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还不是怕你被骗了。外面那些女人,不三不四本事大,你们男人不懂,狐狸精手指一勾就忘了魂头!”四姑嬢理直气壮。
竹林不得不再次解释:“我和小陆清清白白……”
“大哥你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哦!人都走了,自家人还打啥马虎眼。木得关系,你咋请她看店?远的不说,我不就在这儿站着,自家姊妹,你咋不请我呢?”
四姑嬢和老太太是一个逻辑,如此惺惺相惜。
清白二字,竹林都说累了。竹林转头对竹青道:“幺儿,我没那个心思。”
“爸,我相信你。”
“小叶子,你还小,别被你爸糊弄了……”
“四姑嬢!”竹青提高音量,叹道:“人都撵走了,不说这些了,现在最重要的事生意,店里头的生意咋办?”
四姑嬢就等这句呢,毛遂自荐道:“我来,自家人看店,我不比外人用心?”
“四姑嬢,卖东西不容易……”
“我是你亲嬢嬢,还能和那个老鸡婆一样?”
竹青没多说什么,指着货架问:“你卖的出去一件衣服不?不信?给我挑一件。”
四姑嬢从货架上拿了一间亮晶晶的玫粉色中长款棉服递过来,竹青看得眼前一黑。
“我不喜欢这个色。”
“这多好看啊?”四姑嬢张口就反驳,看竹青脸色不好,才想起来自己是以店员身份卖衣服,而不是姑姑说教自家侄女。
“那这件。”棕色仿大衣长款毛衣开衫递过来。
“不喜欢这个款式。”
四姑嬢忍不住了,“竹林,你不让我来就明说,让个小辈挑我的理是啥意思?”
竹青按住他爸,指着玫粉色棉服道:“我皮肤偏黄,穿粉色显得人黑,中长款棉服刚好把我四六分,压个子。长款毛衣不挺括,我溜肩,穿起吊儿郎当的不好看。你卖衣服,至少先看下我穿的衣服啥风格啊。你推荐这个大衣,夸有气质、经典百搭我可能会买,你推荐牛仔棉服新潮好看、很多人穿,我可能会买……做生意,难缠的客人多了,说两句你就不耐烦,难道开店是为了和客人吵出个输赢对错?”
“我帮忙还帮出错来了?一个外人都能看店,还给她开高工资,我当亲妹妹的给你弯腰、下话,还委屈你了嗦?连个黄毛丫头都能说我两句。”
竹青苦口婆心:“四姑嬢,摆事实、讲道理,我们开店是为了挣钱。逢年过节,我爸给你发红包,有难有事,我爸啥时候不帮忙。”
“那你想啷个?”四姑嬢发发气气把衣服挂回去,顺手拿了一件仿羊绒大披肩裹在自己身上,“你们父女发达了不认亲戚,是忘了老话说的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说完,也不等竹林、竹青父子回嘴,拿了一件店里卖的最贵的羽绒服,唰一下拉开卷帘门,气冲冲走了。
四姑嬢心里未必不清楚自己是无理取闹,可万一成了呢。就是闹得再僵,亲姊妹,打断骨头连着筋,亲哥哥还能不认她不成?
竹林父女与门外竖着耳朵听八卦的人面面相觑,假装不经意围着的人不好意思回避视线,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们父女,转着脑袋若无其事走了。
奇葩千千万,今日占一半。
“爸,我来看店吧。”竹青扶起倒地的模特,开始收拾被闹得一团乱的店面。
竹林把卷帘门拉下来,一起收拾。
吃过午饭,服装店重新开门,打折的红纸贴玻璃门上,音响循环播放《好日子》《恭喜发财》《大地飞歌》。气氛热起来,客人们冲着打折和八卦进来,都让竹青忽悠着买衣服。
“姑娘,刚是怎么回事儿啊?”
“阿嬢,我忙呢,你买了衣服外面等我一会儿,收摊了和你细说。”
“小叶子,你爸要给你找后妈了不?”
“五伯你放心,真找了肯定请你喝喜酒,别忘了包个大红包。”
“街坊邻里的,给我打个折嘛~”
“三姑婆,你孙子穿这个精神,我成本价,不赚钱,捡个路费,这都是上海货,高质量!也就我在那边读书才捡漏,不然平时哪里有这种相因质量好的事情。”
服务意识这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竹青的服务态度、服务能力,在小镇属于降维打击。
晚上,陈麒打电话过来关心:“上次说要去服装店帮忙,生意怎么样?”
