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高低错落的垃圾桶一时看花了小玫瑰的眼睛，她不自觉地、求助似地看向银枝，期望于这位骑士贯彻他一贯的可靠，带着她走向正确的道路，却发现银枝拿出手机，对着面前的聚落拍了一张照片。
她好奇地问：“为什么要拍照呀？”
“我有一位挚友，她惯来喜爱垃圾桶。”银枝道，“与友人分享旅途之中的乐景趣事，亦是美的体现。”
良夜却在此时顺着声音走近银枝身侧，低声说了些什么。
银枝点点头，之后他们顺着地图继续寻路。小玫瑰显得对具有“喜爱垃圾桶”这类特殊癖好的人格外好奇，一路不停地问东问西。与来时不同的是，银枝开始更多在对地图的解读上求助于小玫瑰。渐渐地，地图到了小玫瑰的手里，她专注地辨认道路，不再说话了。
银枝带着良夜走在她身后，既为看顾她的安全，也是防止小姑娘一时眼花走错。好在，小玫瑰虽然仍旧习惯于在难事上依赖大人，但认真做起事来也一点不差。
良夜静静地听完他们的对话。关于星穹列车，他知道的显然比小玫瑰要多出不少：“星穹列车……开拓者，关于列车组成员，我只知晓那位智慧，坚毅且美丽的领航员，姬子小姐。”
“听说他们近来帮助仙舟「罗浮」解决了星核危机？可惜我上次到访仙舟联盟，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我久闻姬子小姐的声名，看来始终无缘一见。”
“确有其事。你想见姬子小姐？”银枝感叹道，“我此前与星穹列车偶遇之时，曾有幸与她会面。那真是一位如金玫瑰一般高雅的女士！正巧我……”
小玫瑰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到了！就是这里！”
银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这是一座由格外高的垃圾桶堆砌起来的“房屋”——虽然比平常的垃圾桶高大许多，但约一米六左右的高度，显然也不足以作为墙壁使用。银枝站在一楼，轻而易举就能看到二楼的景象。
一个长发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坐在那个狭小逼仄的空间里。
他往返了两次，将良夜和小玫瑰分别带上那个由两头打通的垃圾桶制成的门前，当先钻了进去。不出所料，他只能躬着身子走路——这一行三人只有小玫瑰能在这里抬得起头。
良夜在小玫瑰的提醒下小心翼翼地行走，却还是难免一着不慎，碰到了头。堆叠的垃圾桶发出一阵危险的晃动。
里面坐着的那个人却毫无反应。
“您好，女士，请原谅我们的冒昧拜访！”没有经过主人家的许可，他们都没有落座，银枝谨慎地挪到她旁边，“我是纯美骑士团的授勋骑士，银枝，受沃特医生的委托而来。请问……”
他的话顿住了。
……
沃特·奈勒托——这是那位委托他们的医生的名字，他的要求只有一个。
“去到这个地址。”他交给他们这张地图，“以您的信誉担保……证明居住在此的这位女士意识清醒、具有完全自主的行动与决断能力、可以承担一切债务，或以其他形式抵债的方式。”
银枝问：“这并非您的债务吧？”
“不是。”沃特医生顿了顿，“这是她自己欠下的……与其余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他们最终接下了地图。
……
意识回到现在，银枝对上一张麻木而枯萎的面庞。
眼前这位女士有着比奈勒托医生有过之无不及的浓重黑眼圈。她眼窝深陷，因过瘦而显得颧骨格外突出，脸上几乎没有血色。那头长发疏于打理，像沙漠里滚动的团成一团的杂草。
那双深棕色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前方，即使银枝就在她身旁说话，她的眼睛也不曾转动，比目前还是盲人的良夜更加无神，看起来几乎是一尊雕像，或者极度仿真的机器人。
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能证明，她的确还有生命体征。
小玫瑰走近，轻轻地抽了一口气。她鼓起勇气，牵住女士的手晃了晃：“你……你好？我叫玫瑰，你的名字叫什么呀？”
女士的眼珠终于动了。
她的目光往侧面偏了一些，却没有落在小玫瑰身上，而是仍看着虚空中的一点，好像那里的确有一个人。过了许久，她的手指颤了颤，似乎是要做一个抓握的手势，却又停在一半。
“我是……凯莎……”她慢慢地说，用一种仿佛沉在一场大梦之中的语调，“奈勒托……我是……”
她道：“……我是凯莎·奈勒托。”
玫瑰见这个办法有效，回头和银枝交换了一下视线。
“她对自我的认知是清晰的。”良夜道。
“但似乎对外界发生的事情没有感知。”银枝示意小玫瑰继续和凯莎交流，随后陷入思考之中，“相同的姓氏，也许她和沃特医生有血缘上的联系……只有和她有直接接触的行为才能得到反馈。”
他来到凯莎的另一侧，单膝跪地，同样握住她的手：“凯莎女士，请恕我失礼，您是否与沃特医生相识？你们之间是否有血缘关系？”
但凯莎却毫无回应。
直到小玫瑰再次向她重复了这句话，她才道：“没有，他是我……弟弟。”
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而且，弟弟身为功成名就的医生，住在繁华的主城区，姐姐却终日留在鱼龙混杂的尘流区……这对姐弟之间的关系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复杂。
但当务之急，还是要弄清楚凯莎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变成眼下这副样子。
小玫瑰问：“你只能听到我说的话吗？”
凯莎开口，她的声音依旧轻缓遥远，如同梦呓：“……没有别人。”
银枝确定了无论如何她都听不见自己说话，就松开了手。凯莎迷茫地歪了下头，好像感知到左手的重量忽然减轻了。
小玫瑰在银枝的提示下松开手，继续和凯莎交谈：“沃特先生说你欠了债，是真的吗？”
凯莎依然听得到，她点头，点头的动作也只做到一半。
从进屋起，就一直安静地坐在门口的良夜忽然动了。他摸索着前进，绕过观察着的银枝、绞尽脑汁想着下一句该问什么的小玫瑰，来到凯莎面前。
他抬起眼，看向凯莎发声的位置。
凯莎莫名地转过眼，两双无神的眼睛对视。
良夜的声音很轻，像沙幕之外，偶尔飘过的白云。
他问：“那是一场美梦吗？”
因为我自己的号选的是穹，所以——我决定把文中的开拓者设定成星（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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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酣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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