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爱丽丝来说,父母……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生物。她知道自己该去面对母亲那令人窒息的冷漠与压迫,和她说个明白,但每次想到母亲那双尖锐的眼睛,心中便生出一股强烈的恐惧。于是,今天她又来到了这里,与父亲对话总是能让她稍感安慰。
门口的老仆人微笑着打开了庄园围墙的大门,带她穿过那片开满野花的草坪,直至父亲常坐的庭院。爱丽丝轻轻推开门,看到父亲正坐在摇椅上,双眼半闭,似乎在沉思。亨利身形修长,面容依旧俊朗,时间似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他总是咳嗽,声音轻得几乎让人无法听见。
“父亲,”她的声音有些轻,生怕打破这种宁静。
亨利抬起头,绿眼睛温和地看向她,“爱丽丝,你终于来了。来,坐下。”他轻轻咳了一声,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爱丽丝坐下,默默地观察着父亲。她一直觉得他与母亲截然不同——母亲的严苛与冷漠让她害怕,而父亲的温柔与忧郁,仿佛是一片永远无法触及的云。
“你看起来有些疲惫,孩子。”亨利轻声说道,“你母亲去市里找过你。海瑟跟她说你不在。我知道……你未婚夫的死让你不好受,你没事吧?”
“我没事,父亲。”她几乎不认识那个死去的将军。
亨利叹了口气,似乎要说什么,却突然停住了。片刻后,他语气微弱却坚定地说道:“你知道,爱丽丝,真正的爱情并不容易找到。有时它会让你犹豫,甚至让你心碎。但如果你不去追寻它,你将永远无法知道它的滋味。”
爱丽丝愣了一下,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又扯到爱情上去了——不过她很快理解过来,父亲所说的话已经不再是关于爱丽丝了,而是关于他自己。也许人年纪大了就是这样。
亨利低下头,眼神似乎回到了过去:“有一段时间,我曾经有过那么一段感情。那个人...突然消失了,像是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直到今天,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那个人是谁?”她忍不住问道。
亨利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那不重要,总之他消失得无声无息。也许有些事情,我永远无法理解。”
"父亲..." 她迟疑着,"你...不后悔吗?"假如你重新来过,你还会选择爱上那个人吗?
亨利微微一笑,眼神中透出几分释然与温暖:“后悔?也许吧。但是,爱丽丝,真正的爱情从来不是占有,而是自由。当你真心爱一个人时,你会愿意放他走,无论他是否回来。”
爱丽丝沉默了。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理解父亲的这套理论,但她知道他所说的“爱情”,和母亲口中的“婚姻”根本是两回事。
她知道,父亲所说的“爱情”,可能与她自己所理解的有着不小的差距。也许,某些情感,注定只能在遗憾中永远存在,而无法承载真正的幸福。
”你应该走了。“亨利看了看腕表,”你母亲就要回来了。“
爱丽丝刚走出庄园的门,心思仍旧沉浸在父亲的那番话里。突然,一辆马车在庄园门口停下,她的目光向上扫去,猛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母亲,手中提着几袋眼熟的购物袋从车上走下,脸上挂着一丝不耐烦的表情。
她大惊失色,心跳骤然加速,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身准备逃走。然而,她的脚步还未完全迈开,母亲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爱丽丝!你给我站住!”母亲冷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爱丽丝咬紧牙关,心中涌上绝望的情绪,但她无法阻止自己转身。母亲已经快速走到她身前,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强硬地将她推进了马车里。
“请放开我!”爱丽丝低声抗议,但母亲毫不理会,直接命令车夫开向内城。爱丽丝绝望地想到,不如从马车上跳下去,一了百了算了——假设她摔断了腿,就像海瑟的爸爸那样,母亲本事再大,总不能把一个瘸子嫁给某位名字里带冯的军官了吧?假如她摔死了,就再也不用为此苦恼了。
车窗外的街道变得越发繁华,她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车内沉寂了片刻,直到马车停在了新市场那排华丽的商店街前。爱丽丝几乎是被推着下车的,她想大喊,却又觉得羞耻,只好随母亲一起进入那家奢华的珠宝店。商店的橱窗里陈列着一排排珍珠和宝石,而爱丽丝的视线却被窗外的乞丐所吸引。那些面容憔悴、身穿破旧衣物的人,有些缺胳膊断腿,有些衣服上还别着上一次战争中获得的徽章,有些还只是孩子。他们的共同点是都蹲坐在街角,目光中充满了无尽的渴望。
母亲注意到她的目光,突然冷笑一声,“你是在可怜他们吗?这些人只配在街上吃土,不配得到任何东西。”
爱丽丝的脸羞愧的变红了,她终于忍不住质问道:“难道我们就应该和他们不一样吗?这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母亲的脸色一变,目光骤然冷冽,“你以为你有资格这样说话吗?你这孩子,真是无知!”她推开爱丽丝,怒声道,“你觉得我没有经历过什么吗?你以为我的人生和你一样轻易吗?”
对爱丽丝来说,很难相信母亲还有过不同的生活。爱丽丝还没有准备好迎接这样的告白,至少不是在今天,也不是在这个地方。在她(可能存在的)梦中,这场和母亲别开生面的、坦诚地母女对话应该发生在一个更加正式的场合,而结局应该以母女相互抱着,痛哭流涕的重归于好而结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母亲走到她身边,脸上带着冷笑。
“你知道我小时候有多穷吗?那个时候,我的伯父死在了北方,父亲也在战场上失踪了,家里的城堡破败不堪,四处借债。总是没有钱,从一个亲戚家到另一个亲戚家,日子过得像乞丐一样!我差点嫁给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他甚至没有头衔,当时年纪大得几乎已经快死了,而我那时才十几岁!”她冷笑着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幸好我聪明,没让自己跌入那个深渊。”
爱丽丝愣住了,她不知道对这样的直白的告诉该报以怎样的情绪。她从未听母亲提起过自己的过去,而这一切竟然如此荒唐和悲凉。
“所以,你才这么贪婪吗?”半响,爱丽丝反问。
母亲比爱丽丝想象的更为愤怒,她抓住爱丽丝的肩膀,怒声骂道:“你这丫头,居然敢对我说这种话!如果不是我忍辱负重地嫁给了一个暴发户,给你铺路,你还能坐在这里指责我?”她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你还不知足,竟然敢讽刺我!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可以不依靠我活下去?”
爱丽丝的胸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压住,愤怒与痛苦交织,她猛地挣脱了母亲的手。“我宁愿去乞讨,也不愿意像你这样活!”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情绪几乎失控,几乎是在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再也无法承受母亲对她的压迫。
母亲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狰狞,她用力推开爱丽丝,冷冷地吼道:“那就去吧!去要饭去!你不配再待在这个家里!去做你想做的事,别再回来!”
这一声令爱丽丝感到如同利剑般刺痛,她瞪大了眼睛,几乎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爱丽丝没有犹豫,转身就跑。她听见母亲的咒骂,但她不在乎了。
她从未如此坚定。
愤怒的母亲,没用的父亲,多么完美的天作之合啊(讽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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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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