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找林茜做笔录，具体询问那个中年男人，然后问她身边的人，有没有人见过那个中年男人。”对张佳慧的测谎结束后，何凛然就对着侦查人员吩咐道。
根据林茜口供，张佳慧中学时期距离现在已经有几年了。现在去调取监控，没有确切日期，恐怕已经找不到、也查不到，等同于海中捞月。
何凛然思忖着，命令道：“去她家。”他利落地带着二三个专案组的警察，包括叶旭凡，动身前往张佳慧家。
随着警车光滑的窗户外绰绰闪过的绿荫景色，画面切到花城小区附近。
因案情影响，张佳慧的事传到民众和小区居民中，花城小区外，也有一些零散的看热闹的人成队拥挤地围着小区门口。
安排在这里保护张佳慧家人的警力在周边拉着警戒线，疏散民众。何凛然在干警疏散人群的帮助下来到花城小区门口。
小区门口地面呈梯形坝子状，其上承载着保安亭和小区护栏，其承担监督车辆出入的职责。放眼望去，里面都是居民楼和绿化带，环境优美、空气清新。
自张佳慧当上法医之后，有了富余，便带着一家子从原本悦兴路的光明小区搬到了这里的花城小区，这一带属于都市小康家庭的经济水平，小区安保设施完善、居住环境静谧闲适。
何凛然等人从警车下来，来到保安亭，对着保安出示警察证件照。保安立刻会意，点了点头，在小区门口人行道放行，他们得以进入小区。
几名警察穿梭过过道，直奔东侧3栋居民楼，坐上电梯，到了7楼后，便来到3702房门门口。
“叩叩叩——”伴随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开门，市公安局警察。”叶旭凡站在门前，语气严厉。何凛然等人在一旁看着。
一会儿后，“吱呀”一声，门开了。站在门口的是一位老妇，她见来人的几名警察，神色讶异。
何凛然眼神凌厉，拿出警察证件说道：“你就是张佳慧的家属吧？我们是来调查的。”
这时，老妇身后跟来一位老丈。
原本张佳慧的家人应受警力调转到安全的地方保护，但是这对夫妇对这里居住了许久的老房子追念，便留在了这里。
叶旭凡看着老妇和老丈，严肃道：“我们怀疑张佳慧有作案的嫌疑，需要你们配合我们调查。”
那名老妇闻言，面色有些不霁，赶忙辩解：“警察同志！冤枉啊……我们小慧一向很乖的。”
何凛然：“一向很乖？”
“对啊，警察同志！您先进来吧。”老妇让出一条路，何凛然等人步入其中。
从玄关向内看到室内，能看到起居室是一个简朴的客厅布局，家具摆放得井井有条，很有生活气息。
老妇正要给他们端茶倒水，何凛然摆摆手拒绝：“不了，我们不逗留。”
老妇点点头，也不好为难他们，然后徐徐开口：“小慧啊，从小就很努力，学习也很刻苦，相当于是同学老师眼里的‘三好学生’，我相信这次是她犯糊涂呀……”
在对面沙发落座的老丈面色不耐：“哎呀老伴，你就别袒护了，自从她考上大学后，她就不咋经常来看我们！也不知道是去哪鬼混去了，怕是交到男朋友了，有了对象忘了阿爸阿妈！”
“诶，你这家伙，瞎说什么呢！我们小慧每个月都会给我们打钱转账，她已经很孝顺了。”老妇剜了他一眼，抓住他的手臂。
“唉……”老丈轻叹一声。
“她每个月给你们汇款多少？”何凛然看着他们，问道。
“这孩子挺好的，知道感恩孝顺了，现在每个月都是几千几千的打，唉，她在外工作也不容易。现在我们两个看那网上的评论呐，都在骂她，我们心里那叫一个难受哇！”
何凛然和叶旭凡听到这里，对视一眼。何凛然点点头，然后问道：“不知道令嫒房间在哪？”
“在那边。”老妇指了一个右边方向的一个虚掩着的白色铝木门。何凛然了然，走过去，推开房间门入内，后边的三个警察也跟着。
房间内充斥着大片淡银蓝色，整体装潢简约时尚，光滑的实木地板上放置着一张铺上柔软棉被的单人床，落地窗的窗户打开着，室内空气清新、通着风。室内营造着少女一般柔和温馨的氛围。
床边放置着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一些文具和笔记本等办公用品，何凛然目的明确，直接打开了放在桌子中央的笔记本电脑。
