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私人剧院中已经聚集了城中余下几乎所有的城民，他们坐在座椅上，自发组织的志愿者们分发着食物和水。
沉寂了许久的剧院再一次热闹了起来，一直提心吊胆许久的他们第一次感到安心与轻松，闲聊声与笑声不时响起。
一个小女孩拿着一个水袋与面包，跑到了一直保持警惕的薇尔莉丝身边，将东西递给了她。
“姐姐，晚餐。”
“谢谢啦，小妹妹。”她笑眯眯地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接过了东西。
“姐姐，妈妈说你是保护我们的英雄，你一定要好好吃东西，然后打跑坏人。”小女孩满脸崇拜地看着她。
“当然。”她十分坚定地点头，然后蹲下身，捏了捏小女孩的脸，“小妹妹也要好好吃东西，长得高高的，长大了和姐姐一样厉害。”
“好，我也要和姐姐你一样！”她高兴地跳了起来，走回去的步子也是一蹦一跳的。
“真可爱。”她笑弯了眼，看着女孩的背影，让她想起了一个人，曾经的自己，也是这样的吧。
“换班了，去休息吧。”温蒂走了过来，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呀，真是，吓我一跳。”薇尔莉丝十分装模作样地叫了一声，转身就对上了她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真是，没意思。”她吐槽了一句，然后一口咬住面包，有些含糊地说，“换班就算了，夜快深了，我们不能放松警惕。”
温蒂没多说什么，她靠在门上，手中紧握着自己的武器，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嘀嗒——嘀嗒——”钟声在剧院中回荡着，不少人已经窝在座椅上睡着了，指针指向了十的位置，报时的音乐响起。
“来了。”
微阖着眸的少女猛地睁眼，她手中的银剑出鞘，同样在旁边的温蒂也绷紧了弦，望着门外那无边的黑暗。
“啊——！”一道叫声响起，那血族明显是撞上了设下的防御阵法。
寻着声音的方向，银剑快速飞出，一声闷响，那血族连发生了什么都没明白过来，就已经烟消云散。
她仍旧执着剑，站在那里，但夜却再一次静了下来。
温蒂闭着眼，手中的十字架闪烁着明光，待到她睁开眼，她的脸上带上了严肃的神情。
“还有，刚刚那个应该只是探路的。”
她们互相对视一眼，似乎是在讨论是继续追还是守在这里。
“我去，你们继续守在这里。”
她们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然后不约而同地出声。
“是，老师小心。”
“明白，首席你也要小心。”
她们看了眼对方，然后守在了出口的两边。
易寒走进了夜色之中，走出了剧院，月光笼罩了下来，他拔出了银剑朝着感知到的方向走去。
剧院旁是一片小树林，里面的草木此刻不安地晃动着，几道黑影快速窜过，然后冲向了那个月下的孤影。
然后只是几道银光闪过，甚至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听几声闷哼，然后再次安静了下来。
“几个小卒子。哦？还有一个。”
他向着灌木丛走去，躲在那里因为慢一步而幸免于难的血族瑟瑟发抖地看着他。
“求，求你放过我。我也不想这么做的，都是亲王，是她逼我们抓人的。”他跪在地上，毫无形象地求饶，就差磕头了。
“怎么不跑？我可是给你机会了。”
他轻笑着，然而在那血族的眼中，这无疑是死神的微笑，几乎是下意识，求生的本能让他快速起身逃跑。
他快速移动着，但他仍旧能感知到身后的那个可怕的人类，他在追他，仿佛是在逗弄一个猎物般，他觉得自己早就停止的心脏此刻在疯狂跳动，他从没有遇到过这么恐怖的人类。
直到跑到了一座建筑物前，他才松了口气，因为后面追逐着他的猎人停下了脚步。
易寒停了脚步，然后开始悠闲地往回走，身侧一个影子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边。
“怎么不追了，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累了。而且，这很无趣。”
艾里安下意识回头看向背后逐渐远去的建筑，目光微顿，原来是这样吗。
