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父子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去,竹青紧了紧握着鲁国君的手,“姑,别担心,陈麒心里清明着呢!不然当初也不会和你回老家去。”
“是噻!宁跟讨饭妈,不跟当官爹,大麒子要是这点儿都想不明白,不要算球!”曹建军真心实意对妹子道:“不孝!莫卵用。”
呃呃……曹大舅真是个莽撞人啊。
楼上,客房,赵莉指着女儿鼻子骂:“你一天顶呢泥阔、奔雷个脑,以洋八个扯呢!亲爹!跟亲爹说句话,要你命啊!日里打呼,真真不曲贵昂!没眼才力!洋大癔症呢!么个几鬼味儿!真真脓慌!”
陈鸿勾腰驼背缩在客房椅子上哭,不管亲妈像机关枪一样骂得脏,她有什么办法,作为私生女,同学都看不起她,没有朋友;爸爸因为她是女孩儿也不喜欢她,不,最不喜欢她的是妈妈,妈妈总抱怨,如果她是个男孩儿就好了。
陈鸿心想,如果我是个男孩儿就好了,听说男孩子天生性情舒朗大气,不会像自己一样,为了一点情绪,痛苦得抬不起头来。
赵莉骂、陈鸿哭,两人却知道压低声音,出了这房门,听不到声音。顺着走廊往里,靠近楼梯的房间里,却传来尖利的哭声。
“妈妈,你抓疼我了。”陈鸾露出被捏红的手腕,哭得更大声了。
“对不起,阿鸾,都是妈妈的错,妈妈不小心的,吹吹吹,痛痛飞,阿鸾原谅妈妈好不好?”卢婉嫚立刻蹲下来,平视女儿的眼睛,真诚道歉。和赵莉相比,是更尊重孩子、保护孩子的好妈妈。
陈麟板着一张脸问:“他为啥骂我是私生子。”
卢婉嫚立刻转过头去,抱着陈麟,轻轻抚摸他的背:“不是的,你是爸爸妈妈爱情的结晶,我们都爱你,乖宝儿,我们都爱你!你的家长会、运动会,爸爸妈妈再忙都会去参加的,对不对?”
“那妈妈为什么不骂回去?”
“因为他也是爸爸的儿子,妈妈爱爸爸,就要爱爸爸的一切,包容爸爸的错误。”
“可是他连爸爸的骂,他是不是比爸还厉害?”
“不是!爸爸是最厉害的,阿麟要记得,不能再爸爸面前说这种话。”
陈麟点头:“知道,爸爸最厉害,妈妈最爱爸爸,我们一家四口最幸福了。”
卢婉嫚抱住陈麟,轻轻拍他的背:“宝贝儿真乖,妈妈爱你。”
陈鸾还举着手,看着妈妈和哥哥相拥,忘了哭、也忘了疼。
镜头拉远,退出房间,扫过客厅中紧张的鲁国君一行,掠过别墅门口缓慢走动的父子二人,快速飞掠,飞掠到别墅区外一辆遮挡车帘的面包车上。灰色的面包车满是灰尘,司机面相朴实、头发蓬乱,和此时停在大街小巷的无数面包车一样。
车上,弥漫着浓浓的泡面味儿。
带着耳机的王浩一把摘下:“没价值了,陈大勇和他大儿子去外头说话了,客厅里只有用四川方言骂人的,听不太懂。”
另一人接口:“上头不是说有内应吗?怎么只在客厅和书房安了窃听器。”
“头儿,这话问的,陈大勇把司机保姆都辞了,再想插人,也安不进去啊。”
“嘿,这陈大勇可真不是东西啊,把老婆逼疯了,现在还来祸害儿子,真可着原配母子欺负啊。”
被一巴掌打在后脑勺上,王浩捂着脑袋叫屈:“哥!”
“不要轻易下结论,矿上的工人十万能买一条命,陈家那么多钱,演什么大戏都有可能。归根到底,那才是一家人。”
“知道了,我接着监听。”王浩带上耳机,过了一会儿,突然大喊:“靠!又打起来了!”
别墅门口传来慌忙的脚步声,陈麒顶着一个巴掌印跑进来,陈大勇紧随其后,嘴里骂骂咧咧,鲁国君大喝:“陈大勇,你敢动手!”
鲁国君冲过去,曹大舅也冲过去了,竹林就是来帮忙的,当然不可能袖手旁观。
都是一群男人,竹青怎么能看姑姑陷进去,也跑过去帮忙。
楼上听到动静的赵莉母女、卢婉嫚母子也冲下来,准备劝架。
竹青不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太混乱的,每个人都在高声喊着什么,但又相互听不清,她扎头发的发圈都被扯掉了。
“滚!滚!”陈麒突然发狂,撞开身边的人,“妈,你醒醒,醒醒!”
