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两人租了马车出发前往忻州,这段不远不近的路程硬是走了整整一月,他们才踏入西岭城。
虽然信中明确说了村子的名字,但他并不清楚具体位置,所以只能找人问,所幸有附近的村子的村民来此处卖菜,知道那个地方,给了一点钱,也愿意领路。
魏珩坐在牛车上,虽然有些颠簸,但他还是第一次坐,很新奇,而易寒则在一边跟随,骑着马。
“好嘞,你们就从这条路一直直走就能到了,我也要先回去了。”
“好,谢谢大爷了。”
魏珩小心地下车,挥手和大爷告别,他看着一眼看不到头的小路,又看了眼骑马的人。
自他受伤后还没骑过马,说不定以后都没机会了,今天后他们应该会分道扬镳了吧。
“易寒,我能不能跟你一起骑马?”
易寒淡淡瞥了他一眼,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微微一用力,将他拉上了马,魏珩默默地拉着对方的衣服,两人骑着马前往白溪村。
到了村外后,魏珩被扶下马,落地后才转向易寒,面上有几分歉意与即将离别的伤感。
“抱歉,我辜负了你的期望,我无法在如今这个百姓已然安定的情况下挑起战争与内乱,只为了自己的私欲。”
“你能说出这一点恰恰证明我没看错人。”
易寒利落翻身上马,垂眸看着此刻正微仰着头望着他的人。
“魏明珂,若是有一日南魏因魏诩的一意孤行而大乱,你是否会挺身而出?”
魏珩眸光微动,对方还从未如此正式地喊过他,他眼中带上坚定与无畏。
“自然,若天下与百姓需要,珩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我们会再见的。”易寒调转马头,打算离去。
“等等,你之后打算做什么?”
“参军,去镇远军,还有事吗?”
“梁老将军是位好将军,这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战场上刀剑无眼,一切小心,这个给你。”
魏珩从袖兜中掏出了一块玉佩,将它递到了易寒的面前,易寒十分随意地将玉佩放入衣兜中,随后驾马离去。
“多谢,再会。”
声音随着风声远远飘荡在耳边,此刻夕阳斜下,一人一骑在晚霞中渐渐远去,魏珩笑着轻声说了一句什么,摩挲着手中的令牌,转身行向白溪村。
*
易寒孤身一人来到了最西的边关,这里的条件虽然苦寒,但是却与那些他所见过的纸醉金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地方不同,这里民风淳朴,百姓生活安定,热情好客,没有令人窒息的苛捐杂税。
不过唯一的问题是,每年秋收时节与冬季,在周边的蛮夷便会侵袭边关,烧杀抢掠,不过所幸有镇远军在此驻守。
但是剧情进行到中间部分时,男主却派了镇远军的主帅前去攻打北黎,不知那时这片土地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边关的百姓在参军一事上积极性十分高涨,因为对于他们而言,这是在保卫自己的亲朋好友,这是在保家卫国,守护自己的家乡。
易寒排队报了名,旁边的人看到他的样子纷纷侧目,毕竟边关风沙大,这里的人大都粗眉大眼,肤色偏黑,很少见这般面如冠玉的小生,这样的人来参军真的不是去送死吗?
“兄弟,你来参军,怕不是去送死吧。”
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一掌拍在易寒的肩膀上,原本他还以为这种看上去就像白斩鸡的小子会踉跄几步,没想到他安安稳稳地站在那里。
“多谢关心。”
易寒抓住对方的手腕,十分轻松地拉开他的手,对方变了脸色,没想到这么一个看上去瘦弱的人,手劲这么大,挣都挣不开,看来是个隐藏实力的高手。
“兄弟,咱们认识一下,以后在军队里也可以相互照应啊。”
那汉子甩了甩被握疼的手,跟在了易寒身后喋喋不休地说着,十分热络,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熟人。
“易寒。”
“易兄弟,俺叫张延平,你是刚来这雁阳城,这正式入军还有一段时间,我带你看看这里怎么样?”