血族的鼻子微微耸动，他目光一亮，这里，有人类的气息，而且刚刚那个人类追到这里就停下了，是不是证明这里没有跟他一样的人。
他不由自主想起那些没有带回猎物的血族的下场，颤了颤身子，这太可怕了。
抱着侥幸的心理，他走入了这座建筑，凭借灵敏的嗅觉与强大的夜视能力，他找到了那些正熟睡着的人类。
是那些人，他露出了一个笑容，终于，他可以交差了。
悄无声息中，他捏碎了他们的心脏，让他们永远沉睡在了这一夜中。
薇尔莉丝在门口的位置徘徊了几步，然后又张望一下外面的情况，她又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怀表。
“这已经是你走的第三十个来回。”温蒂淡淡地说着，但她的目光却也始终望着外面。
“太久了，那种实力的血族，不应该。”她停下了脚步，微微蹙眉。
“……”温蒂只是沉默着，因为薇尔莉丝说的确实是实话。
“你难道不担心吗？不如我去看看。”
担心肯定有，但……她抿了抿唇，仍然坚持道：“老师让我们守着。”
“你……”薇尔莉丝想要说什么，话却噎住了，只能叹了口气。
温蒂平静的眸子一亮，她快步上前走了几步，薇尔莉丝看她这样子也赶紧跟了上去。
看着有些紧张凑上来的两人，易寒眨了眨眼，面上有些疑惑，“这是怎么了？”
“老师你没事吧？”
“没事，都解决了。今晚月色不错，就多逛了一会儿。”
他抬首看了看今夜的月，清亮圆润，繁星点点在夜空之中，月色的纱缀上明星的钻石，别有一番趣味。
“呼，我就知道，以首席的实力，怎么可能出事。”
话落，她成功收到了温蒂一记无语的眼神，仿佛在说，那刚刚在那转圈的人是谁。
易寒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就走入了剧院之中，隐于黑暗之中，他面色平静地一拐，来到了剧院几处防御阵法设下的位置。
他蹲下身，指尖萦绕着点点明光，在原先的阵法上瞬时叠加了几层繁复的阵纹。
一一走过几处位置，他扶着墙起身，喘了口气，随后嘴角挂起一抹无奈的笑容。
【系统，你说这具身体还能活多久？】
【宿主，你都干了什么？明明几个月前你还没那么虚弱，怎么突然这样了！】666惊惧地尖叫了起来。
【我有自己的节奏，你就告诉我，还有多久。】他得根据剩余的时间安排计划的进度。
【唉——，也就还有三年。】666无奈，666叹气，但无论如何，它都是跟自家宿主站一边的。
【宿主，你这么做有违任务守则，会有处罚的。】666忍不住小声提醒。
【哦，下次一定。】
666气的跳脚，数据流疯狂波动，堪比心动过速的心电图，和它此刻的感觉诡异的相符。
说了又不听，劝了也没用，下次一定，是下次一定违反吗？666颇有种父母看着自家叛逆孩子的心情。
下一秒，它又瞬间平静下来，差点变成一根直线，这东西可不能乱想，要是让宿主知道了，这可能就是它的遗言了。
另一边，薇尔莉丝靠在门上，摩挲着下巴，似乎是在思考着，然后突然一拍手，弄得旁边的温蒂怪异地看了她一眼。
“我明白了，我就说哪里不对。刚刚首席身边竟然没有费尔曼先生。”
“……费尔曼先生肯定也有自己的事，虽然他一直待在老师身边，但也不可能一直都在。”温蒂扯了扯嘴角，她说什么事呢，就这。
“话说，温蒂你一直跟着首席，他和费尔曼先生……”薇尔莉丝摆出了一副八卦的表情，冲着她挤眉弄眼。
“咳，别乱想，万一只是……”温蒂捂嘴轻咳，行吧，她还是没法昧着良心说出朋友两个字。
薇尔莉丝一副我才不信的表情，毕竟费尔曼先生偶尔面对玛恩首席时脸上露出的那种傻傻的表情，和卡洛差不多，她又不是完全不懂的小姑娘。
“哎，那你和格桑□□呢？”她话锋一转，将目标对准了温蒂。
她微微蹙眉，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要问这个，“什么？我们只是同伴。行了，你去休息吧，晚上我来值夜。”
薇尔莉丝端详了她一会儿，才发觉，她可能真的就是这么认为，原来，是暗恋啊。
她耸耸肩，握着剑就往里面走，算了，她最多也就八卦一下，有些事她管不了，还不如想想给姐姐和卡洛的平安信怎么写。
*
蝙蝠在密林间环绕飞舞，自荆棘蔷薇之中拨地而起的古堡，月色透过落地窗洒入室内。
涂着红色指甲油的白皙手指拿起高脚杯，红色的液体在里面晃荡，瑟薇撩了撩红色的长发，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血族。
“你说，他们都被一个人类杀了。”华丽的声线带着慵懒，又透着冰冷的杀意。
