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思醒并未多想，直接拒绝。
她没有对宁未知忘情是真，不想和他继续纠缠也是真。
“不用了。你不需要补偿什么，在我心中，以前的恩怨在去年年尾时就已经结束了。至于做导演这个梦想，我没有非得把它变成现实的执念，如果考不上，读其他大学也可以。”
宁未知眼中神色微黯，却没再勉强。
“喝水吗？”宁思醒问。
“不用，谢谢。”
宁思醒没再客套，定定地在原地站了片刻，想到一件事。
“我还没有告诉央央，麻烦先帮我保密。”她是打算等学考过后，拿到报考资格，再告诉央央这个好消息。
宁未知似是意外，却点了点头。
“好。”
隔着阳台的玻璃门，外面有沙沙的声音，好像是下雨了。
宁思醒指了下阳台方向：“下雨了，我明天还要早起上学，要不然，你先回去吧。”
她没问宁未知是去酒店还是就住在隔壁，这些不需要她来操心。
“好。”宁未知说，他的人往前一步，却是向着宁思醒的方向。
宁思醒一惊，本能般后退半步，几乎贴到玄关的墙壁上。
心跳骤然加快，宁思醒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潇潇的雨声中，宁未知似在叹息。
“什么时候，你看我的眼神中，才会没有这种警惕？”
－－
一大早，定好的闹钟还未响起，宁思醒先被雨声吵醒。
昨晚断断续续下了一夜的雨，到了现在还没有停。这场雨，给小城带来了一丝秋意。洗漱好后，穿着夏季校服站在阳台上，宁思醒感觉手臂微微发凉。
百密一疏，她为开学做了很多准备工作，却偏偏没有考虑到下雨，没有准备雨衣。哪怕她的左手没有问题，单手打着伞骑电动车也不安全，宁思醒只能放弃自己骑车过去的打算，改成坐公交。
当时买下这套房子，只是因为在这里住习惯了，不想再适应新环境，也懒得搬家，完全没想到后面她会打算读书。
山南虽是小县城，可她住的这里离学校恰好一南一北，横穿整个城区，骑电动车也要半个钟，如果坐公交，因为绕了路，加上各个站点上下的时间，可能要五十分钟左右。
好在因为是第一天上学，怕迟到，本来闹钟就定得特别早，现在临时改乘公交也有时间。
匆匆吃了一个煮鸡蛋和两个包子，将最后一口牛奶咽进肚子里，宁思醒提起那个新买的帆布包，忽忽地换了鞋，一把打开大门。
下一秒，她愣在当场。
宁未知站在门边，一只手举在半空，正做着摁门铃的动作。
沉默中对视了两三秒，宁思醒先开了口。
“现在回东浦吗？不用特地和我道别，我赶时间去学校。”锁好门，将钥匙丢进包中，顺手从里面拿出折得整整齐齐的雨伞，“一路顺风。”
宁未知的手换了个方向，拦到她身前。
“下雨了，我送你去学校吧。”
“不用。”公交车的时间不是很稳定，宁思醒害怕恰好错过最近的一班，就要再等十五分钟，可能会迟到，不打算再和宁未知多废话，“我真的赶时间，不和你多聊了。”
她匆匆往电梯口走。
手腕被紧紧攥住。
宁未知手心的热度顺着手腕一路蔓延，宁思醒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想甩开。
没甩掉。
“放手。”
宁未知仍紧攥着不放，声音极是温和：“第一天上学，有人陪着一起过去，不算奇怪。”
宁思醒哭笑不得，又急着离开，无奈道：“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不是想逼你，只是这么一件小事，都不可以给机会吗？”
宁思醒头疼不已，知道再在这件事上坚持，大概只是白白浪费时间。
“……好吧，谢谢。你可以松手了吗？”
宁未知立即松开手，却趁势拿过她手中的袋子。
“走吧。”他说。
宁思醒有意放慢脚步，落后他半步跟了上去，进了电梯。
“袋子这么轻，不用带书本去学校吗？”宁未知问。
“不用。来回拿很重，放在学校了。”
昨天报名时，顺便领了书，那么多课本，重得不行，宁思醒也学着其他同学那样，将书丢在教室里。现在这个袋子里，只装了高一的化学和物理上学期的课本和文具笔记本之类的小物件。
高一的知识她还没来得及学，昨天报名时班主任建议她利用课余时间尽快补上，至于课堂上，最好还是跟着老师的节奏来。
“暂时听不懂也没关系，先记好笔记，等你把前面的知识点补上了，再倒回去看，就会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班主任黄老师说。
那是一个大约四十岁模样的女老师，说话很和气，一直带着笑，有效缓解了宁思醒面对陌生人时的紧张。
“最主要是先习惯课堂的氛围和集体生活。班上的同学可能对你有点好奇，比较注意你，你也不用太紧张，他们没有恶意，过几天新鲜劲过了就好了。有不懂的问题可以问他们或者老师，不用害怕打扰到大家。”
