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阿让立刻拉着瑞尔威进了房间，快速关上门。他的动作又轻又快，傅立叶吓了一跳，从书堆里直起腰来。
“您怎么……”傅立叶疑惑。
冉阿让食指竖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傅立叶见冉阿让眼神严厉面容严肃，不由低了声音。瑞尔威紧张地抱紧了冉阿让的腰。
三个人屏气凝神听门外的声音。
沉重杂乱的脚步声震动着木板，男人粗重的喘气声无比清晰，他们经过了傅立叶的房门前，在隔壁站定。
一阵开锁声，“进去！”一个男人低喝。隔壁房间的门被关上了。
冉阿让低头看看瑞尔威，指了指右侧的墙。瑞尔威懂事地放开了手，冉阿让猫着步走到墙边，侧耳趴在墙上听。
“怎么了？”傅立叶小声说。他没有见到楼梯间的情形，但也感受到了不同寻常。
冉阿让示意傅立叶也趴在墙上听。傅立叶耳朵贴在墙板上，他听到……
“狗屎！你们他娘的都是文盲！”
安灼拉不哭不闹不挣扎，他坐在一个缺了脚的木凳上，冷静的蓝眼睛审视着面前三个男人。
一个像瘦猫一样垂拉着眼的男人，有一口抽烟染黄的牙和一头稀稀拉拉的黄毛，佝偻着腰，两只手垂在身前。
一个面容如刀刻斧凿的壮年汉子，鼻节突出的驼峰鼻按在脸部中央。安灼拉注意到他的右手食指少了一节。
正在骂人的这个……安灼拉认定他是这起绑架案的主谋。
当父母带他逛到珠宝店时，安灼拉实在觉得无聊，母亲就安排保姆带他留在马车上休息。
“我的天使，我很快就出来。”母亲在他脸上一吻。安灼拉知道自己妈说的“很快”是多久，只哼哼两声。
父母没走多久……
马好像受什么引诱，突然躁动起来，马车一阵晃动，车夫赶紧勒紧缰绳。
“诶——怎么回事？！”突然的移动让车厢里的两人都猝不及防，保姆赶紧护着安灼拉。
“喵——”安灼拉听到猫的一声凄厉惨叫。
“哎哟——我的猫！”一个男人的尖叫在车厢外响起，“瞧瞧你的马干的好事！”
那吊眉耷眼的瘦汉提起地上被马蹄踏扁的一片猫，血呼啦地往车夫身上甩。
“你干什么？！”车夫恼怒地朝这个不知从哪窜出来的男人甩着马鞭，“是你的猫自己跑过来的！”
“你赔我的猫！赔我！”男人甩着血肉模糊的猫片子，往玻璃车窗上招呼。
安灼拉看到猫的眼珠子被甩到车窗上，直勾勾地看着他，然后滑落下去，玻璃上留下红黄混杂的痕迹。
保姆赶忙护着他的眼，“哎呦！别看！”
黄毛瘦汉还在撒泼：“有钱人不止欺负穷人，还欺负穷人的猫是吧？赔我！”玻璃上啪啪地滑落血迹，像下了血雨。
保姆第一次见这种人，怒火攻心，她打开车门下了车：“你有病吧？！”
就在安灼拉看着保姆和车夫跟男人掰扯时，车厢的另一侧门悄悄开了。安灼拉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他一回头就看到一只大手，下一秒他被死死捂着嘴拖出了车厢。车门关上了。
“给你！滚吧！”保姆丢了一枚银币在黄毛脚边。
黄毛笑嘻嘻地捡起银币：“这不就得了。”他走入小巷把死猫往墙角一丢，快步跑起来。
“成功没？”他拐了好几道弯才看到大哥。
“老实点！”一个宽肩巨腰的壮汉拿麻布条捆着手下的小孩。安灼拉咬了他的手腕一口，被赏了一个耳光，两道鼻血流了下来。
“行了，走吧。”旁边围观的断指用手压着被捆好的安灼拉的肩膀。他皱着眉看了好几眼小孩脸上挂的血条，最终还是拿袖子给他抹掉了。
……
“现在他娘的怎么办？！狗屎！你不是说你会写字吗？！”三人里身板最壮实的男人朝断指发着脾气。
这个男人虽然长了一副孔武有力的躯体，但面貌却有一股阴执之气，一对三白眼喜欢从下往上看人，面上残留着纵欲的痕迹。
“我不会写复杂的。”断指抿着嘴。
“好吧好吧！该死！”三白眼叉着腰在原地踱了几步，他眼睛转转，咧嘴一笑看向凳子上的安灼拉。
“这小鬼可比我们这些贱骨头高贵。喂！你会写字吧！”他几步上前捏着安灼拉的脸。
安灼拉已经猜到他们要干什么了。三个绑匪绑了人质却不会写威胁信……安灼拉冷眼点头。