“是，是。那个人类长着金色的头发，还有一双蓝色的眼睛。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趁乱抓了这几个人回来。”
血族匍匐在地上，不敢抬头，他已经感受到了，亲王大人此刻正怒火中烧。
“又是他。”几乎是一瞬间，瑟薇就想到了一个人，那是她永远都忘不了的耻辱。
高脚杯在一瞬间碎裂，血液洒落一地，“明天晚上，召集这里所有的血族，我要杀光那些人！”
尤弥尔?玛恩，这一次我可不会再失手，我一定要把你彻底撕碎。不，还是把他转化为血族，让他彻底绝望，这才有意思。
她眯起眼，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美妙的场景。
“亲王大人，消消气。这是刚刚拿来最新鲜的血液，请品尝。”管家十分有眼色地拿出新的被子，倒入了新的血液。
“嗯，不错。”她轻抿了一口，眉间微蹙，看着杯中的液体，“这血……”
“十分抱歉，大人。上次没有新的补充，暂时只有刚刚拿来的，那些并没有之前的新鲜。”管家察觉了她的神色，立马鞠躬道歉。
“行了，暂时将就一下，反正明天晚上就有新鲜的了。”瑟薇不耐烦地摆摆手，仰头将液体饮尽。
*
夜色再度降临之时，古堡中的猎食者们倾巢而出。
瑟薇站在剧院的面前，红色的唇微勾，她带头踏入了其中，地上的防御阵法启动，她只是轻轻抬手，藤蔓疯狂蔓延，阵法消散。
她抬脚进入了大门，高跟在地上踩出清脆的声响，在空旷的剧院中回荡，抬眸环视了一圈，就对上了站在最中央舞台上的那个人。
啧，几年没见，这个家伙还是那副令她生厌的悲天悯人模样，装模作样。
“你们去找那些人类，这个家伙是我的。”
目标明确，瑟薇径直向着中央而去，这次，可就只有他一个人了，看他怎么用那术法。
易寒抬眸对上瑟薇那势在必得的眼神，左手掌中的十字架亮起光芒，阵法的纹路在地上隐现。
瑟薇嗤笑一声，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这招可不管用了，在他发动之前，她就能……
在这一刻，她感到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虽然只有一瞬间的停滞，她抬头看向对面只有几米距离的人。
易寒扣动扳机，火铳的枪口对准了她的胸口，银色的子弹没入了血肉之中。
还来不及嘲讽对方天真的瑟薇被淹没在巨大的光幕之中，彻底化为尘埃。
她带来的血族们在看到这一幕后彻底乱了阵脚，开始往外逃窜，但外面早已被人包围。
圣廷的法师在后侧施术，骑士们在前面冲锋，双方配合默契，实力稍逊的血族都被快速灭杀。
薇尔莉丝握着银剑，手上还缠绕着十字架，术法与剑术的结合让与她对上的血族避无可避。
强大的血族反应过来，他们径直冲入了人群中，场面一时混乱了起来。
温蒂刚刚解决一个血族，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道黑影已经来到了她的身侧，在那一刻她感觉到了死亡迫近的那种濒死感。
长剑抵挡住了尖利的手，她快速抬手，光芒刺穿心脏，她也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
“谢谢，格桑。”
只来得及一句道谢，她就又加入了混战之中，格桑则跟在她身旁，替她挡下暗中的危险，为她争取施术的时机。
薇尔莉丝拔出银剑，抬头时，她狠厉的眼神一下就紧盯住那个在人群中肆意杀戮的血族，她飞速往那个方向而去，在他下一次落下利爪时，抵住了他的手。
僵持的时间内，她催动术法，那血族察觉了她的目的，及时躲闪，但还是被灼伤了手。他退开几步，环视了一圈四周的情况，然后往另一个方向奔逃。
没有犹豫，薇尔莉丝追了上去，这是那个跟在血族亲王身边的血族，单凭实力，他就是现在最大的隐患，更何况，他还杀了那么多人。
追着他来到了一处树林中，薇尔莉丝抿了抿唇，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一道黑影不停地移动着，心跳加快。
在窜出的尖锐指甲要碰到她的那一刻，长剑快速劈砍，伴随着尖利的痛呼声，一股巨大的力道将她掀飞，将她狠狠甩在了树上。
她艰难地撑起身，一道黑影遮挡了前面的光线，在这一刻，她浑身僵硬，曾经回忆中的那种绝望再次上涌。