“嗯。”
看人同意,张延平十分热情地带着他新认识的兄弟逛了整个雁阳城,临近夜晚的时候,还带着回了家。
“易兄弟,来来来,这可是我们这里的一绝。”
张延平将一大盘的烤羊肉端上桌,现在桌面上已经摆了好几道的菜。
“哎呀,易小兄弟别客气,趁热吃。”老太太又端了两碗菜上桌,擦了擦手,满脸慈祥地说着。
“娘,你也快坐下吃吧。”
张延平乐呵呵地给张大娘夹了一大块的肉。
易寒微微动了动手指,从腰间的钱袋中摸出了一两银子,放到了桌上,推给张延平。
“易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招待你也不是为了这点钱啊,我是真心想把你当朋友的。”
张延平虽然很震惊对方随手能拿出那么多钱,够他们家吃好久了,但他确实只是本着交朋友的心的,兄弟之间请顿饭不是很正常吗。
“我从不白吃白喝。”
“虎子,收下吧,既然小兄弟给了钱,那不如你之后几天都住在这里好了,别嫌弃啊。”
张大娘擅长察言观色,一看就知道这钱不收人家心里也不舒服,就虎子那傻小子还傻愣愣地说那些。
“诶,娘,那行吧。”
张延平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这么多钱他收了也不安心,大不了之后多照顾照顾他好了,他心里这么想着。
易寒用餐向来沉默,倒是张延平和张大娘兴致勃勃地聊着天,时不时还拉他出来一下,让他也难得多说了几句话。
在正式进入军队前,或许是因为那一两银子,这几天的伙食都十分的好,在两人临走前,张大娘还颇有几分依依不舍,给两人准备好了许多新的衣物和干粮。
“虎子,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啊,如果可以的话就写信回来报平安。”
“我知道了,不过娘,就算我托人写了,你也看不懂啊。”
张延平挠了挠脸,有几分疑惑,却被张大娘一掌拍在脑袋上。
“臭小子,隔壁家的王先生不就识字,托他念念不就行了。”
“哎,明白了娘,别打了,我走了啊。”
张延平笑嘻嘻地躲过张大娘的手,快走几步到了易寒的身边。
“易兄弟,走吧。”
易寒微微颔首,两人走向了城门口处,那里已经有许多人聚集,为首的是几个身着铠甲的士兵,正在清点人数。
等到人数清点完毕,几个士兵给众人整完队,就往驻扎在附近的军营走,步行过去大概走了一日的时间,到了那边已经是夜间,领队的暂时分了住的地方,领了物资便离开了。
十个人一顶军帐住宿,张延平十分热情地和易寒一起,他比较自来熟,很快就和同营的打成一团,还不忘拉易寒一起。
十个人睡的地方和通铺差不多,易寒虽然不习惯,但也接受,只是挑了个最靠边的位置铺好床铺睡下。
“易兄弟,你说你为什么要来参军啊,我看你长得白净,更像是城里学堂的教书先生。”
一群年轻人刚刚到一个新环境,正兴奋着,在那边躺着聊天,张延平也戳了戳旁边的人。
“报效国家,你呢?”
“我啊,就是想让俺娘能够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打退那些可恶的蛮夷,顺便再赚点银子,存钱以后好去娶媳妇。”
易寒微微阖眼,看上去像是睡了,实际上他在思考,他觉得这里的大多数人或许抱的都是这样的想法,只是想过安稳的生活,是最平凡最普通的期望。
他突然明白了魏珩的观念,对于百姓而言,过好自己的生活是最重要的。他们不会在乎上位者是谁,谁打破他们的安定,便会有反抗的存在。
这些与在书上所看到的单薄文字不同,这是最真实最深切的体会与感受。
*
次日,东方吐白,耳边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铜锣声,易寒睁开眼,快速穿上兵服,此时帐中的人也都醒了过来,还有点懵,不过看到他的动作也都起来穿衣服。
没多少时间,所有人都在校场集合,教头在最前方的台上站着讲话,告知众人接下来将要接受的训练。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你们会接受各个方面的训练,如果能通过一月后的考核,便可进入我镇远军,过不了,就滚回家去!”
教头环视了一圈众人,见众人面容严肃,心中满意。
“听明白了吗?”
“明白!”