“哈哈哈看到没！这才多大就会写字了！有钱人！”三白眼大笑。正当安灼拉以为他会给自己松绑时，三白眼一只手抓起他，在屋里寻了条麻绳把他的双脚捆好了，然后才解开他双手的束缚。
“嘿嘿，你跑不了。”三白眼把安灼拉押到房间里唯一一张桌子面前，踢了木凳子给他坐。桌上放着一只简陋的木笔、没有标签的墨水瓶和一张白纸。
“我说，你写。别想做手脚，总有人识字。”三白眼阴笑着。黄毛和断指都沉默地围在安灼拉左右，好像真的怕他跑了。
傅立叶听到此处，冷汗已经堆在脑门上了。他没想到能听到邻居的犯罪现场。隔壁的房间租给了三个男人同居，他是知道的，但平时邻里也没有什么交流，只是楼道相见时点头示意。傅立叶甚至对其中一个断了指的男人非常有好感，因为上次他拿一部分藏书去卖了换钱时，那男人见他搬得吃力，还出力帮他，而现在……
“您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冉阿让小声问傅立叶。傅立叶点头又摇头，他只知道那断指的男人在纺织厂上班，而另外两个深居简出，好像最近都没有工作了……
“我只知道一个是纺织工人。”傅立叶用气音回答。
冉阿让低下头，好像在沉思。他确实在想要不要对面前的不义之事出手，答案一瞬间就有了，是必须的。那么怎么做？怎么做才能破了这桩绑架案还不伤到人质？
“您的墙有没有洞？”冉阿让手掌摸摸这个木板墙。
“唔……有！”傅立叶想起之前老鼠啃穿了墙导致他的房间闹鼠灾，他不得不拿东西堵了洞。
“就是在底下。”他指指被书堆掩埋的墙根。
冉阿让当即就开始搬书，他的动作麻利快速，没有制造出声响。他趴在地上，看到墙上有半个拳头大的洞被石块和碎报纸塞着。他慢慢清理出它们。
隔壁的景象呈现在冉阿让眼前。
“……如果三天内不给我们5千法郎，有你儿子好看的。猫老板敬上。”三白眼说完了。
“写啊！”他见安灼拉没有书写，随即拍着桌子叫。
安灼拉慢吞吞地写下了一行字。
“啧，小鬼别想作弊，你爷爷我数字还是看得懂的。”黄毛尖着嗓子说。
三白眼撑着桌子想了想又说：“三天之内全款交付，拖延一天，你儿子少一根指头。写上。”
“写上！”他见安灼拉昂着头看他，突然怒不可遏。这个小鬼居然不哭闹，还一副这种凛然不可侵犯的表情，蔑视谁呢！有钱人就是高贵是吧！
他伸手就要挥出一巴掌，被断指拦了下来。“只是讨薪，不用做这么绝。”
三白眼嘿嘿一笑，这个老实巴交的室友被工厂机器搅断了手指还为工厂老板儿子着想，他真没想到身边一个大圣父啊！
“写上！”三白眼突然掏出一柄小刀对着安灼拉的脖子。
安灼拉写上了。
“还少点什么……”三白眼拿着信看，他看不懂字但看到了5000的阿拉伯数字。他左右看看，白色的纸太干净了，得来一点血。
“你们觉得把这小鬼的耳朵割下来一只怎么样？”三白眼嘿嘿笑着，拿刀比划，“小鬼，省得你爹妈不信。”
安灼拉的嘴一直被封着，即便听到这种话，他似乎也不惧怕，而是咬紧了牙瞪着歹徒，似乎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傅立叶听着这些话，汗已经湿透了背。富商之子遭遇绑架……他作为曾经的富商之子咽了咽口水，救这个孩子吗？怎么救？
冉阿让密切关注这一切，他手指捏了捏墙的薄厚。如果这些人真的对孩子下手，他已经做好打穿墙壁的准备了。
“你真善心啊，圣人。”三白眼把刀钉在桌子上。
黄毛拿起写好的纸张，“好了，谁去送信？”
“别着急，万一这小鬼和我们玩阴的呢？在信里写了不该写的呢？”三白眼斜看着安灼拉。
“可是我也不识字啊。”黄毛挠挠稀疏的头发。
“我说了，有人识字。”三白眼看向断指，“咱们的邻居不就是个大作家么？嗯？圣人，还是他教你认的几个字。”
“找他？万一这小鬼真的写了什么，或者小鬼如实写了，我们不都完蛋吗？”黄毛着急了。
三白眼嗤笑一声，“咱们的文豪邻居早就饿死了，不是吗？”
黄毛了然一笑，“噢——”
傅立叶快晕过去了，今天他要死了要死了……