不过她没等来疼痛，而是血肉被刺穿的声音，她抬头，瞳孔震颤，面前的是一个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人——卡洛。
那血族低头看着刺穿他胸膛的手，他不可置信地转头，目光中满是疑惑和不解，“卡洛亲王，你……”
话还没说完，心脏便被暴力地碾碎，他倒在地上，眼睛瞪的极大。
薇尔莉丝紧紧盯着他那只沾满血液与碎片的手，指甲几乎抠入了泥土之中，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
一瞬间，曾经相处过程中那些违和的地方涌入脑海之中，不停地播放着。越是细想，她就越是觉得自己可笑，她被骗了，彻彻底底地被玩弄在一个血族的股掌之间。
他是不是觉得她就像是一个笑话，一个小丑，被耍的团团转，竟然还喜欢上了他这个仇人。
在极端的愤怒之下，她反而冷静了下来，她深吸了口气，抬眼望向卡洛的眼神中带了几分迷茫和恰当的气愤，手中却紧紧攥着那条母亲的十字架。
“为什么要骗我？”
见到对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愤怒，卡洛悬着的心落下，或许是这么久的相处让她改变了想法，她只是在气他骗了她而已。
“对不起，薇尔莉丝，但我是真心爱你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他上前一步想要扶起她，忽的发现自己手上的血迹，匆忙找出手帕想要擦干净。
薇尔莉丝扶着树干起身，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止住了他擦拭的动作，轻抚了一下他的脸。
卡洛定定地看着她，心里升起巨大的喜悦，他们的爱或许真的能够跨越种族的对立与偏见。
“卡洛，我……”
她伸手，单手环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则轻按在他的胸膛上，然后……
十字架穿透了他的胸膛，刺眼的光芒照亮了密林中的这一小片地方，她握着十字架的手在颤抖，可她的话语却是决绝。
“我绝不会原谅你。你手上的鲜血永远也不会消失，那些被你杀死的，因你而死的人。”
她伸手推开了他，卡洛踉跄了几步，他捂着胸口痛苦地张着嘴，撕裂与灼烧感自伤口处传遍全身，此刻的他，就算多走一步都会承受极大的痛苦。
然而他还是执拗地抬头看向自己的心上人，但她的眼里只有仇恨与漠然，悲伤如滔天的浪潮像是要淹没了他，比此刻身体上的疼痛还要剧烈与难捱。
他跌跌撞撞地进入了树林的深处，就算有再多的不甘与遗憾又如何，他如果不想把命丢在这里的话，就只能离开。
薇尔莉丝看着他的身影在密林中消失，她没有追上去，尽管她知道，此刻的他毫无反击之力，如果她想，他会死在这里。
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猝不及防的，温热划过了脸颊，抬手擦了擦，是眼泪啊，她好像又一次失去了重要的东西，还是以这种不堪的方式，真狼狈啊。
胡乱用衣袖擦干眼泪，她转身往回走，一路上脑海里都是乱糟糟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的剧院。
战争后的场面总是格外的凄凉，伤员痛苦的叫喊声，残疾断臂，鲜血四溅，她的目光停在了停放死者尸体的位置，很多熟悉的面孔，她甚至能叫出他们的名字。
她的手再次攥紧，指甲狠狠嵌进了肉里。
“薇尔莉丝，你没事吧。”
温蒂抱着一箱药剂走了过来，她一眼就看到了呆站在这里的人，她觉得有些不对劲。薇尔莉丝从来都是大大咧咧的，而此刻的她周身却环绕着悲伤与迷茫，是被这惨烈的场景吓到了吗。
“没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她勉强扯起一抹笑容。
她的状态实在太差了，温蒂这么想，她摇了摇头，“不用了，你快去休息吧，你看起来不太好。”
她木然地点了点头，然后漫无目的地往一个方向走，她确实应该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了。
不知道目的地，她走在路上，放空了思绪，渐渐的，天空落下了雨，冰凉的雨水打湿了她的发丝与衣服，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隐隐约约能看到，在正前方，有一个人正撑着伞。