“现在,绕着校场跑二十圈,出发。”
排列整齐的队列开始在校场上跑步,一直到日从山边升起,天光破晓,逐渐落满天空,队列才堪堪跑完停下。
“解散休息,一炷香后集合。”
话落,队伍中的人立马散开去排队拿早饭,易寒在散乱的人群中有些格格不入,他慢悠悠地走着,旁边有人拍了他一下,他转头看过去。
“易兄弟,你可真厉害,跑那么久,脸不红气不喘的。”
“你也是。”易寒十分随意地说了一句。
“嘿嘿嘿,没你厉害。走走走,快去抢早饭去,别被他们抢完了。”张延平拉着人直接快步走向了正排着长队的地方。
军中的伙食虽然不算丰盛,但是却比一些地方城中的百姓都好上许多,用完早饭,再次在校场集合,这次学习的是拉弓射箭。
“看好了,这么拿,然后……”
教头左手拿弓,右手挽弓,箭矢置于食指与中指间,身子微侧,全神贯注与箭尖之上,瞄准目标,拉弓,放弦,长箭伴着破空的呼啸声正中远处的靶心。
不少士兵看到这一幕都小小地惊呼出声,被教头的目光一看,立马噤声,他将弓放到一边的架子上。
易寒看着那弓,有点跃跃欲试,他还没试过亲手拉弓射箭呢,之前倒是用过弩箭。
“想要射准,首先姿势要标准,每个人拿弓,保持刚刚的姿势,就站一个时辰吧。”
“一,一个时辰,这也……太多了吧。”有人忍不住小声嘀咕。
“受不了了就卷铺盖走人!”
在教头的威慑下,原本还有点异议的人都安静下来,默默拿起了弓摆姿势,教头则穿梭在人群中纠正姿势。
日头渐高,细微的汗珠顺着额头滑落,易寒目光紧盯着箭尖,这一刻他竟久违地感受到了曾经修习时的那种情绪。
“一个时辰到,休息一刻钟,之后练习射箭。”
教头拍拍手,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这次的新兵嘴碎了点,但是该坚持的都还是坚持下来了。
顿时,一群人立马放下弓箭,揉胳膊的揉胳膊,敲背的敲背,哀嚎遍地,易寒却没有休息,拿着弓来到教头身边。
“谢教头,我可以先练习射箭吗?”
“不累不休息?”
正喝茶的谢教头十分诧异,瞥了眼不远处老早瘫坐成一片的人,又看了眼对方。
他对这个还是有点印象的,白白净净的,看上去弱不禁风但是耐力和体力却是这批人里最好的,没想到还这么刻苦。
“不累。”
“行,加油。”谢教头十分欣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易寒再次回到了射箭的场地,抽出一边箭篓里的长箭,搭箭扣弦拉弓,动作利落,一气呵成,瞄准靶子,松手。
长箭飞出,带着如虹的气势射向靶子,最终稳稳停在距离靶心一寸处,箭羽在那力道下仍在震颤,另一支羽箭就再度射来,刺入靶心,不偏不倚。
几支长箭再次破空而去稳稳扎入靶心,靶子的靶心逐渐被羽箭扎满。
一边淡定喝茶的谢教头最开始见他射中靶子还挺高兴的,毕竟这已经算是很有天赋了,如果他真的没接触过弓箭的话。
他万万没想到第二箭就直接中靶心了,他摩挲着下巴,心想要是那些新兵蛋子都这样,他这个教头都不用干了。
原先休息的人也开始有点蠢蠢欲动,不是多勤奋,而是看到别人努力自己不好意思休息了,心想自己上手是不是也能这么威风厉害。
张延平是第一个实践这个想法的人,他拿着弓走到射箭场地,拿着弓,瞥了眼旁边射箭的人的姿势,照猫画虎似地搭箭拉弓,箭倒是射出去,不过就是脱靶了而已。
其他士兵也纷纷拿弓射箭,不过有箭飞一半入地的,有脱靶的,甚至有没射出去的,当然也有一次成功上靶的,不过自然在少数。
谢教头看到这场景也放了心,看来天才还是在少数的,这个职位还是很必要的嘛。
他走到射箭的人旁边,开始一一指正那些错误的地方,并且亲自给他们示范。
练了几个时辰,基本所有人都可以射到靶子了,众人才解散休息去吃午饭。
下午再次集合时是在马场,这次谢教头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