陈麒抱着身子瘫软的鲁国君坐在地上,双眼赤红盯着陈大勇。
“快!送医院!”竹青扶着鲁国君上了陈麒的背,一行人头也不回冲出别墅。
陈大勇站在客厅里愣了半响,突然抹把脸,对卢婉嫚道:“收拾一下,他们没车,我送。”
卢婉嫚温柔颔首:“放心去。”
陈大勇从车库开着车出来,在小区门口赶上了众人,他摇下车窗喊:“上车,我送你妈。”
竹青扶着鲁国君软塌塌的身子,大声回:“救护车马上就到。”
陈大勇看着大冬天累出一头汗的儿子,第一回正眼看了竹青,还想说什么,救护车的警报声越来越近。
医生飞快把人接上救护车,一行人也跟着上去,陈大勇也想跟,走在最后的陈麒抬脚踹,陈大勇侧身躲过,陈麒顺势关门,救护车“威武~威武~”跑远了。
医生合上病历本出来宣布:“呼吸性碱中毒,通俗的说,气的。现在医院床位紧张,扶到走廊椅子上休息半小时,没其他症状就可以走了。回去好好休息,大过年的,别气她了。”
鲁国君紧紧拉着陈麒的手,竹青只能跑出来追到医生,“医生,我姑以前得过抑郁症,现在还吃着氟西汀,这次会有影响吗?我们要注意什么?”
医生听到抑郁症,也郑重起来,听竹青详细说明情况后,叹道:“病人好不容易走出来,你们家属更不能拖后腿。目前她没有表现出其他症状,不能乱用药,还是只能观察。”
竹青连连点头,谢了又谢。
这年头知道“抑郁症”三个字,那就是对病人非常重视,欠发达地区多少人被“疯了”两个字概括一声。医生的情绪也从厌恶转为关切,“多陪着,密切观察,一有情况立刻送医院,不要私自用药,更不能发生这种气到昏厥的情况。”
竹青忍不住道:“谢谢。等离婚了,就平安了。”
又是一个故事啊!医生在心里叹息,快步离开了。
竹青回去的时候,曹大舅蹲在病房门口抹眼泪,吓竹青一跳:“姑姑出事了?”
“看得人心发酸。”曹大舅呜咽着,不肯把脸露出来。
竹林连忙解释,“陈大勇刚才来了,被陈麒骂走了。国君现在哭的不行,你进去看看。”
男女有别,竹林和鲁国君这出了五服的表兄妹,实在不好意思床前守着。
竹青放低脚步推门进去,鲁国君埋在儿子怀里,小声喃呢:“回家,回家。”
陈麒环抱着她,对竹青道:“租一辆救护车,连夜回上海吧。”
“姑姑……”竹青下意识要问鲁国君的情况,但看陈麒的表情,把什么话都咽回去了,“我马上联系。”
已经是二十九的晚上,什么司机愿意这时候出远门啊?
加钱,加钱,加到三倍。
一路南下,十七个小时,司机、陈麒、竹林三个人换着开,服务区只停留十分钟解决生理问题,睡觉、吃饭都在车上。
三十这天下午四点,终于坐在浦东新区的家里。
陈麒定了年夜饭,上海繁荣周到的服务业,让人终于轻松下来。
竹青在卧室里照顾姑姑,她看着姑姑的脸色,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姑姑的样子,不像症状发作啊。
吃过年夜饭,陈麒送曹大舅、竹林、竹青去酒店,家里住不下这么多人。
幸好,上海的年味越来越淡,新年住酒店的人比槐花镇那种小地方高峰期的人都多。三人混在其中,仿佛也不那么单薄。
竹林站在房门口,对一脸疲惫的竹青道:“早点睡,今天就不守夜了。”往年除夕,总要守过12点,放了烟花再睡觉。
上海现在已经施行禁燃放政策,看不到烟花的。
“明早别叫我,你也多睡会儿。”竹青是真累了,打仗一样的行程,精力、情绪消耗殆尽。
陈麒开了三间大床房,拉开窗帘可远眺江景,关上窗户,楼下车水马龙的喧嚣依旧影影绰绰。
翻过来,压着手;翻过去,压头发;平躺,脖子疼。竹青辗转反侧,拿起手机一看,才十一点。
睡不着,竹青干脆起床下楼,一个人走在上海清冷的街头。
大年三十,人们都在家里团圆,赶时髦的年轻人汇聚在热门景点,居民区附近的街道清冷寂寥,除了几家24小时连锁店,没有商家开门。
裹紧大衣,竹青抬头望着路灯,梧桐树的枝桠光秃秃的,被园艺工人修成规整的形状。怔怔看了一会儿,竹青回神,陈麒站在不远处,不知看了她多久。
“睡不着?”陈麒走过来,碰碰竹青的手背,“我也没戴手套,去便利店买杯热饮吧。”
竹青点头,两人在便利店买了两杯关东煮,握在手上取暖。
便利店临街的墙边,玻璃墙旁摆了桌椅,两人静静坐着,除夕夜的店里清冷无声,店员重新趴回去睡觉。
偶尔一声烟花炸响,不知谁又偷偷燃放。
陈麒仿佛被惊醒,坐正身体,问:“你愿意听我的秘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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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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