“薇尔莉丝，发生了什么事，你看起来可真糟糕。”
视线中的人逐渐清晰，雨水打在伞上的声音将她唤醒，她眨眨眼，有些艰难地开口，“首席……我现在很痛苦。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样吗？那你愿意将你的苦恼告诉我吗？你知道，在成为主教之前，我是一名神父，或许会是一个不错的倾听者。说不定，我还可以给你一些建议，”
“谢谢你，神父。”
她抬头看向面前的人，现在的他对于她而言，不是上级也不是老师，而是一位值得信赖的神父，让人不自觉想要信任，可以毫无顾忌地诉说所有的悲伤与迷茫。
*
薇尔莉丝捧着一杯热牛奶，拢了拢身上披着的毛毯，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
“薇尔莉丝，现在你可以说说，发生了什么吗？”
易寒坐在她的对面，手上是一杯红茶，他轻抿了一口，目光认真地看向对面的人。
“是卡洛，他，他是血族。我竟然被他骗了那么久！”因为愤怒，她握着杯子的手用力，手背上露出明显的青筋。
“你因此而对他感到失望透顶，是面对爱人的背叛而产生的怨恨吗？”
“不，不是。”她将头埋在了手臂间，声音沉闷，“就在几个小时前，我将十字架刺入了他的心脏。可，可他却救了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从没有伤害过我，甚至他还救过我不止一次。”
“你是在苦恼，你还爱着他，但这份感情却与你的信念相悖。”
被一针见血地点出来，她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后她喝了口已经冷掉的牛奶，才嗓音艰涩地回答：“是，我承认我还喜欢着他。”
“孩子，无需迷茫，你早已做出了选择，不是吗，听从心的声音。你的意志是如此的坚定，连神明都会为之动容。”
他站起了身，来到她的旁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没有必要感到悲伤，你的未来还很长，你还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
薇尔莉丝抬头，看向他，那双温柔的眸子里仿佛能够包容一切，“首席，你不怪我竟然产生过这样的想法吗？”
“当然不会。”
“我明白了，谢谢你，神父，你让我看清了我的心。那么，我现在有什么是我能够帮上忙的吗，首席。”
她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拿下毛毯，再一次恢复了精神。她捏了捏手，听从心的声音吗，或许在她刺出十字架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如果你真想帮忙，就回去换身干净的衣服，万一生病了，温蒂他们说不定还要担心你。”
薇尔莉丝此刻才感动一阵冷意，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确实很不好受，她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告辞。
等到房间再次恢复安静，易寒回到了柔软的沙发上，为自己又倒了一杯热茶。
【宿主，你不是说不插手男女主的事吗？】666满脸怨念地冒了出来。
【还惦记那点积分呢。】易寒轻笑了一声，惬意地窝在沙发上。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不过，男主被刺中了心脏都没死，命可真大。】他有些幸灾乐祸地摇了摇头。
【诶，宿主你怎么知道的？】666跳了起来，就看到宿主那副看好戏的模样，好气。
【要死了，你早在那里大呼小叫了，还有这耐心等人走。】
666气恼，看着在那里悠闲喝茶的人又泄了气，被完全拿捏了。
【系统，你知道男主现在在哪里吗？】
666瞬间警觉，它当然知道宿主的尿性，他这样子一看就没憋好主意。
【宿主，你要做什么？】
【这么警觉干嘛，我帮帮他。剧情里他和女主复合的契机是什么，你忘了吗？】
【当然没有。】666抱着电子屏幕翻看，一边偷眼看那边笑得温和的人，没好事，肯定不安好心。
