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见到游讳的第一眼,段越泽就对他有非常不好的印象。
整个人透露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而这种心不在焉比起遭遇重创,更像是心事重重。
让他在客厅等叶榆时,段越泽注意到他的眼神有些悬浮。
得益于前前前超市老板的训练,段越泽对抓小偷很有一套方法。
那个什么游讳很明显的心里有鬼,不是来这里偷东西,就是来干什么别的坏事。虽然段越泽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是什么……
晚上吃饭的时候倒是正常多了,三两下划了几口就去了房间,只可惜了叶榆做的糖醋排骨。
没想到临睡前,段越泽忽然听到隔壁房间传来门响。他看到地缝的光,立马意识到叶榆在外面。
纠结。
只是出去了一下而已。你在想什么?
这都一分钟没回来了。出去看看怎么了。
一分钟而……两分钟了。段越泽对着计时器皱眉。做什么事需要在客厅花费整整两分钟?
已知,那个游讳的房间有卫生间,且外面只有叶榆一个人待在那。
求问,这个游讳出去做什么了需要整整两分钟。
解一:晚上没吃饱,去厨房偷吃。
解二:梦游了。
解三:跟叶榆在外面聊得忘我了。
虽然段越泽认为游讳长得贼眉鼠眼的,有偷摸干坏事的嫌疑,但不至于是去厨房做这种事。而那种心事重重的表现也不可能是盘算着如何偷吃东西而导致的。就他那个小身板,几粒米饭能把他撑死。
所以第一种可能排除。
第二种,梦游。
压力大确实很有可能梦游。可现在……
段越泽双击手机屏幕,看到上面显示九点。
这个时间点,他这个年纪,这个时期,他睡得着么?
存疑,但也先排除。
直接深入最后一个。
六分钟了过去了。这个猜测无需再深究了。
段越泽锁定这个答案,走到客厅,环视一圈。
没人?
厨房的方向似乎有人在低语,段越泽竖着耳朵就立马捕捉到叶榆的声音。
那边一片漆黑,需要做什么才偷偷摸摸关了灯在那边做贼一样压低了声线?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那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听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俩人在讲什么。
从段越泽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游讳的表情,能看到他故作伤心的扭曲神情。可那人居然还在说什么如果知道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
段越泽才知道,这人原来是丧母了。
可丧母不会是这个状态吧。段越泽精准地抓住这个疑惑点,不清楚是不是还有什么内情。但总之就这一个神经病般的疑惑点就够让段越泽反感了。
知道自己有病还大晚上拉着人不睡觉,想让人家跟你一起犯病?
刚想走到客厅去发出点动静,好打断他们的对话,就看到叶榆要走,而那个神经病把水打翻了。
段越泽立马开灯,没想到见到叶榆把手放在那个神经病胸前。
手。神经病。胸前。
这简直让段越泽无法接受。
更让他感到荒诞的是,那位正伤心欲绝的神经病表弟要跟着他们一起去散心。
散哪门子心?母子连心?
但发起者是叶榆,段越泽只能把牙齿嚼碎了往肚子里咽。
第二天一大早,天公不作美,雷声轰鸣,整个松金浸泡在一团黑墨中。
叶榆把窗帘关上,闷坐两秒后下床去敲段越泽房间门。
“今天下大暴雨。”叶榆站在门边,把手机举到胸前,翻面给段越泽看上面的天气预报。
不知道段越泽昨晚做什么去了,整个人透着睡不醒的迷糊劲儿,往手机屏幕上凑,想看清楚上面写的具体内容。
叶榆低垂着眼,段越泽的黑脑袋离叶榆越来越近。
他捏紧手机,慢慢上移,就像钓鱼收线,段越泽无意识地把头往上抬。
手机突然被拿开。
段越泽的视线猝不及防地撞上叶榆含笑的眼睛。
大早上的睡意瞬间消失。
段越泽直愣愣地立在那,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这是在……?
“走吧。”叶榆没解释,但心情似乎很好:“去跟游讳说一声,今天去不了了,让他多睡一会儿。”
段越泽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跟着叶榆来到游讳房门口,抬手敲了八下,门内还是毫无动静。
“也许还在睡觉。”叶榆替他解释。
段越泽这时才像完全清醒过来一般,想得很周到,好心建议:“还是直接开门吧。说不准晕过去了。”
不至于吧。叶榆回想游讳昨晚的状态,认为他虽然瘦弱,但力气却很大,按住他的手时,叶榆能感觉到对方的身体素质很好,只是表面看着瘦弱而已。
想是这样想,话也这么说没错,但叶榆仍然把手放在门把手上,犹豫着要不要推门。
段越泽替他做了决定,手也放在门把手上,紧挨着叶榆温热的手指,向下按,推门。
也许是触感很不同,叶榆的注意力被段越泽的手吸引,进房间的动作只慢了一拍,就被段越泽从身后虚揽着往前推了。
进去后发现床上空无一人。
人呢?
叶榆皱眉往前走,拍亮床头灯,再次确认床上没人。
他的心跳像玻璃杯里的乒乓球上上下下不断被撞击摇晃,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去浴室看看。”段越泽察觉到叶榆的不安,先他一步往浴室走。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段越泽心底的迷雾也越来越浓稠。这股奇怪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在玻璃门前站定两秒,段越泽伸手推开。
浴缸里躺着嘴唇干裂,面色发白的游讳!