“接下来你们要学习的就是骑马,这也是你们未来上战场时可能需要用到的。去马棚里自己挑一匹,然后自己驯服它。”
在场的人大多数是没有接触过这种的,他们很多都是边关城中的农民,种地为生,也有养殖家禽的,马匹倒是见过不少次,就是没碰过。
在谢教头的带领下,众人去马棚挑选,易寒一眼相中了一匹雪白的骏马,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它的鬃毛引得它烦躁地踏着地面,脾气还不小。
“易兄弟,这个和你还挺搭的。”都挺俊的,还不爱搭理人,他心想。
张延平牵了匹枣红色的马凑了过来,他手上的这匹马倒是十分温顺听话,他其实原本也想挑个威风的,但是他真没骑过马,挑个厉害的是真的会摔个狗啃泥的。
“走了。”
易寒率先牵着这匹不甘不愿的白驹走向马场的方向,那里已经聚了不少人。
谢教头让众人尽量分开,然后自己示范着骑上马,又跟众人讲解了注意事项。
易寒翻身上马,白马立马开始不安分,前蹄腾空,不停地踏地,想要将背上的人甩下来,他紧握缰绳,双腿夹着马腹,任那白驹折腾,依然安稳地骑在马背上。
见前法无用,雪驹撒开蹄子开始狂奔,易寒紧扯缰绳掌控方向,尽量不影响旁边的人,等那马累了,便也消停了。
他转了方向,骑着马在马场上慢慢逛了几圈,白驹似乎也认命了,十分听话地被带着走。
最后到了傍晚,众人牵马回了马棚,开始给自己的马喂草料。
那白马似乎还很不服气似的,在易寒喂草的时候鼻孔里不停喷着气,还不配合地避开草料。
易寒看着白马这副作态,轻轻笑了笑,直接收了草料,打算拎着离开,白马瞅了眼旁边的同伴正吃着晚饭,有点急了,开始嘶叫。
他停了脚步,等了一会儿后才转身走了回去,拿出一捆干草,在白马面前晃了晃,就是没给它,急得它想直接来个跨栏。
最后白马还是吃上了那口晚饭,易寒再上手摸毛的时候它也不抵触了,它隐隐约约意识到这以后就是它的主人了,要靠他吃饭的。
夜晚用过晚饭,便是休息的时间,出了一天的汉,易寒觉得身上有点难受,拿了盆子和衣服,打算去简单洗一下。
“易兄弟,去洗澡?”张延平神神秘秘地搭了易寒的肩膀。
“嗯。”
“来来来,跟我走,王武他们发现了一个洗澡的好地方。”
易寒满头雾水地被拉到了一处地方,在几株树木边是一小片湖泊,在月色的映照下像是一块明玉,此时已经有许多士兵在里面洗澡。
他微微有些诧异,边关水源稀少,军中主要水源便是离驻军地不远的一条名为穆因的河,和雁阳城所取水一样,这不远的地方竟然还有一个湖。
“这湖没问题?”易寒有点犹豫,他确实挺想洗澡,但这湖有点奇怪了。
“放心吧,不少人都洗过了,没危险。”张延平拍了拍胸脯,十分自信地保证。
想了想,他最终还是来到湖边,反正生命危险大概率是不会有的,至于其他的,之后再说吧。
他脱下衣服,将衣服整齐地叠放好,放下发髻,开始清洗,一捧水猝然泼过来,他警惕地躲过,抬眸看去,是……几个人在互泼水,他是被殃及的那个,真幼稚。
微凉的湖水带去了白日的热意与疲惫,不过他只洗了一会儿便拿毛巾擦完换上干净的衣服,用发带束了发后便打算离开。
“易兄弟你这就洗完了,不多洗会儿?”
“嗯,泡久了对身体不好。”
易寒回了军帐便直接休息了,或许是因为白天累了,他今夜睡得格外熟,几乎没有听到同帐人回来的动静。
次日,天光微亮时,熟悉的铜锣声响起,易寒起身便发觉了不对,他探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微烫,撩开衣袖看了眼,上面出现了细小的红点。
伸手给自己把了把脉,这是中了毒,他微微蹙了蹙眉,昨天并未发生什么特殊的事,伙食是军营中统一的,除非是……
他转眸看向旁边的人,此刻铜锣声已经敲了不下数十下,按理说其他人早该醒来,现在却仍旧一片寂静。
“张延平,醒醒。”
易寒推了推旁边正熟睡的人,伸手也试了一下对方的额头,滚烫,拉开他的衣袖,上面也是密密麻麻的红点,比他更严重。
“嗯?易兄弟……嘶,我好难受啊,这是怎么回事?”