【你知道的，我只剩下三年时间，有些事只能提前一些，当然，这也是为了你好，不是吗。】
虽然他的语气里丝毫没有任何的示弱与卖可怜，但是666还是诡异地感觉到了，并且成功心软。
【那，那我只给你男主的坐标哦。】
易寒眉梢微挑，没想到这招还挺有用，这就把位置哄到手了。
他接收了位置，起身，顺手拿过伞便出了门。
外面的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他踏在泥泞的地上，脚步轻快地走着。
真期待，在不同的条件与背景下，面对同样的情况，女主会做出什么选择呢。这场小小的实验，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希望你别让我失望，薇尔莉丝。
*
雨滴打在树叶上，发出杂乱的声音，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易寒找到了正倚靠在一棵树下的卡洛，浑身脏乱，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真狼狈啊。
“谁？”
他警惕地睁眼，身体做出了防御的姿势，直到看清眼前的人，他才有些疑惑地发问，“玛恩主教，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帮你，顺便和你做个交易，如何？”他微微蹲下身，平视着卡洛那双红色的眼眸。
“什么意思？”他眯了眯眸子，心底升起了戒备，他究竟想做什么。
易寒拿出从系统那里坑来的血袋，丢在了卡洛的怀里，“你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他拿着那袋血，微蹙着眉看着面前的人，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他，好吧，其实他们本来就不熟，但至少，和他在外人面前的形象大相径庭。
“薇尔莉丝因为你而感到烦恼，现在，你怎么看待你们之间的感情？”
听到这话，卡洛的目光一亮，是不是薇尔莉丝也放不下他，所以托玛恩过来帮他。
“我当然还爱着她，可是以她对血族的偏见，她不会接受我。”卡洛有些落寞地垂着眼，语气低落。
“只要你按我说的做……”他微微凑近，低声在他的耳边轻语几句。
卡洛听着他的话，眉间微蹙，脸上露出不解和疑惑，“王知道这件事吗？”
“啧，你觉得他会阻止我吗？”他眯着眼轻笑。
卡洛沉默了，好像不会，不，应该是一定不会，毕竟是这么一件小事，虽然很迷惑吧。
“好，我会帮你。”
“作为交换，我也告诉你一个消息吧。虽然不能保证你们之间的关系一定能够缓和，但值得一试。”
听到这话，卡洛眸光一亮，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易寒慢慢站起身，他微垂着眸看着卡洛，“她的母亲，变成了吸血鬼，现在在斯诺城。祝你好运。”
他撑着伞转身消失在雨幕之中，卡洛看着他的背影，咬开血袋，她的母亲，如果能够找到她，或许可以转变她的观念。
原路回到休息的房间，易寒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血族，刚刚放下伞，他就径直凑了过来。
艾里安鼻尖轻嗅，他在尤弥尔的身上闻到了一个令他不怎么愉悦的味道。
“看来你忙完了。”他微微侧头躲过他的动作。
“你的身上，沾染了卡洛鲜血的味道，你去做了什么？”他的语气里染上了几分酸意。
“卡洛的血族身份被发现了，还差点死在薇尔莉丝手里。我啊，去看个热闹。”
艾里安看着他面上的笑容，放下了心，阴阳怪气地说了句，“那你还挺关心他们的。”
“不过，我早就告诫过那小子，当时他还不听，现在可是吃了苦头，也该清醒一点了。”他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
“……那可不一定。”看卡洛那副深情的模样，估计再被多捅几次也不一定会清醒过来。
“算了，不谈他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我可不想再穿着这身衣服了。”他扯了扯身上黑色的斗篷，有些嫌弃。
“等到中央都城的人过来交接完，我们就启程。”
“行吧。”他有些泄气地回答，拉起他的手，语气带着几分期待，“你看，我帮了你的忙，能不能……”
