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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喝、喝。
一天到晚喝个没完!
百灵郁闷的坐在姐夫身边,看了眼站在桌上唱着不伦不类的大鼓的夏文镜,在姐夫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转而她又换了副乖巧懂事的笑脸,对着给她撕了只鸡腿的姐夫甜甜一笑,装的是一副温顺听话的样子,乐乐呵呵的给他庆祝着生日。
猜叔一转脸,她立马放下嘴角,面无表情的木着脸发呆。桌子另一边的但拓正笑眯眯的看着她,大约是看到了她表情管理的全过程,隔着老远用口型笑话她:
装、样。
......
百灵不搭理他。收回了眼神,倚着椅背,端起酒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给他。
但拓不恼不怒,也不觉得自讨没趣,凭空挨了她一记眼刀,反倒觉得美滋滋的,心里挺舒坦。他耸耸肩,心说,得,看来这丫头今天脾气蛮大。
照理来说不该这样。百灵一向不反感热闹场面,也不在意他们喝酒闹腾,甚至她自己有事没事还会偷偷喝个两口——就是不喝啤的。况且今天还是猜叔的生日。这种好日子,她一般都是玩的最开心的人之一。但谁让她实在不喜欢夏文镜。她也说不上来她具体讨厌这家伙什么,但总之就是看着就烦。
不过,她并不是在场唯一一个心事重重的人。夏文静踩在桌上手舞足蹈的出洋相,下面坐着的一圈人悠哉的看着乐。百灵不想在姐夫的好日子里扫他兴胡闹,于是也收着性子的适宜的假笑。唯有岩白眉,在她身边愁眉不展,心不在焉。百灵奇怪的瞧了他一眼,看他毫无觉察的盯着手机,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
连她都知道,姐夫生日,无要紧事最好少生是非,岩白眉却一直愁眉苦脸的......
最好不要是有什么坏事啊……
这边厢夏文镜出完了洋相,从桌子上跳下来,二话不说吹了一瓶,点头哈腰的跑来找猜叔求个夸奖,直问他唱的如何。猜叔笑着,心情不错,意思了一下,夸他一句,也不算拂他一番好意。夏文镜没脸没皮,巴巴笑着,顺杆儿爬,嘿嘿讪笑着非牵扯百灵:
“谢谢叔!过奖过奖。我这雕虫小技,献丑,献丑,比不得百灵妹妹.......您说不是?”
百灵眉尖微蹙,不动声色的往姐夫身边靠了靠,躲开凑过来的夏文镜。然而他热脸贴冷屁股也不觉得自讨没趣,继续在那自顾自的说着:
“这我场子都热好了,压轴压完了,这大轴好戏,妹妹您看您这不得来一个,给我们露露?也给我这没见过世面的见识见识啊!”
什么东西。百灵横他一眼,张嘴要恼骂他是哪个,一口一个妹妹的,和他有什么干系。话未出口,想起今天什么日子,噎了一下,看在姐夫的面子上,到底没骂出口。就这一秒的犹豫里,她还没想好怎么还击,阿明已然跟着起哄:
“就是啊,百灵妹妹。大哥今天生日,你看你做妹妹的,怎么能不表表心意呢?”
......?不是!
这个好事的家伙!她又不是没送礼物!那一套茶具好多钱呢,还要什么心意啊!
百灵吃惊转过头瞪着他,刚要指责他出卖自己,另一边细狗也没眼色的嚷嚷起来:
“百灵你就唱一个嘛,平时你也没少唱歌的噻,今天猜叔又生日嘛……”
这傻子跟着凑什么热闹!百灵一时间让架在火上,乱了阵脚,不知如何是好。一桌子人都跟着开始起哄,直让她来一个来一个,连岩白眉也不愁了,在她旁边看笑话。她慌乱的下意识看向但拓,他在那里宽厚的笑着,下巴抵在手上,不慌不忙的说着:
“你就唱一个嘛。”
他在那用眼神鼓励着她,莫怯场。百灵心里平静了几分,偏头看了看姐夫的神色。猜叔正侧目看着她,满脸笑意,目光和蔼,像个慈父一般。他并未开口讲话,只是就那样静静的向她投以含笑的目光,略有期待的看着她,等待着她的表现。
......
百灵垂眼,抿了抿嘴。她清了清嗓子,喝住了七嘴八舌起哄的众人,抬眼扫了一圈,别别扭扭的开口:
“就.......随便唱一个啊。”她声称,“唱完不许再起哄我了!”
