还可以解释地下城出现的兔子。”
闻言,颜灼若的脸色可谓五彩缤纷,即使担任司寇近两百年,明知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但他还从未敢想世间有过如此令人作呕的毁尸方式。
兔子刚走出皇城时,心情大好步履悠然,后来夕阳落满大地,兔子内心突然生出几分焦灼,它意识到身体不对劲于是开始狂奔。
直到黑夜将四周笼罩,兔子变得狂躁不已,在一片灌木丛中横冲直撞,它眼前一片眩晕,意识涣散,带刺的藤蔓割破血肉也全然无知。
兔子四肢痉挛不能行动,倒在不知名的地方晕过去。
第二日它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刺目的阳光直逼眼睛,脑子里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
兔子蜷缩在地缓了缓,变得人形踉跄爬起来。
兔子无精打采地环顾一圈,发现自己在一片野草丛生,飞虫密布的山林里,它拖着僵硬麻木的身子朝一个方向走了许久,最终回到了一块石壁前。
兔子抬手破除眼前的障眼法,一个山洞露出来。
兔子一声不吭走到底,在一团灵痕围成的圆球前坐下,灵痕在兔子的驱动下流入它的体内。
兔子顺手拿起一旁的菜刀,对准眼前带骨的黑肉干脆利索地砍了起来。
根据大小形状来看,估计还真是建三爷的残躯。
兔子劈里啪啦砍了一上午,将眼前的玩意变成一滩肉泥后,玩泥巴似的将其勉强捏做一只“兔子”形状。
随后它手中施法,灵力落在肉泥上,一只丑陋的大白兔子便兀地出现在眼前。
颜灼若忍着恶心闭上眼睛,花重锦轻声道:“既然真相知道的差不多,剩下的细节不看也罢,不如你先退出去?”
颜灼若摇头:“我没那么娇气,不要紧。我要知道这只‘兔子’被丢在何处地方。”
花重锦操控时间轴加快速度,兔子的眼里的画面飞快而过:
这家伙或许对作品不满意,一怒之下一巴掌将眼前的东西又拍成肉糊。
接着兔子重新塑形,又一次次催毁重来,如此反复直到夜色降临。
兔子的动作越来越暴躁,它猛地将刀砸出,气急败坏地踩住肮脏的肉泥,使劲跺脚摩擦。
接下来的画面惨不忍睹,不久又出现令人眩晕的模糊。
隐约间兔子匍匐在地开始舔舐地上的玩意...
颜灼若胃里翻江倒海,下一刻他兀自断开与花重锦的接触,强行从溯源中将意识拉回现实。
花重锦是操作溯源的主人,颜灼若没打招呼强行退出的滋味,简直跟将魂魄剥离□□一般,虽生犹死。
颜灼若偏头打了一个干呕,花重锦猛地结束施法,凑过去扶住他,颜灼若摆摆手,哑声:“不碍事,他娘的...高估了。”
花重锦将人从地上扶起来,拍去对方身前的脏泥草屑,沉声道:“兔子接下来的时间没离开山洞,狂躁之下以刀自戕了。”
“......”
.
花重锦烧毁兔子的遗体,炸破石壁彻底将洞口封死。
瘟疫背后下的一场孽债,到此结束。
两人疲惫不堪地回神界,坐在巨蟒背上迎面而来的清风将此行的浊气吹得干干净净,一身清爽。
颜灼若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眼皮子困得打架。
他忍不住靠在花重锦身上眯了会,再睁眼时,眼前是一片极简淡雅随风而卷的床帘。
“?”颜灼若脑子发懵,四面流水潺潺灌入他的耳朵,颜灼若猛然清醒——
他不知何时换了一身干净舒爽的里衣,此刻躺在花重锦寝宫的床上。
感谢观看,球球评论!
ps.情节恶心,俺们骚瑞a.a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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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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