“还行。”竹青努力不让自己的负面情绪扩散。
“声音听起来不对劲,怎么?卖得不好?”陈麒适时询问,他想不通凭那批货的质量和竹青的推销水平,会在小镇遇到什么困哪。
竹青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和陈麒吐槽:“天啊,你不知道我遇到什么奇葩事!Balabala……那老太太太嚣张了……四姑嬢还有脸给我打电话挑拨离间,她是卖货人吗?让她笑,她说自己不是卖笑的,让她态度好点,她说她不是伺候人的。天啊,还吹嘘自己在供销社上班。有她这样的员工,怪不得供销社要垮。”
“他们那个年代根本没有服务意识,野蛮生长,别放心上,气坏了自己反而趁她们的意。回去冲一杯玫瑰膏吃,好好睡一觉,起来就消气了。”
“我也不是气四姑嬢,我是气现在这风气,男女站在一起就要造黄谣,世上难道就不能有纯友谊吗?”
“嗯……”陈麒沉吟了一下,不知该肯定还是该否定。
“四姑嬢黑黑胖胖的,头发梳不整齐,根本没有打扮的意思,这样的形象怎么可能让她卖衣服。回去还和爷爷奶奶告状,爷奶又打电话骂我分不清里外,说我爸偏心,翻几十年的旧账,来来回回就一个主题,他们吃亏了。我真的服气,我爸这么多年窝囊气真是够够的,我妈早死,说不定就是他们气的。”竹青根本没在意他的停顿,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
“大年初一,我去半边山烧香,去一去晦气。回来真是啥事都不顺,李江他妈那事儿我和你说……太诡异了……恐怖片再现……”
“我们新时代接班人,不信牛鬼蛇神那一套。”陈麒斩钉截铁,出主意道:“正负抵消,我去静安寺烧香的时候,也给你请个平安符。静安寺名气大,效果肯定更好。”
好的,双标得非常彻底。
竹青问:“你们今年就在上海过年吗?”
“嗯,已经置办好年货了。我妈还特意学了做年糕,年三十我们准备煮火锅。”
“好啊,好啊,值得参考。我和我爸也在想,两个人做一大桌子菜太浪费,整个春节都只能吃剩菜了。”
陈麒听竹青的声音渐渐轻快起来,嘴角也不自觉上扬,看了看通话时间,快半个小时了,他没话找话:“蕙兰开了三支了,剩下那支花苞变成橙黄色,感觉坏了,不知怎么的。”
“你是不是放到空调下了,蕙兰喜热怕冷,不要放在窗下让冷风直吹,也不能放在空调出风口吹热风。”
“哦,那我换个位置,多亏问你一句,不然这元宝吉祥花不就掉完了。”陈麒看着安置在远离通风口、出风口的蕙兰,说得煞有介事。他早就查过蕙兰养殖方法,精心照料下,几支花箭都开的灿烂,掉花苞的症状只是他从网上查到的反面教材。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竹青最后说:“我到家属院了,吐槽这么多,让你听我发牢骚了。”
“我在家里呆着无聊得很,和你说说话也好。上楼先拍手让感应灯亮了再走,别摔了。”
“嗯,知道,回头聊。”竹青挂断电话,把耳机收起来,她一路骑着火三轮回来,到了门口主动熄火,利用坡度滑行。
门卫老汪探出头,亲热招呼:“哟,竹青回来了,真是个好孩子,考上大学还帮你爸看店,真能干!”
“汪大爷,您忙,我先回了。”
“哎,慢点走,三轮怎么不打火啊?是不是坏了,我这儿有工具箱,给你看看。”
“没,这不晚了嘛,怕影响大家休息。”
老汪笑得见牙不见眼,“啊呀呀,我就说你是个仁义孩子,想事情就是周到,过年来家里玩儿啊,我家今年买了柿饼,那糖霜白乎乎厚厚一层。”
“知道了!”竹青两腿飞快捯饬,火三轮滑行更快。
在楼梯间把火三轮挺好,竹青突然感觉身后有阴影,“谁?!”
竹青飞快翻开坐垫拿了一把扳手握在手里,手背在身后,狠狠跺脚,楼梯间的声控灯亮起,一楼二楼之间的楼梯间小平台上,一个瘦高个男生站在角落里。
“李河?”
昨天跳大神的主人公李江的弟弟,参与意识借“火气”的主演之一:李河。
李河走下台阶,慢慢靠近竹青,竹青扳手握得更紧了。“你想干什么?这是在家属院!”
李河脚步很轻,感应灯都感应不到,他像幽灵一样飘下来,大兜帽卫衣遮住半张脸,黑色牛仔裤、黑色运动鞋,让他整个人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还有三步远的距离,李河不往前走了,他取下兜帽抬起头,头发遮住耳朵,也遮住眼睛,他仿佛从发丝中看了竹青一眼,低声突出三个字:“对不起。”
李河轻声道歉,很快和竹青错身而过。
十秒时间一到,楼道感应灯又灭了。竹青在黑暗里站了一会儿,跺脚,感应灯重新亮起。她把扳手放回坐垫下,重重踩着楼梯,用脚步通知楼梯旁的每一户用户,有人上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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