张延平醒了过来,有些迷糊地揉着脑袋,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没什么力气。
“中毒了,应该是昨天湖水的问题。”
易寒起身穿了衣服,打算先跟教头说一声,然后再去找军医要点药材,如果真的是湖水的问题,那波及到的范围可就广了,就他所见,大半的新兵都去了。
“那,那怎么办?”
张延平也有点慌了,中毒,那不是会死吗?他连战场都没上,死在这里也太丢脸了吧。
“我去找军医。”
易寒下床,步履有些匆忙地出帐,正走着却被谢教头拦下了。
“打算去哪儿?今天一个个怎么回事儿,动作这么慢!”
“谢教头,昨天我们大部分人去了一个湖洗澡,现在出现了红疹和高烧的症状。”
“你们去那个鬼地方做什么?!”
谢教头满脸震惊,那个地方以前出过事,不过最近几年没事他也就没特别说什么,这群臭小子怎么摸到那里去的。
“以前出过事?那军医那边有药吗?”
“这,我也不清楚,回帐给我好好待着去,我去找人。”
谢教头恨铁不成钢地吩咐,随后小声念叨着什么,急匆匆地就往军医的帐篷那边跑。
易寒回了军帐,此刻里面的人基本也都算醒了,不过都虚弱地躺在床上,脸上满是绝望,他也不知道这些家伙究竟脑补了什么,怎么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易兄弟,你回来了,军医怎么说?他来了吗?”
张延平一下从床上窜了起来,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谢教头去找了,不过听他话的意思,以前那里出过事,大概率有方法可以解。”
易寒十分随意地坐在床铺上,从包袱里拿出一本书开始翻看,反正也没什么事。
众人听他这么说也都松了口气,没事就好,原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易兄弟,你还识字啊,这是啥书啊?”
张延平放平了心态,也不紧张了,凑了过来看了眼他手里的书,全是字,密密麻麻的,看的他头晕。
“兵书。”
“好厉害。”
张延平有点感叹,他早就觉得易兄弟相比一个士兵反而更像一个先生,这么厉害的人跟他们一样当兵有点浪费了,按他娘的话说,应该去考功名、当大官的,要不是他学不会,也不至于在这里了。
回完话,易寒就自动屏蔽了耳边的杂音和说话声,开始看书。
过了约莫两个时辰的时间,军帐的帘子被撩开,谢教头带着军医和药还有早餐进来了。
众人喝了药,军医吩咐了要好好休息几天,随后便离开了,谢教头站在那里看着吃早餐的几人,脸上皮笑肉不笑。
“这几天的训练是不能继续了,不过,一月后的考核时间可是不变的。”
他走后原本吃的开心的几人脸上带了苦涩,他们都知道想要进入镇远军的考核极其严格,一月本来就不算长,现在更短了。
虽然刷下来的人也不会不要,只是会进入后勤打杂,但对他们来说,但凡有点血性的都想上战场。
谢教头跟着军医跑完了一圈的军营,累的喝了一壶水。
“这群不省心的臭小子,就知道给我惹事!”谢教头将桌子拍的震天响。
“忙的应该是我吧。”
军医翻了个白眼,伸手拿过一边炉子上烧开的水,倒入茶壶中,又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咳,老祝,麻烦你了。”
谢教头有点讪讪地笑了笑,他算是将老脸都丢干净喽,这事真要闹大了,他这位子都不一定保得住。
“下次长点心。”
祝军医轻飘飘地说完,就踏着悠闲的步子回了自己的军帐,谢教头看了眼他的背影,咕哝了一句。
“他平常不是闲的很,有点事还不好,天天就待在那个军帐里鼓捣那些药材。”
*
三天后,基本所有人的症状都消了,身体也养好了,日常忙碌的训练又开始了。
军营中的训练枯燥重复,却又极其消耗精力,最考验的便是人的毅力与身体素质,所有人都在为一月后的考核做准备,体能、骑射与对敌能力皆为其列。
体能测试便是携着统一的武器,在校场上跑二十圈,在一定时间内跑完便算过关。
这一点对于大部分的新兵来说都可以过,除了部分体能过于差的人,这样的人在战场上或许连跑都跑不了多远,这其实也算一种变相的保护。
骑射考核算是将骑马与射箭融合,边骑马边拉弓射向目标,毕竟在战场上没人会等着你站好再射箭。
这一项的要求只有骑马射中,没有必中靶心的要求,只需要在规定时间□□中十箭便算过关。
这项考核筛掉了不少人,他们垂头丧气地抚着自己身侧的马匹,说不定以后都没法再骑马,只能待在后勤打杂工了。
而最后便是对敌能力,所有人一对一对打,这点不会太严格,只要不是连反击都不会的那种菜鸟就都可过,只评的是一个个人能力的高低。
考核结束后,谢教头宣布让所有人收拾东西,前往镇远军的军营,从此刻开始,他们便是真正的镇远军中一员。
“易兄弟,你帮我看看,这张考核表上都写了什么?”
