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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三十八

三十八

白袍的鲍德温,带着一行浅蓝衣袍的近卫,沉默地行过城门,在周围修整的军队闻讯,也纷纷整装出行,一条一条的支流,逐渐汇入主干。

我注意到雷蒙德大人额头上缠着渗血的白纱,一道凶险的刀伤差一寸横过右眼;我也发现巴利安爵士的衣袍各处沾染着新鲜的血迹,脸上的淤伤青紫肿胀;我还看到吕西尼昂兄弟——中的弟弟——脸面擦拭得很干净,只是血迹斑斑的袖口暴露了一切。

我还看到许多劫后余生的人们,来不及休息,就匆匆地跑去打扫战场,掩埋死者,每当军队经过,他们就抬起满是尘土、神情惶惑的脸,疲惫地目送着我们远去。到这时,我心里不禁产生了疑问:战争到底带来了什么?

“达乌德。”雷蒙德大人回头发现了我,招手示意我过去,“你觉得,陛下这样子,还能行到卡拉克吗?”

我不知道。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我是不是该劝他回……”

“不行。”这次我出声否认了。

“为什么?去卡拉克,对他的健康有任何好处吗?”

“没有。但这是一股正确的怒气。”

我向来不认为生气是健康的,或者是对的,但即便是消极的情绪,也不应该一直受压制。人应该避免的不是怒火,而是引起怒火的事物。

我希望这次战争过后,雷纳德永不踏入耶路撒冷。

我们又在干燥炎热的盛夏行进了半日,走得并不快。中间无数次,我都觉得前方的白色背影摇摇欲坠,但直到日头西斜,他都稳稳地定在马背上。

入城时,雷纳德已经在门口迎接了。远远看到那个红彤彤的肥胖身影,我感到喉咙发紧——这种时候,他还不忘披上华服。

鲍德温骑着的白马停下来了,马童哈桑上前拉住马缰,白马顺从地屈下前膝,好让它病重的主人轻松地跨步下来。鲍德温下马的动作优雅流畅,没有一丝迟滞,但当他走起路来,熟悉的跛态就又出现了,周围的人全都错上一步,但没有人真正上前去搀扶。

鲍德温下马后,就抽出了马鞭。鞭头所指,自是不远处的卡拉克领主。

“跪下。”

雷纳德应是感到在劫难逃,爬满红胡子的脸皱缩起来。他微微弓下身子,双手握在一起,低声咕哝着求饶的话语,膝盖缓缓弯下。

“躬身。”

马鞭指到脸前,雷纳德这才垂头丧气地松开手,打开双臂,放低了身子。

“孤即耶路撒冷。”

鲍德温语气平淡,不是说出一句宣言,而是陈述事实。说完,他猛地将左手的手套摘去,伸出那只遍布疮疤、指节缺失的手,露出那枚殷红的纹章戒指,声音变得急促了些:

“而你,雷纳德,给我和平之吻。”

尔后,在雷纳德满脸惶恐地匍匐上前,近乎啃咬般地执行吻手礼时,鲍德温握在右手的马鞭落下,一记,又一记。直抽得这个老匹夫扑倒在地,发出野兽般的哀鸣。

约瑟夫。我在心头默念。凯雷特。鲁阿。伊万。为那无数无数,在不义的战争中死去的人们。

四记之后,我闭上了眼睛。

才没有释然,到死,我都不可能原谅他。

只是在借鲍德温的惩治得到些许宽慰而已。

再次睁开眼睛,我看到鲍德温重新站直了,然而,弗一转身,他就直直地倒了下去。倒下时还用右手撑着身子。

我不由得上前一步,但近处的侍卫反应更快,他们即刻上前,将国王扶上步辇。

我立在原地,看到雷蒙德大人快步上前,到步辇边低下身子倾听吩咐,尔后,巴利安大人也得到了传召。这算是这场战争带来的唯一一点好处吧,君臣之间的嫌隙终于得到了弥合,在此已经时隔两年。

之后,步辇被抬起,匆匆行向耶路撒冷的方向。

除了王室近卫军,其余的人马几乎都留下来,听从鲍德温的安排,前去收整战场的残局。

我随雷蒙德大人回到霍布雷德镇,守着埃林度过术后最艰难的一周。

埃林在战场上被我截去大半左腿,失血严重。而且当时情况太过混乱,临时的处理不够妥当,只能后续想办法弥补。一连三天,他都在发烧,人事不省,伤口不断地流出脓血,在炎热的夏天引来不少蚊蝇……我每天都在更换干净的纱布和药物,驱赶蚊蝇,冷敷退烧,想方设法让他摄入水和盐,得空了还要照顾别的伤员,忙得昏天黑地,往往一坐下来就能立即入睡。到第四天,埃林终于醒了,体温也没那么高了,我心里轻松了些,便到附近去找合适的木材和皮具,预备制作职业生涯以来的第五条木腿。

“医生,你能过来看看这个人吗?”