张佳慧的笔记本电脑设有密码，试了几次打不开，何凛然便将笔记本电脑拿起来，装进一旁的笔记本电脑包，递给叶旭凡，然后道：“回去破译一下开机密码。”
叶旭凡接过电脑包，点点头。
几人在房间搜索着线索，大略看了一番没有其它电子产品和可疑之处后，其中两名警察又到外边询问张父和张母。
何凛然过了一会来到客厅，问起了他们：“你们有没有看到张佳慧和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经常走动？”
“小慧交男朋友啦？那八成就是她的男朋友吧！我们怎么不知道，哎呀，自从她上了大学后，整天神神叨叨的，我有一次去学校看她，一天到晚就知道打电话发消息。”老妇听到他的话，回忆着答道。
“这种情况在她工作的时候也有吗？”叶旭凡也走了出来，问道。
“她工作的事我们不晓得！她平时忙得很，很久才回一次家。”一旁的老丈说道。
何凛然点点头，跟老妇老丈交代几句，便随着众警察离开3702。
……
下午，警局。
“何队，张佳慧的笔记本成功破译，我们发现她在小红书运营着自媒体，这个号本身没什么问题，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号。”技术人员看着眼前的电脑屏幕显示的小红书个人主页界面，说道，“这个小号有大量她发布的关于美甲、名牌手表、名贵包包等昂贵饰品的内容，但是她的配文却是一些关于‘性’的诱导邀请。”
何凛然在一旁，看着电脑屏幕网站上这些奢华珠宝的图片，吩咐：“很好，再查一下她评论区和点赞关注她的用户IP地址。”
片刻后。
“找到了，我们发现了一个涉外的□□暗网，里面的首页有张佳慧的信息。”技术人员说道。
何凛然眼神深邃：“继续查，和她接触过的所有客人。”
叶旭凡走了过来，对着何凛然说道：“何队，我们走访了认识张佳慧的朋友、同学和舍友，舍友声称她平日经常‘夜不归宿’，有一次晚上她突然一个人不见了，舍友问了才知道原来是在校外住酒店。”
“查她大学附近的所有酒店，还有她当时的酒店入住记录。”
“是。”一旁的技术人员起身行动。
叶旭凡看着离开的技术人员，继续说道：“我们还问了当时在法医鉴定所的目击证人，其中一名法医说，张佳慧案发当时确实是在工作，在接手一个紧急的案子后，忙得焦头烂额。另外，还有几个鉴定所的工作人员目击到，前段时间她入职的时候，下班期间，确实有跟一个体型高大的男人并行回去，并且坐上了他的车。”
“据他们所述，那名男人大约四十出头，穿着一件老旧西装，大肚子、剃着寸头，举止并不讲究。”
……
看守所。
何凛然来到张佳慧对面，在身后的投屏上调出那个网站的页面。
效果触目惊心，张佳慧一抬头，脸色就变幻得十分难看。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何凛然冷静地看着她，问道。
“呵……”张佳慧沉默半晌，低着头，似乎有些哀伤，眼眸透露出苦涩和复杂，眉头紧皱，想笑着带过，却笑不起来。
……她企图掩饰着自己挫败的神情，抿着唇，难以启齿，便不再开口了。
何凛然看了她一会，继续审问：“那个男人是谁？你再怎么拖延时间也没用，我们已经派人去查你大学附近的酒店了。”
张佳慧身为法医，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根据这些信息和情报量，想要查出那个男人的信息，只是早晚问题。
她坐在那里，神色怪异，一语不发。
叶旭凡在监控室看着画面，皱起眉头：“还是这样，拖延时间、抵赖。”
……
审讯室外，办公区域内。
“何队，我们已经将六名嫌疑人的手机从实验室转移到了办公室。”刘昌茂走到何凛然面前，汇报着。
“嗯。”何凛然点点头，来到桌前，看着六台被密封袋包裹着的各异手机。这几台手机都已经经过技术人员破译了开机密码，所以可以打开。
何凛然戴上医用手套，拆开其中一个标签写着“周以轩”的手机密封袋，开机后，直接点进短信软件，最新消息是尾号4613的手机号码，几个绿色的气泡传递的消息却骇人听闻——