宁思醒微笑着点头道谢附合。
刚才领书和打扫教室时，那帮同学的确把她当成了大熊猫，围着她问了不少问题，不过宁思醒能感觉出他们只是比较八卦，没有什么坏心思。按年龄算，他们和宁未央差不多，宁思醒总能从那些女同学的身上看到央央的影子，不由地就有了几分亲切之感。
当中有个女生还想拜宁思醒为师，因为她也一直背着家长在偷偷写小说。
宁思醒当然不敢答应，只能劝她现在应该以学业为重，不过还是承诺，如果上了大学，她还在坚持这条路，她们可以做基友。
小姑娘开心地当场蹦起来。
宁思醒很久没有看过如此洋溢着青春的笑容，忍不住就让人心情大好，想跟着微笑。
这就是校园生活吗？
以后她也可以考虑开一本校园文了。
－－
早晨车不多，开车也比骑电动车快，一刻钟左右，宁思醒就到了校门口。
“我明天才回去，中午我来接你，一起吃午饭。”
宁思醒立即摇头：“我办了卡，中午在食堂吃。”这样就不用来回跑，可以用省出来的时间补高一的课程。
“晚上要上晚自习吗？”
宁思醒在要不要撒谎上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选择说实话。
“暂时不上。”
“几点放学？晚上我再来接你？”
“不用，回去坐公交很方便。”校门口不远处就有一个站点，反正不赶时间，慢慢等也可以。
宁未知不置可否。宁思醒觉得这并不代表他放弃了这个打算，只是腿长在他身上，她也没办法阻止他。
难道真要再一次以死相逼？
道谢，下车，撑开伞，宁思醒没有回头，径直走向校门。
宁思醒现在不知道如何和宁未知相处，总是下意识地想远离他。
来得有点早，但校园里并不是很安静，食堂那边，有寄宿生正在吃早餐。
中午就可以体验食堂的饭菜了，倒是宿舍，宁思醒从来没有住过，不清楚这种很多人住同一间房是什么体验。
要不然高三时，学业最紧张的时候，她也申请住校？
来到空无一人的教室，坐到属于自己的那张课桌后，宁思醒眼中忽地微微一酸。
隔了这么多年，她竟然还有机会继续坐在课堂里，听老师讲课。
没多久，陆续有学生走进来。男生只是会默默地偷看她，却没有人主动和宁思醒打招呼，倒是有几个女生比较自来熟，和宁思醒聊了两句。
第一天的课程并不算紧张，整个班里都有一种还没有从暑假里完全走出来的松懈感，最认真的人，可能就属宁思醒，虽然有好几门课她几乎听不懂。
宁思醒并不着急，而是按照黄老师说的那样，认认真真记着笔记，又利用课余时间，先补起高一的物理和化学。
据说学考很简单，哪怕在山南一中，也只有极少数真的完全不学习的混子才可能无法通过。
宁思醒觉得自己并不笨，只要抓紧一点，只是通过应该问题不大。
下午五点半放学，宁思醒不上晚自习，简单收拾了一下，正打算回家，黄老师出现在教室前门边。
“宁思醒，你过来一下。”
－－
六点不到，宁思醒回到教室，慢慢坐到属于自己的那张椅子上。
严格来说，这已经是“曾经属于宁思醒”的椅子。
枯坐了几分钟，在有其他人回教室之前，宁思醒要收拾好书本离开。
高中的书真的很多，也很重，帆布袋根本装不完，也经不起。
用袋子装了一半的书，另一半只能靠自己抱。
宁思醒看了眼窗外。
该不该庆幸外面已经没有再下雨？
至少不用腾出一只手来打伞。
刚背好袋子，打算抱起课桌上那摞书，手机响了。
“还没放学吗？”宁未知的声音从里面传过来，很温柔，没有一丝急躁，“一直没看到你出来。”
宁思醒眼睛酸得厉害：“……在教室收拾书。”
“出了什么事？”
宁思醒没想到他这么敏锐，忙道：“没事。”
“你等我一下，别乱动。”宁未知说，不等宁思醒反应，他已经挂断了电话。
宁思醒没有动，就呆呆地站在那里。倒不是真的听宁未知的话，而是她觉得很累，不太想动。
不一会儿，宁未知就出现在教室门口。
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不过宁未知总是有他自己的办法，这一点毋庸置疑。
“是要全部带回去吗？”宁未知大步走进来，看了眼放在桌面的袋子和那叠书。
宁思醒不惊讶他可能已经知道了些什么，只点了点头。
“嗯。”
“我来吧。”
有勤奋的同学吃完饭后，已经回到教室来看书，看到两人，一时站在后门边，犹豫着要不要进来。
宁思醒不想耽搁别人，没有拒绝。
“谢谢。”
两人沉默着一前一后出了教室，下楼，经过食堂和篮球场，走到校门口。
出了校门，宁思醒回头看了眼门匾上的那排字－－山南县第一中学。
“我退学了。”她轻声说。
宁未知双手抱着书，垂眸看着她，暮色四合中，有种从未有过的温柔。
“嗯。先回家吧，回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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