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另一边。
神悟树庭女生寝室
“遐蝶，你怎么样。”塔莱莎担忧地追上遐蝶的步伐，犹豫片刻又后退两步保持距离，故作轻松道，“之前只是听你说，还没觉得你的能力有多么恐怖，今天算是亲眼见到了。诶哟我个刻法勒啊，那么吓人的大地兽，只是被你碰了一下就……”
塔莱莎斟酌着用词，“就灰飞烟灭了。你这能力没什么副作用吧？”
遐蝶摇摇头，接过她的担忧，用一如既往柔和的语言解释两句，塔莱莎才放心，又恢复到平常对待好室友的状态，笑嘻嘻凑上去：
“我就知道遐蝶你最聪明了。诶诶，话说回来，当时你为什么不选择解救奇美拉而是对抗大地兽啊？”
在大地兽对战实践课上，遐蝶拿到很高的分数。虽然她最后因两次触碰大地兽被淘汰掉，但消灭两只大地兽的战绩不可忽视。
不过就像塔莱莎疑惑的那样，那刻夏在演练前明确说过，是否退场在最终评分中占据相当大比重，如果当时遐蝶做出不一样的选择，很有可能拿到更高、甚至最高分——最高分万敌仅比她多出一点。
遐蝶轻言道：“那样奇美拉会被塞纳托斯带走的。”
“可是它们明明只是布偶而已，谈何生命不生命的。”
遐蝶怔住思考片刻，却也没想出怎么和她解释。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原因，布偶奇美拉，即使本质是被人强行接入部分灵魂的无机物，但在那场试炼中，它们是人民，是身为黄金裔所应保护之物。
既然如此，又怎么能让它们受伤呢？
这些细碎的念头在遐蝶脑子里过了一圈，却依然理不出完整的形状。既然理不出，索性她便不说、不想、不答，高跟鞋哒哒踩在地板上，任凭生命与行动作为最后的解释权。
实战课后没有作业，学生们可以自由活动，连带昨天的作业一起不了了之。
且不说白厄痛呼“夜白熬了”的悲伤，一个完整的、没有学业任务打扰的下午值得所有人庆祝。
这个下午，我们不谈同老师针锋相对的万敌或者与室友闲谈的遐蝶，仅说说白厄。
众所周知，白厄是树庭辩论队中的好手，曾经多次创下以四辩之力逆转形势的奇迹，因此深受队中其他学长学姐的认可和爱护。
而我们的辩论天才，白厄同学在今天的表现似乎有些不佳。
“白厄。”社团活动结束后，大家陆续离场。白厄走在前方听到背后有人在叫自己，不等他转头，一条胳膊就搭在他的肩膀上——是辩论队中照顾他颇多的学长，“今天没发挥好啊，心里有事？”
“哈哈，我发挥有那么失常？居然连学长都看出来了。”
“你小子什么意思，拐着弯骂我眼瞎是吧！”学长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又神情暧昧地凑近，“所以果然是有心事，心里住进了哪个姑娘呀？告诉我，学长给你相相面。”
白厄哭笑不得地推开他：“去去去，除了姑娘你就不能想点别的？”
犹豫片刻后，他说：“其实我还真惦记着一件事……”
接着，他将上次同万敌遐蝶偷偷前往禁地的事情，隐去同伙姓名与被大嘴花吞那一段，悉数讲述给学长听。
“所以，虽然金毛狮王那么说，可我对那黑潮怪物还有不好的感觉。”
“哈哈哈，”学长拍着他的肩膀笑，“我觉得你那‘金毛狮王’朋友说得对，树庭的防御坚不可破，出了问题贤者们会察觉。是你太神经紧绷了。”
“可是，”白厄提出关键问题，“如果将我们所见黑潮怪物视为扎格列斯神力的造物，那最初关于黑潮的念想，又是从何而来呢？”
扎格列斯的神力，用心灵欺骗眼睛的把戏，即为：信以为真即为真。如果说那天看到的黑潮怪物是受到眼睛的欺骗，那在最开始，他们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认为那里存在黑潮呢？
学长挠着头想了想，没能得出个一二三四五：“这……我不知道，但树庭的安全绝对毋庸置疑。”他随口对白厄道，“是不是你对黑潮太在意了，所以无时无刻想着？”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分道扬镳的地方，学长拍拍他的肩，说了声再见。白厄不知道自己回了句什么，独自返回寝室楼。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学长最后一句话萦绕在他心头。
我对黑潮太在意，无时无刻都在念想……吗？
是夜。
夜莺的歌声引领树庭的孩子们进入梦乡，月光轻抚学生们熟睡的面庞。
这里的夜一贯宁静。即使在灭世的威胁下，也很难有人在此处沉溺于美梦。
唯有一人例外，树枝与藤蔓交织而成的单人床上，白发青年表情痛苦，大汗淋漓地翻滚着。
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水、潮水、浮在水上的人。
黑色的潮水铺天盖地般涌来，似是宣誓要吞没这个世界。裹挟着冰冷的人，以缓慢而不可阻挡之势推进着。
而他如同往常一样躺在潮水中，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同其它熟悉的面孔一同漂流，无从得知也没有力气去思考这条冥河的终点是塞纳托斯还是法吉娜，只想闭上眼睛，顺流而行。
而此时他便会放空大脑——反正除此之外也什么都做不了。
水流漫过山庄、漫过田野、淹没四季如歌的阡陌小巷、淹没被压弯了枝头的金色麦田……村落、孩子，所有的所有不会为他残存一丝熟悉的影子。最后，全部都是黑色。
思维漫流中，白厄想到昨天下午同万敌争辩的那首诗歌，一首黑潮年代的诗人创作的诗歌：我要如何记住它们，“是用比古老更古老的时间，还是比寂静更寂静的死亡？”
它怎么不能表达作者的思乡之情呢？
还有大地兽对战实践课上，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跳走？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说，为了保存战斗力。
可是战斗又是为了什么呢？黑潮是杀不尽的。它是自然的涌现，因此在它面前人的力量就成了笑话。
你要如何去消灭一场暴雨，你要如何去阻止一场山洪……你又要如何去与黑潮战斗呢？
又想起学长的评价，但是，我又要怎样才能忘记这黑色的潮流，去安心沉溺于树庭给予的美梦？
记忆碎片纠缠不清，如走马灯般在眼前浮现。这世间最大的悲哀莫过于自扰的庸人太多，而全知的智者太少，因此无数次扪心自问后得到大概率不是答案，而是更迷茫的迷茫。
而黑潮还在流。
白厄习惯了，他知道自己在做梦，这样的梦魇不会一直持续，总会有东西将他从粘稠的潮水中拽出来，可能是百灵鸟的叫声，也可能是那刻夏老师的粉笔。
于是他任凭思绪乱飞，目光四处游离，去第一千遍熟悉他熟悉的一切，水、潮水、黑、漂浮的人……等等！
从未见过的身影在他眼中一闪而过，黑色的影子几乎与身边的夜融为一体，但白厄确信他看到了——那带着死亡气息的身影，身披黑色的甲。
等等，不要走，你是谁——
喉咙嘶吼着却无法发声，白厄拼命挣扎起来，试图脱离水的束缚——而就在此刻，原本死寂的潮水却变为无数黑色扭曲的躯体。他们，不它们蠕动着，相互挤压着，无数双手臂在将白厄往下扯，捂住他的口鼻，将他带向人潮之底。
白厄想起来了，根本不是水。
这才是真正的——黑潮。
感谢3.4版本对本文创作进度延后的大力支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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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梦里潮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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