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到来的时候,水星这样的班干部派上了很多用场。一中虽然是公立学校,但是因为聚集很多优质生源,被分配和被捐赠的资源也多,整个校园非常大,几乎可以媲美很多大学校园。这也让新学期和其他班干部一起去帮同学领取新教材的水星很烦恼。
无他,水星总要负起学生干部的责任,他不愿意别人看低自己,觉得自己是女生就需要被照顾。虽然每次老师同学都劝他不要去,水星细胳膊细腿的也抱不住几本书,拉个小推车也慢得像蜗牛,但水星一听就觉得自己好像被侮辱,于是立马扯上自己的专属跟班陈里一起去校内书店,决心把其他班干部没打包完的教材都一车运回来。
反正有陈里帮忙。
陈里帮水星的忙倒是很乐意,尤其是青春期少年逐渐成长的大男子主义,让他觉得帮自己认定的女朋友做些体力活压根儿不是什么事。尤其是水星长头发短裙,看起来也不像什么适合做这些事的样子。
甚至在俩人推着空的小推车去书店的路上,水星已经抱怨了好几次,什么风太大头发老是糊嘴,今天涂的润唇膏太粘糊沾了灰尘,陈里就不厌其烦帮他理好鬓边的头发,发丝从指缝里流窜走,又用湿巾给他抹去嘴唇上沾了灰尘的一层,又仔仔细细给他涂好新的。虽然在陈里眼里根本没什么糊嘴的头发,嘴唇也没什么灰尘,他只看到水星在撒娇,被风吹动发丝的时候侧脸像仙女,嘴唇嘟嘟的,他盯着的时候特别想亲上去。
水星的校服裙也是个麻烦,水星腰很细,只能穿下最小码的裙子,但是他的腿又长长的,所以经常一弯腰就什么都露出来,搞得陈里心烦意乱的,在公共场合还会发火。
所以这次陈里想了个招,在他一趟趟把书都搬上小车之后,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铺在成堆的书上,让一直站在旁边吃雪糕的水星坐上去。
校园里漫步的学生看到他们的时候,只看到陈里脸红红的,推着辆小车,汗水扑簌簌地掉下来浸湿了他平时还算得体的西式校服衬衫,但是表情很陶醉,好像自己是一个侍卫,推着花车上的公主一样。水星的确像公主,他一尘不染坐在小车上,腿翘起来一晃一晃,有一搭没一搭跟陈里聊天,好像一切都理所当然。
本班的同学也看到这一幕,又羡慕嫉妒恨骂着陈里是舔狗。刘知行坐在教室里看着两个人,应该是看着水星大大咧咧地从小车上跳下来,被陈里按着整理了一下卷边的裙角。他没发现自己的手指蜷了一下,尤其是看到水星气哼哼地推开陈里顺便踩了对方一脚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的鞋面上也传来一种压感,给他一种抽动式的幻痛。
接下来一整天的时间都在分发新教材。刘知行看着水星忙来忙去的身影,看着他有一点鞋跟,会发出噔噔声的小皮鞋,也看了下自己雪白的鞋面。
今天是水星的生理期。是今天,每个月水星给自己安排的日子。
水星接收的这具身体有一点性别认知障碍,总认为自己是女孩。除了留长发,穿裙子,原主还想给自己注射雌激素,但是在搜过副作用之后吓得打消了念头。后来原主觉得自己是女生,所以也给自己安排了生理期,固定时间使用几次对人来说就像尿不湿的卫生巾,这就是他的生理期。本来原主安排的是三天,水星来了之后嫌麻烦,压缩成了一天。
今天水星也照常走进洗手间,脱下裙子后认认真真换下了卫生巾,把新的贴好,再穿好裙子,整理了下衣服的褶皱,洗完手走出去。
陈里靠在门口等着他,等水星一出来就像一只狗狗一样热切地凑近他,问宝宝今天肚子疼不疼,喝不喝红糖水。陈里把提前买好的热乎乎红糖姜茶塞到水星手里。作为男朋友陈里自认为要照顾好女朋友,也用备忘录记下了水星的生理期,他专门查过,女生在生理期的时候会特别难受,身体不舒服,情绪不稳定。看得陈里心里难受好像来月经的是他自己,对待水星像捧着瓷娃娃,总想从头到脚都照顾到。
水星面无表情吸了一口红糖姜茶,被姜味激得呕了一下,又气呼呼地把杯子推到陈里手里。陈里正想跟老妈子一样劝水星多喝两口不然肚子疼,突然有结伴的也是刚从洗手间出来的女生从他们身边经过,一个女生说:“每次生理期根本停不下来,搞得我贫血了一样脸色苍白。”
另一个女生也唉声叹气:“而且每次都肚子特别疼,跟刀子在肚子里搅一样,真服了。”
陈里也没仔细听,心神转到面前的水星身上,就看到水星突然愣了一下,嘴巴都张开了。
水星打开陈里挂在背上的书包,里面放了一盒卫生巾,他也不顾忌了,拿一片出来仔细看,看得特别专注。
陈里被搞得一愣一愣的,以为水星不舒服,急切地问他,又怕吓到他,压着急躁小心翼翼地问,半天,才听到水星轻轻的一句:
“生理期为什么会有血?”