“上午好，周医生。我猜你现在正准备度过一个很愉快的一天，是吧？毕竟今天是你和你妻子的结婚纪念日。不过——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要先听哪个呢？”
“先说坏消息吧，我有一些关于你妻子的秘密——”
“［图片］［图片］［图片］”
“你究竟是谁？你想要怎样？！”
这是当时周以轩回复的消息。
“别急，跟你说说好消息——今天上午9:20分之前，来到凤岚仓储外部，我有一个保密交易要告诉你。不过，你不能报警，也不能给第三方知道，否则，你也不想这些照片流露出去吧？”
“该死！”
……
其他嫌疑人的手机短信也大多无一例外，五名嫌疑人收到了一致的威胁短信。
何凛然眼神冷冽如剑，将这几台手机放在一边：“小刘，麻烦你彻查发件人的网络协议地址。”
刘昌茂不禁打了个寒颤，从没见过何队这么冷酷的眼神，他赶忙回答：“是。”
……
夜晚，审讯室内，何凛然和周以轩面对面落座。
桌子上，测谎仪照常放置在中央，一根根线头和冰冷硕大的传感装置显得尤为诡谲。
周以轩看着身旁的干警给自己戴上测谎仪的传感器，略有些讽刺：“嚯，何警官，你怀疑我？要对我测谎？”
“好好配合。”何凛然拍了拍桌子。
周以轩盯着他看，笑了笑：“何警官，我和其他几个人呢，都已经目击到张佳慧当时在案发现场的可疑举动了，这事你也心知肚明吧？”
“现在开始测谎，请你配合，周医生。”何凛然并不理会他，例行公事地冷冰冰道。
“我配合，当然配合。”周以轩低头看着身上的传感器，还不忘记聊日常，便咧嘴笑道：“你不觉得刑警测谎一名医生，是一件很奇特的事吗？”
在监控室看着画面的杜峰坐不住了，一脸凶狠地走出监控室，径直打开审讯室的门，看着周以轩：“我会盯着你。你很横是吧？”
周以轩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杜峰冷哼一声，倚靠在门边。
何凛然向周以轩简要说明了测谎程序后，便问道：“周以轩，是吗？”
周以轩不甚在意：“是。”
“家住A市沙江东路龙华区16号，是吗？”
“是。”
“35岁，是吗？”
“是。”
迄今为止，测谎仪荧幕上的波形图数值一切正常。
“看守所的饭菜好吃吗？”何凛然话锋一转，抬眼看着他，语气平淡。
“呵……”周以轩明显瞳孔微缩，眯着眼睛看着他，“不是。”
荧幕上的数值显示正常。
杜峰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何队明显是在测试周以轩被关在看守所的虚心程度。
“案发当时，你在现场吗？”何凛然手指敲了敲测谎仪一旁的桌面。
“不是。”
“案发前一晚，你独自开车是吗？”
“是。”
“滴——滴——”测谎仪发出微乎其微、几乎难以捕捉的电子声响，波形图一如既往是正常的绿色线条。
“考试作弊过吗？”
“……”周以轩微瞪着眼，颇有些生气，“就别为难我这个医生了吧。不是。”
何凛然看着荧幕上，第一行呼吸波变乱，中间变成了红色线条，继续问道：“你有犯过错吗？”
周以轩：“当然，每个人都会有。”
“回答‘是’或‘不是’就行。”
“是。”
“有违纪过吗？”何凛然语气依然没有波澜。
“……不是。”
这一次，荧幕上不止第一行的呼吸波变成红线，第三行脉搏波也明显有了变化。他的心律是不是加快了？
“有犯过法吗？”何凛然垂着眸，似乎漫不经心，实则眸中深沉，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很轻微的，响了一声又一声。
一种无法言喻的，沉重如石头一般的压迫感像激荡沸腾的海水，掀起一次又一次的潮汐，在某种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坠落、拍打着。
“不是。”周以轩突然笑了一下，好像在池子里投掷了一个石子，“你在怀疑我吗？何警官。”
他的心率又变成正常了，荧幕上的三行数值也变成了绿色的波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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