“你想要什么？”易寒已经见怪不怪了，这家伙总是这样。
“亲我一下，怎么样。”他狡黠的翘起唇角，目光热切。
“……这样的接触有什么意义吗？这远不如物质来得实用。”他有些疑惑不解。
“并不是。这样的接触能让我感到喜悦，这点，就足够了。”
艾里安微阖着眸，嘴唇轻轻贴上对方温热的唇，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单纯的接触，易寒只是静静看着他，过了近一分钟，他才退开一步，满脸笑意。
“你看，我现在就很高兴，或许，这就是喜欢吧。”
他对上那双满含真挚爱意的目光，心里升起好奇与几分兴趣，喜欢吗。他现在还不能理解与体会这种感情，或许，以后会吧。
*
一月后，在与都城来的人交接完都明城中的事宜后，他们启程出发回到都城，抵达时已经到了夏季。
刚刚回到住所，就有人敲开了门，阿蕾娜恭敬地冲他微微俯身。
“主教大人，女王陛下召见。”
“好。”
他十分顺从地跟着她来到女王陛下的宫殿，意料之中的算账，想必玛莎那边的事刚结束，她就已经知道了。
“拜见女王陛下。”
“不必多礼了，玛恩主教，坐吧。”她微微抬手示意一侧的座位。
她微微侧目瞥向那边落座的人，语气不经意中却又带着压迫感，“听说圣廷的玛莎牧使为莫特公爵家的小姐进行了治疗，真是心善的姑娘，你觉得，我该为她表彰吗？”
“女王陛下没有必要如此，是我嘱咐她这么做的，您对圣廷的顾虑我也十分清楚。”
“看来你今天来这里也不是丝毫没有准备，那你是想说服我了。”女王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颇为好奇他会怎么做。
“哈桑公爵的前车之鉴在先，您应该不希望有第二个他的出现吧。”
女王锐利的目光刺向他，提起这个无异于直接点出她的失误。
“您在担忧贵族世家们会利用这种力量对抗皇室，其实您不必如此忧虑。这种力量之所以对您有威胁，是因为它现在的稀有。如果推广，假以时日大部分的人都具备，也就不再稀有。有皇家学院，您得以选拔其中的佼佼者，无人能撼动您的位置。”
他游刃有余地说着，脸上只是带着轻笑，没有丝毫的畏惧，一派淡然。
“你倒是能说会道，不过，你成功说服了我，玛恩主教，你坐现在这个位置，屈才了。”
女王满意地颔首，她略带几分调侃地说着，但看着他的目光却带了几分深意。
“陛下，现在这样，我已经十分满足。”
女王轻笑了一声，摆了摆手，“主教刚回城就过来，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阿蕾娜，送送他，对了，我最近新得的东西，也送些过去吧。”
“是。”
阿蕾娜应声退下，不一会儿身后就带着几个抬着几箱东西都侍从出来，她来到这位主教的面前，“主教大人，我送您回去。”
“十分感谢。”
他起身跟在她的身后，带着几箱金银回到了住所。
玛莎看着自己的上司空着手去的却带回了几箱东西，完全不像是被问责，反而更像是慰问，不得不感叹，真是厉害。
“听说主教大人您被女王陛下召见，我还担心您会被责备，现在看到您没事，我也放心了。”她十分关切地上前。
“玛莎，你在贵族之间的消息应该挺灵通的，所以，跟我做个交易吧。”
“嗯？什么交易？”玛莎面上露出迷茫，不过内心却在腹诽，人不在中央都城，消息倒是挺灵通的。
“帮我搜集那些贵族们的非法行为，越多越好。你喜欢钱财，这几箱东西就归你了。”
玛莎撇撇嘴，看着他丝毫不在意的模样，打开那些箱子看了看，眼睛差点被那些东西晃花眼，她一下盖上箱子。
“主教大人，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她目带探究地看向悠哉悠哉坐在沙发上的人。
“多掌握一些消息总没错，不是吗。”
玛莎思索了一会，下了决断，“行吧，不过你知道那些也奈何不了那些贵族。”
她耸了耸肩，说实话，查这些很简单，因为那些贵族根本不屑于隐藏，没人能够制裁他们，他们也就愈发肆无忌惮。
易寒无可无不可地微微颔首，“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毕竟收了钱嘛。”她摊了摊手，心想，这钱赚的可真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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