张延平挠了挠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凑过来。
“体能甲等,骑射乙等,对敌能力甲等,综合能力甲等下品。”
易寒瞥了眼,念着上面的文字,一边收拾包袱。
“谢谢啦,那个,易兄弟你会写信吗?”
“会,如果你需要我代写的话,找来笔墨纸砚便可。”
一听对方话的前摇他就知道要干什么,收拾完便坐在床铺上等人。
不一会儿,张延平兴冲冲地拿着东西走了进来,将信纸铺平在桌子上,笔墨砚等等一应俱全。
易寒走过去坐下,用砚研墨,随后提笔蘸墨。
“就写我在这里都很好,过了考核,马上就要去镇远军了,让娘放心,在城里要多照顾好自己,然后……然后没有了,嘿嘿。”
张延平笑着挠了挠脑袋,脸上洋溢着幸福与快乐,仿佛透过那封信看到了雁阳城中等待他的人。
易寒收回了眸光,他的笔锋顿了顿,将对方的话尽量转化为书面文字写下,写完吹干后便装入信封,在封面上写下落款,随后交给了他。
“易兄弟,太感谢了,下次请你吃酒,我先找人送信去了。”
张延平兴高采烈地捧着信,出了军帐,易寒默默看了眼桌上的笔墨纸砚,这家伙从哪里薅来的东西,都不还回去了。
也不知道他代人家书的消息怎么就传遍了军营,在休息的两天里不断有人来寻他写,反正他闲来无事,帮个忙也无所谓。
而此时此刻的罪魁祸首正悠闲地喝茶下棋。
“老祝,你也太损了,把活都丢给那个新兵干了。”
谢教头拿着一枚棋子,一边琢磨着棋局一边调侃着。
“我是军医,那本来也不是我的职责,正好来了个能舞文弄墨的,帮他们促进一下战友情喽。”
祝军医笑眯眯地喝了口茶,往年这个时候他都忙的要死,难得有人当冤大头,现在休息一下不好吗。
“你还真是个老狐狸。”
“我看到了,把棋子放回去。”
祝军医牢牢盯着谢教头拿着棋子的手往回缩了缩,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讪讪笑了笑。
“臭棋篓子,又菜又爱玩。”
“哎哎哎,别别,继续下继续下。”谢教头赶紧拉着打算起身离开的人,连忙劝道。
“没有下次。”祝军医回身坐下,随手落下一子。
“好好好。”
谢教头继续聚精会神地看着棋局,手上有些纠结地转着棋子,心想,接下来走哪步好,这步,不对,这里,好像也不行。
*
休息的时间过,众人便骑着自己的马前往镇远军的主营,在离雁阳城更远一点的地方,之前的军营只不过是训练新兵的地方而已。
镇远军麾下分为十营,每个营都由一位副将所统领,而这十位将领则由梁将军,也就是主帅直接指挥。
易寒真正走入镇远军中时才意识到,或许剧情中最终那种局面是有可能的。
镇远军军中秩序井然,军规森严,赏罚分明,训练要求严格,光是新兵选拔都要经历如此多的程序。
而平日里,就算是非战时也日日训练不辍,主帅令下,令行禁止,就像是魏珩所说,梁将军是一位十分优秀的将领。
他毫不怀疑,这样一支精锐军队,足以有颠覆一个国家的实力,北黎灭亡或许也不奇怪了。这也是他进入镇远军后最直观的感受。
最近快要进入冬季,军中的演习与训练也愈发勤,因为蛮夷在此时极有可能会发动进攻,边关城多,镇远军便划为十支,在十营各自基础上进行增减调配,分开行动,驻扎在各城外。
*
一日,远处号角声起,随即便是滚滚的马蹄声,烟尘渐起,战鼓擂起。
这是作为新兵的他们的第一场战争,直面战场的残酷与厮杀。
众将士严阵以待,牵着自己的战马,易寒微微垂眸,抚了抚白马的鬃毛,他身上除了一把军中佩刀,还带上了原主的剑。
他翻身上马,随着众人一齐行向城门的方向,踏踏的马蹄声,盔甲摩擦所发出的铿锵有力的声音。
两军对峙,对面是高大的蛮夷在虎视眈眈着他们身后所守护的百姓与城池。