冉阿让皱着眉却想到一个方法，他抬头看看傅立叶，只是需要他配合……
“拿着。”三白眼把刀塞到断指手里，“去敲大文豪的门，让他读，最后了结他。我们会在这里听着。”
“如果小鬼乱写就割了他一只耳朵。”他阴测测的说，“小鬼你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安灼拉知道自己是遇上真的亡命徒了。
断指没有回答，他目光炯炯。
“这是你的投名状，圣人。你跟我们在一条船上，还想什么？”三白眼附在断指耳边说。
傅立叶腿都软了。冉阿让立马起身，他看看房间里呆滞的瑞尔威，有孩子，麻烦……
但情况紧急，他凑到傅立叶耳边，说了一遍他的计划。傅立叶呆呆地点头，不管是救那孩子的命还是自己的命，都只能如此了……
不然今天将有两个富商之子在这破屋死去。
笃笃笃，他们所在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来了。”傅里叶的声音镇定如常。他去开了门。“啊，是您，请问有什么事吗？”
断指站在门外，他往屋里看了看，只有傅立叶一个人。
“我来还识字卡的，我可以进来吗？”断指说。
“当然。”傅立叶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他让开了道。
就在断指跨进门、傅立叶关门的一瞬间，断指就被人擒拿了。没人看清门后的冉阿让是如何动作的，他甚至没发出声响。
冉阿让一只手扭着断指的两只手腕在背后，另一只手拿着防身用的小刀抵着断指的脖子，贴着他的耳朵低声说：“请您配合先生，我相信您不想把局面弄得太难看。”
断指没有挣扎，甚至奇怪地松懈了下来。
傅立叶见计划成功，如果不是事情还没解决，他现在已经瘫了。
“您做您该做的事。”冉阿让提醒。
“我这里有一封信，请你念一下。”断指拿出一张纸，就是冉阿让透过洞口看到的那张。
墙的那边，黄毛正趴在墙上听，三白眼则是死死盯着安灼拉。安灼拉知道自己不太可能活着离开这里了，因为……
傅立叶快速扫一眼就知道孩子确实没按要求写，但是没关系，他听完了全程，记得歹徒说的每一个字。傅里叶对着纸复述了一遍。
黄毛点了点头，三白眼咧嘴一笑：“算你识相。”
安灼拉把惊讶的情绪压制下去，过关了？难道隔壁知道这里发生的事？那自己是不是有救了？
黄毛继续听墙，接下来就是解决知情人了。如果断指做不到，他们可以帮忙。
隔壁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求求您，我不会说出去的，饶过我吧。”傅立叶哀求的声音传来。
然后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黄毛再朝三白眼点头。
几秒后，房间门被敲响了。原来不算孬种，两人笑。黄毛前去开门。
在开门的一瞬间，黄毛连人带门被一起踹到地上。突如其来的袭击让黄毛吃痛的声音都没发出来，黄毛挣扎起身，但连袭击者的脸都没看清，面部又遭一拳，他软软地又倒回了地上。
三白眼在门倒的瞬间立刻起身，他看到一个陌生男人背着光的高大身影，不是断指，还未出声，面前就飞来一本砖头厚的书。三白眼反应不算慢，矮身躲了过去。
妈的！是条子？！
三白眼阴狠地沉下眼。
安灼拉认出来了，是在布料店遇到的那位马德兰先生！
让叔的打戏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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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富商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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