经过一个偏远的帐篷,有个年老的军士注意到我,在门口喊我进来。帐内昏暗,我的眼睛适应了一阵,才发现担架床上躺着一个相对年轻的士兵。那人病得神志不清,口角流涎,浑身都是溃烂发黑的伤疤,身体呈现出一种奇怪的,向后弓起的姿势。

“角弓反张。”我知道不用蹲下来查看了,“伤口渗入过多瘴气,已经没救了。”

老兵宅心仁厚,刚去打来一盆热水,立在一边,诚心诚意地说:“医生,请你想想办法吧。都是我太慢,找到人时已经晚了,没能立即送医……”

话都这么说了,我也只能蹲下,徒劳地打湿毛巾,帮伤员清洗伤口。我一边做,一边问那老兵:“人是在哪里发现的?”

“西边的小树林。”老兵解释说,“这个兄弟应是被马甩下背了,脚卡在马镫里出不来,在灌木丛里拖行了很远,弄得满身伤……我发现时,人似乎已经被困住很久了……”

看来是逃兵。我心想。这个帐篷设在远离主战场的西边,更西的小树林里并没有设置埋伏,打扫战场的人三四天也不会想到来这儿找人,逃到这里只能说是不走运。

热水变浑浊后,老兵端出去倒了。我留在这里,内心隐隐生出一丝不情愿的感觉。我知道称职的医生应该守着病人,直到他好转,或者咽下最后一口气。但我出门这么久,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假腿材料,东边还有好几位病号等着诊治,时间实在是耽误不起。这个病入膏肓的人躺在这里不断地抽搐,看起来距离死去至少还要半天,我知道这种徒劳的等待是没有结果的,就惯性去摸腰间的小药瓶。

不好,没了。

腰间的小包空空如也,常备的曼陀罗粉之前在贝鲁特的冲突里被弄撒了,还没来得及重新制作。那是一种能让人昏睡的药粉,但毒性很大,稍有过量就会让人永睡不醒。我一般对外称作是麻药,实则……

我叹了口气,走出昏暗的帐篷。

不远处的小树林青翠繁茂,几串紫色的果实引起了我的注意。

“商陆?”

走近一看,果然没错,这么显眼还能留到这时的紫色果实,断不是生津止渴的野葡萄,而是剧毒的商陆。这种低矮的丛生灌木与葡萄藤差别很大,很少有人弄错,尽管它成熟的浆果——紫黑色,呈串状——很容易被看成是不够饱满的野葡萄,但如果不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摘下来,一般不会引起误食。

“没想到,还真是帮大忙了。”

我伸手摘了几颗紫黑的果子,小心地笼在手心里。

多数情况下,我是不会选择商陆的。因为它尽管很快,但过程很痛苦,会引起呼吸急促、浑身颤抖、心脏麻痹等一连串的中毒反应。在我看来,死亡是一场永远的安眠,我是不想让人痛苦地走完最后一程的,然而这次,我把商陆的果子塞进那个士兵嘴里时,动作没有一丝犹豫。

“反正,你也不会更加痛苦了。”

商陆中毒引起的反应,就是他目前的症状。

老兵进来时,我正在替那个士兵合上眼睛。

“他死了?”

“……是的。”

“唉。没办法,毕竟发现得太晚了……”

“不是你的错,不要介怀。”

如此,我们就都不说话了。老兵上前,和我一起用帆布裹起尸体,扎紧,再叫上两名军士,抬到附近的掩埋场。我跟着他们去见修士,确认死亡后,就准备走了。临行,老兵略显踌躇地拉住了我的袖子。

“医生,那匹肇事的马……还在我的住处外拴着。我本想宰了那畜生,但那是一匹年轻的好马……虽然不太吉利,但你看,天这么热,我们不缺食粮,宰了它也浪费……发生了这样的事,我是不敢再骑它了,卖给别人也于心不安,如果你……”

“我不介意。”我急忙说。在这样的天气,能来一匹代步的马实属万幸,管它是不是吉利,反正我也不算吉人天相。

如此,老兵便把它牵过来给我了。在看到那匹马的一瞬间,我的背不由得绷直了。

“嘿。老伙计。”

老兵走后,我伸手抚了一下马的鬃毛。一别半月,马瘦了,毛发凌乱。但记性还好,我拍了拍它的背,这家伙就欢快地绕着我跑了一圈。

“该叫你什么好呢?”

我想到新近死去的伊万,想起很久之前过世的伊万杰琳。那些和平友爱的“福音使者”,最是人间留不住。留下来的,都不过是坏运气的人而已。

“就叫‘黑色死神’吧。”

我骑上马,快步朝着东方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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