水星不是一个普通的女生,因为他的生理性别为男。但是从表面上看,他和女生几乎没有什么差别,虽然胸比较平,但是喉结也小小的,声音细细的,顶多让人觉得他有点英气。他没怀疑过自己是男生,一言一行都按女生的标准来,有时候甚至有点刻板。他对待陈里也是,走的是所谓“渣女”的模板,虽然很笨拙,但是在他心里自己完全就是女生的样子。
陈里那一天不明所以,只以为女朋友也不耐烦生理期,哄着人赶紧回教室。上课的时候又拿手贴在水星肚子上按按摸摸的,小心翼翼贴了张暖宝宝上去。这次水星倒没有给他丢个不耐烦的白眼,一反常态地安静,注视着前方讲课的老师,眼睛里有些空茫。
为什么自己的生理期没有流血。
刘知行的理科拔尖,一来就做了生物课代表。刘知行有一张非常知识分子的脸,长得儒雅但是性格开朗,非常讨人喜欢的面相。他很乐意给同学解答各种学习问题,对水星总是多一些耐心。
每天放学后,刘知行总是慢悠悠整理完东西再回家,被他给予特别关注的水星总是很快被陈里收拾好书包,收拾好所有再被陈里很快带走。今天倒不一样,等刘知行收拾完东西,一抬头呼吸都静了一下。
水星一个人站在他面前,身边也没一个人,期期艾艾看着他,眼睛里有一点细碎的光,像小兔。
刘知行发现对面的人脸红了,但知道这绝不是因为什么爱慕之类的情绪,对方八成是因为有求于他,又尴尬地不好意思开口。
刘知行主动开口,声音比他自己想得还要柔和一点:“水星,你怎么了?”
水星扭捏了一下,突然凑到他耳边:“我知道你是生物课代表,今天,不是讲了那个生理课吗?介绍女生月经什么的。”
刘知行被水星凑近,像石头一下一动不动,等水星说完,他才如梦初醒一样找回了声音:“对,你是对今天的课程不太熟悉吗。”
水星左看右看,终于说,不是不熟悉,是发现自己月经好像不太正常,所以想跟他这个生物课代表问问。
刘知行只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突然抓住水星的手说要带他去医院看看,把书包挎上就准备走,又问水星这种情况多久了,具体是哪些不舒服。水星始终一言不发,也不愿意挪动脚步,刘知行有些焦急,手上的劲大了一点,就看到水星眼圈红红的,眼泪从下巴上低落。
好像被雷劈了,刘知行瞬间松开了手,手忙脚乱地找纸巾给他擦,对不起个不停,水星流泪半天,小声地说:“我的生理期没有血。”
刘知行一顿,已经在细想这可能是月经紊乱的问题,要去医院仔细查一下,一边轻声哄着,直到他听到水星的下一句话。
“我好像不是个女生。”
水星长得很美,眼睛很大很明亮,有很美人相的卧蚕,显得他整个人很幼态,鼻子很小很精致,嘴唇润嘟嘟的,披着头发的样子完全就是邻家小妹妹,他也喜欢穿制服裙,还有各种裙子,每一条都非常适合。刘知行在梦里见过有一次水星穿着一条白色棉布裙,头发乱糟糟的,仍然很漂亮,像小精灵。他把手里的花插到水星的鬓边,注视着他的眼睛像星子。
这样的水星此刻流着泪,抓着他的手按上自己的喉咙,很瘦弱很精致的喉咙,刘知行感觉那里温温热热,有东西在跳动。刘知行在梦里见过自己为水星戴上项链的时候,将那枚水星状的吊坠贴近他温热的皮肤,对方仰起露出的脖颈微微颤抖的样子,洁白秀丽,就像一只天鹅。
水星说:“你感觉到了吗,我有男生的喉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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