叶榆心里的那个乒乓球被胶布裹住,动弹不了,连清脆的声响也没有了。他瞬间冲上去探他鼻息,没想到游讳猛地睁眼,迅速抬手狠狠把叶榆往后推!
浴室地板太滑,叶榆毫无防备,被他一推就直直往后倒,好在段越泽眼疾手快,视线就没从叶榆身上转移过,在叶榆被推的那一刻就向前冲过去接住脑袋朝地倒的叶榆。
段越泽把他扶起来,观察叶榆被推到的那片地方,确认他只是崴到脚,一言不发地将他搀到客厅去。
游讳自觉自己坏了事,等他们出去以后从浴缸里出来,盘算着该编个什么样的理由惹那位叶老师同情。
没想到还有一只脚没踏出浴缸的时候,房门再次被开启又关闭。
啊。应该是那位保镖来了。
游讳有些嘲讽地想,主子还没出声,狗倒是先叫起来了。
段越泽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站在浴室门口,背对着光低着头,居高临下地冷眼等着游讳一瘸一拐地爬出来。
“你来叶榆家不是为了找安慰吧。”段越泽用很肯定的语气,把想了一晚上的答案直白地说出来:“你在躲什么人。”
那股干呕感和暴虐劲一瞬间冲上游讳的四肢,他五指收缩了一下,手心却空荡荡的,手边什么刀具也没有。这就难办了。
游讳想大笑,刚咧开嘴,干裂感让他的嘴唇像被人撕扯般渗出一丝血,“你猜对了。那又怎样。”
“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别牵扯到叶榆。”段越泽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和锐利尖刺的眼神不一样:“否则我一定会睚眦必报。”
“哈哈。”游讳神经病一般笑出声,从他看到他的眼神后就流露出与昨天截然相反的态度,找到同类般夸赞他:“你要是对我少点敌意,说不定咱们还可以成为朋友。”
朋友?段越泽简直不知道对方为何能说出这种话。多看一眼都嫌他恶心。
想到客厅的叶榆,段越泽干脆不再和他废话,威胁似的看了眼游讳泛红的小腿,转身就走。
房间里的游讳换下那层伪装的皮,急促地呼吸着,扶住门框,无力地慢慢滑下去坐在地上,右手摸着自己刚刚用锤子捶打过的小腿。
如果段越泽和叶榆再往前走一点。如果那时游讳没有醒来。如果段越泽再晚一点进房间门。
那么他们将会与游讳藏在浴缸脚底下的锤子面面相觑。
那才是真的麻烦。
游讳慢慢站起身,拖着半残的腿把房门锁紧,隔绝了门外叶榆和段越泽恶心的声音。
但这声音还是断断续续透过木板传进游讳的耳朵。
叶榆无奈地坐在沙发上转转脚踝,示意自己没问题。比起这个,他更担心游讳发生了什么。
段越泽冷嗤一声:“他能有什么问题。”
好得不能再好了,那个精神状态让段越泽都甘拜下风,试问世界上还有什么人能比他更神经病。
雨水在玻璃窗上滑动,墨色天空卧在眼前,让没开灯的客厅显得拥挤狭小。
段越泽蹲在叶榆脚踝边仰着头若有所思地小声提醒叶榆:“你那个表弟……有点问题。”
从这个角度看段越泽,真的很像一条……
咳咳。叶榆内心清了清嗓子,视线从段越泽优越的眉骨转移到自己的脚踝,假装很忙。
段越泽见他根本不在听的样子,还看着脚,眉头皱得更深,把手轻轻放在叶榆盯着的地方,很缓慢的、一点点按下去。
好烫。这小子的手怎么这么烫,好舒服。叶榆鸡皮疙瘩浮上来,感受着段越泽的手揉抹按压脚踝的快感。
每次看着段越泽的低着脑袋在自己身前的时候,叶榆的手不知为何,像有千万条柔丝轻挠手心,一百只蚊子一屁股往手掌心坐下来那样,忍不住用点什么来充满摩擦。
摸一下没关系吧。
就摸一下。
像摸小狗那样。
窗外的雨哗啦啦下得更大,风呼呼拍打着玻璃窗,叶榆脑中隔绝了一切鬼哭狼嚎的暴雨声,视线只有那颗小幅度动来动去的黑脑袋。
他遵从本心,五指张开,抬起手覆在段越泽脑袋上,抓东西似的抓了两下,把段越泽头发给抓乱了。
脚上突然传来更大力度的按压,然后就戛然而止了。
段越泽顶着被叶榆抓乱的头发直勾勾地看着叶榆。
一切分析都止于这个动作了。段越泽已经有了答案。
叶榆。对他。有意思。
他心脏砰砰跳,苦恼地担心自己的直男身份会让叶榆崩溃。
“头皮也很烫。”还真的很像小狗啊。叶榆评价道。
头皮?段越泽似懂非懂地站起来,停下了自己有点…暧
他在脑海中把暧昧划掉,换成不合礼仪。
停下了有些不合礼仪的手部动作。
“你表弟有问题。”段越泽虽然脑袋一团浆糊,但却仍然记得这件事,他再次提醒:“最好不要跟他单独待在一起。尤其是我去拍…上班的时候。”
见叶榆点了头,他才放心下来,稀里糊涂地又蹲下去按揉叶榆的脚踝。
手僵硬地放上去后,段越泽仍然琢磨屋里那个神经病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种担心在出门工作那天,看到游讳不同寻常的状态和挑衅的眼神后,达到了巅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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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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