令旗下,军队改换阵型,而蛮夷则直接横冲直撞地杀入其中,在绝对的蛮力下,阵型被撕开了一角,双方瞬间混战在一起。
易寒一人一骑在人群中厮杀,他的速度极快,与他单对上的蛮夷几乎都被一击必杀,在他周围的蛮夷也发现这一点,聚在一起开始围攻他。
数把长戟与大刀向他劈来,他飞身而起,脚尖轻点在数把兵刃碰撞在一起的那处,左手拔剑劈砍,右手挥刀,周边的一圈蛮夷纷纷落马,再落时他已然稳稳骑在马上。
周边的蛮夷一时不敢上前,甚至有的直接调转了方向,铁板不好踢,又不是只有他一人,捡一些软柿子就好,没人是真的想死的。
易寒眸光扫视一圈,发现了明显服饰不同的蛮夷首领,他此刻正与我方将领交战。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自古以来便有,他拿弓,从随身箭篓中抽出两支羽箭,双箭齐发。
原本挡在前面的蛮夷都觉得是射自己的,纷纷侧身躲避,长箭破空直直射入蛮夷将领的胸膛,他被这力道击飞下马,脸上还有着不可置信。
正与蛮夷将领交战的宁子穆诧异地望向利箭射来的方向,看到的是一个年轻的将士手持双刃,将周边的蛮夷利落地斩落马下,动作毫不拖泥带水,看上去就像是一位久经沙场的将军。
只有转瞬的震惊,他便继续投入战斗,他快速将身边围攻而来的蛮夷斩杀,用长枪挑起蛮夷将领的尸首。
“尔等将军已死,还不速速投降!”
蛮夷们原本就处于劣势,再加上他们的将军死了,自然有点慌了,而见此局势的副将只得在此时也下令撤退。
一场战争后,余下的只有遍地的鲜血与残尸,血红的落日仿佛昭示着战场的惨烈,乌鸦的啼叫声在风声中显得愈加尖锐凄厉。
后勤的将士在收拾着战场,从一具具的鲜血淋漓,残缺不全的尸体中辨认出他们曾经的战友,将他们带回家。
易寒走到了伤兵营,这里躺着的士兵大多都是伤的极重的,军医训练有素地未他们包扎伤口,惨叫声、苦涩的草药味以及血腥气充斥着这里。
他伤的不重,只是一点小伤口,所以只是找军医来要点伤药和纱布。
这里的军医都十分忙碌,在争分夺秒地抢救伤者的生命,他自觉现在上去会耽误救治,便静静等着。
“何军医,这里有个流血不止的伤者!”
又抬进来一个,易寒默默看着,不过那位被点到的军医手上正在处理另一位伤者,明显没功夫,那个伤者如果不及时止血的话会休克,快一分就多一分活下来的可能。
他快步上前,帮那个小学童紧急处理了伤口,又吩咐他拿药,小学童原本就有点手足无措,看他这么熟练,以为也是军医,虽然没见过,但他还是按吩咐拿了药过来。
易寒处理完后,额上多了一层薄汗,他起身,正正对上刚刚走过来的何军医。
“抱歉,刚刚是情急之下,我会点医术,就先帮忙处理了。”
“我应该感谢你,你处理的很好,既然你会医术,那能麻烦你帮忙吗?我们这里人手不太够。”
何军医检查完了伤患的情况,面上带了几分笑意。
“好。”
“那实在是太感谢了。”何军医说完就又急匆匆地去处理又被送进来的伤者。
易寒也转向另一边帮忙救治,伤兵营中陷入了一种混乱而又有序的怪异状态。
这里的环境十分嘈杂,甚至对于伤患来说不是一个好的养伤地,但此刻医者们有条不紊地处理却又让这种杂乱被掩盖。
宁子穆原本是想来找找那个士兵的,他从手下的参将那里知道了他的具体信息,一个在雁阳城报名参军的年轻人,刚刚年满十八岁,是以三项第一的好成绩通过选拔进入镇远军。
而他在战场上所展示出来的能力却远不止于此,杀伐果断,实力高强,他不觉得这是一个普通人,这样的人才应该被重用。
现在他正站在伤兵营外,看着里面忙碌的场景,他早便听参军说这孩子在选拔营时便替同营的人写家书,如今竟然还替人治上伤了,倒是全方位发展。
不过由此也可见其品性,宁子穆有些蠢蠢欲动,为自己发掘到了这么一个好苗子,不过现在他还在忙,不好贸然去打扰。
天色渐深,营中点上了火把,伤兵营中的情况才逐渐好转,也没有新的伤兵上来了,剩下的也都是比较好处理的。
“易小兄弟,麻烦你了,给,回去记得好好休息。年轻人,别不把小伤当回事,年纪一大就麻烦了。”
何军医笑着从箱子里掏出一卷纱布和伤药递给易寒。
“多谢,我明白的。”
易寒接过东西道别后,刚走出去就被人喊住了。
“易寒,宁将军寻你。”
带话的人在前面带着路,易寒走在后边,他微微低头,在思索这位统领三营的将军找他所谓何事。
“到了,宁将军在里面等你,进去吧。”
那人说完话便径直守在营帐外,易寒将手上的东西收好,撩开帘帐进入,里面的摆设极其简约,此刻宁子穆正坐在正中等候他。
易寒恭敬地行了军礼,随后静静地等着对方主动发话,讲明目的。
“你手上的伤口没处理?”
宁子穆十分眼尖地观察到对方军服上的破口和已经凝固成暗紫的血迹,帮了一天的忙,结果到最后没处理好的是他自己。
“是,太忙忘了。”
易寒下意识看了眼手臂上的伤口,虽然还有点隐隐作痛,不过对他也没什么影响。
“接着,伤药。”
宁子穆十分大方地掏出了自己经常用的伤药,抛给了易寒,易寒稳稳接住,抱拳致谢。
“多谢将军。”
“易寒,你今天立下了不小的战功,肯定是要论功行赏的,我这里有个职位,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来,如果不愿意,我也不强求。”
宁子穆瞅了眼面前宠辱不惊,面不改色的人,暗暗点头,不错,心性可以。
“我的参将,你觉得如何?”
“但凭将军差遣。”
“那你明日便来我这边。”宁子穆现在是越看越觉得满意,手下的报告都写得快了几分。
“是。”
“回去好好休息吧。”
等人离开,宁子穆叹了口气,继续挑灯写战后总结报告,梁老将军的硬性要求,每战后必要一篇,还要检查,想想就头疼。
易寒走入夜色中,夜间的军营依旧秩序井然,巡逻的士兵齐整的脚步声在寂静夜色中格外清晰,他走入了休息的营帐。
此刻里面一片漆黑,没有半点人气,他用火折子点亮蜡烛才照亮了那么一小片地方。
原先热闹的甚至有几分聒噪的营帐此刻是前所未有的寂静,一片死寂,只有烛芯燃烧时的劈啪作响,一滴滴的蜡油攀附在烛身上,不甘又无可奈何。
就像是……生命,在战争的洗礼中渐渐消逝,那么渺小,却又壮烈。
虽然他自诩情感淡薄,但在这一刻,却仍为那些逝去的同伴而哀悼,向他们致敬。
这些情绪转瞬即逝,他拿出了纱布和伤药,将两瓶分别在鼻下轻嗅,无疑,肯定是宁将军给的更好,那就用这个好了。
他将身上的衣物除下,先是简单清理了伤口,便将伤药撒在伤口上,那是一条十分狰狞可怖的刀伤,随后便用纱布缠好。
【宿主,你好可怜啊,干嘛非得干这一行啊。】
666瞅了眼冷冷清清的军营,就它家宿主一个,包个伤口都没人帮忙,宿主看上去好孤独啊,孤身一人。
在战场上还要冒着随时可能会狗带的风险,这也太不划算了,还不如入朝当官,虽然尔虞我诈的也很危险,但起码生活环境好啊。
【可怜吗?此之一道上所行者甚多,真正可怜者何其多,我不过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员罢了。】
666哽了半天硬是没说出一句话,它家宿主到这个位面之后说话就文绉绉的,而且……似乎更有人情味了一点,也没有之前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了。
对于这一点666还是很欣慰的,就是宿主说话越来越高深,它这个系统开始听不懂了,伤心.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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