“不起哄啦。”猜叔慈祥的看着她,“快表演啦,靓女仔。”
百灵瞥他一眼,深吸一口气,思忖一瞬,拿定了曲目,轻轻开口:
“独夜无伴守灯下,春风对面吹。”
“十七八岁未出嫁,遇着少年家。”
“果然标致面肉白,谁家人子弟?想要问伊惊歹势,心内弹琵琶。”
邓丽君唱过的歌,似乎都是那么甜。
百灵不自觉地松了眉头,眉眼含笑,笑靥似春风吹桃花,没选往日里的粤语金曲,也没挑什么勃磨的歌谣,独选支闽南民谣,唱着这一首《望春风》:
想要郎君做尪婿,意爱在心内。等待何时君来采,青春花当开。
听见外面有人来,开门甲看觅,月娘笑阮憨大呆,被风骗不知。
勃磨这边常讲中文。因为接壤中国西南边陲,所以本地人说起中文也都一股云贵川方言味;来做生意的广东商人多,除去像姐夫这样的华裔,大多数生意场上的人对粤语也是“识听唔识讲”。相比之下,听得懂客家话的人倒不多——至少百灵知道这一桌子,除了姐夫能听个大概,其余人都是云里雾里。
她是故意的,别有用心选了这首歌。因为以前,阿姐最爱哼这歌。
十七八岁未出嫁,遇到少年家。
一回首往事如烟,人不再年少。姐夫和阿姐相识相爱的过程,她大部分是道听途说而来,勉强拼凑成一个完整故事。当年月夜灯下,十七八岁少女青春动人的模样,不晓得如今达班的猜叔,可还记得?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百灵了解姐夫。她是他一手教养大的,相依为命多年,她知他的心神和想法。他这个人,最爱保持神秘,不爱让别人看透。即使看透他,也最好不要明说,意会即可。他骨子里有这样一种朦胧含蓄的中式的韵味,凡事点到为止。而她么,最擅长别出心裁,给人惊喜。
满座宾朋欢笑,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可惜没有当年知心人。我替她祝你生日快乐,在人声如潮中,唯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望春风到底是首轻快的歌谣,百灵声音又确有几分似邓丽君,甜美动人。一曲终了,声音飘散在夜晚,一桌人鼓掌欢呼,高声庆贺。猜叔目光深邃,深深看了眼百灵,盯着她微微出神,神情里几分怀念恍惚。直到百灵目不转睛看了他许久,他才似有触动的回过神,莞尔笑笑,意味深长:
“哦,唱的好啊。”他拍拍她脑袋,玩笑两句,“去中国一趟唔白学哦。”
“只不过......”猜叔卖关子的拉长了语调,有意看了眼但拓,语气调侃:
“你这'尪婿',唔知何时来采你这朵花呢?嗯?”
百灵的脸“唰”一下就红了起来,羞恼的瞪着姐夫,没想到他反将自己一军,没大没小的动手打他一下。猜叔见状,得逞的笑起来。一桌子人即便听不懂百灵唱的什么,不知道“尪婿”是何物,此刻看着猜叔的神情和百灵的反应也早已明白过来,纷纷恍然大悟的“哦——”着起哄,挤眉弄眼的看向但拓,弄的他黝黑的脸上也泛出红色,哑口不言的喝着酒,可脸上和眼里却止不住的洋溢出喜色。
该死的,百灵懊恼。她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像她下棋永远赢不过姐夫,这老头永远有的是法子像玩狗一样玩她。她小时候,姐夫最喜欢把她惹哭再哄好,然后再弄哭,再哄好,循环往复乐此不疲,直到阿姐骂他才算完。
话题被姐夫恶作剧的扯向她和但拓的婚事,一群人哄闹着问但拓什么时候娶新娘子过门,可别给百灵妹妹等急了。但拓被闹的头昏脑涨,没有办法,只能自罚几杯来摆平他们的玩笑,省的百灵脸红着急。这个口子一开,他立刻被不由分说的灌了不少。直到后来百灵要急眼,猜叔出面喝止,才算作罢。
阿明始终是个会来事的人。眼瞧场子要冷,他笑嘻嘻的喊起岩白眉,说要一起给大哥单独敬一个。岩白眉这会儿又恢复了原先忧心忡忡的样子,勉强笑笑,敬了一杯。猜叔早看出他的古怪,和他碰了一下,故作轻巧的问他:
“你咩事啊?失恋啦?”
“怎么,有乜困难啊?”
岩白眉端着杯子,苦涩笑笑,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别开头,叹了口气。
一桌子人喝的够呛,东倒西歪趴倒好几个。猜叔同岩白眉和阿明转移阵地,换到小几那边谈起了正事。但拓同沈星出去透气。百灵百无聊赖,跑到一边给自己打了个草莓冰淇淋蛋筒,听姐夫他们讲起岩白眉的场子里有人闹事,实在好奇,偷偷摸摸的找了个角落,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支起耳朵聚精会神的偷听。
岩白眉的世纪赌坊,有人磕大了死台子上了。
灰色地带里的生意都是深刻利益捆绑,相互带动的。唯有毒除外。磕坏脑子的瘾君子是妨碍赌场生意的,每家赌坊都不会允许贩和吸的存在。百灵听他们讨论着世纪赌坊的整顿、砸场子的雷鸣和意欲横插一脚的杰森栗,一时入迷,冰淇淋差点儿化掉流手上。
怎么办呢?要怎么做?岩白眉大概率是找姐夫开口求他帮忙的,百灵躲在暗处听的七七八八,脑子情不自禁的跟着转,猜测岩白眉会求姐夫做些什么,而姐夫又会怎样。一旁但拓搬了箱酒回来,阿明刚才要的。百灵三分钟热度的性子又被他吸引了过去,她瞄了眼那箱酒,又看了眼在那商量着正事的几个人,眼睛滴溜溜一转,鬼主意又冒上心头。
她飞快的吃完最后一口蛋筒,偷偷摸摸的猫着腰,趁着谈事的大人们没工夫注意她,悄摸的钻到但拓细狗沈星他们那里。三个人看见她神神秘秘的,满脸奇怪,不知道她又要搞什么鬼。百灵挤眉弄眼的冲他们嘘,让他们别出声,别惊动姐夫他们。她扭过头,确认那几人注意不到她,抱过地上那箱酒,猴着腰,手藏在桌子下,使劲的晃了起来。
但拓和沈星无语的看着,细狗在一边跟着嘿嘿的傻乐。兄妹俩中间隔着俩人,依旧忍不住的挤眼相望,坏笑着一起恶作剧。但拓啧了一声,没什么威慑力的试图制止她:
“又搞坏事,小心猜叔过会儿又骂你。”
百灵哪怕这个,她从小可是闯祸闯大的。她只嬉皮笑脸的和但拓吐了吐舌头,看但拓百般无奈的皱起眉头,最终随她去了。沈星幸灾乐祸的,觉得事不关己,就在那里看戏。良久百灵终于累了,放下了那一箱酒,深深喘口气,两脚把箱子踢回原位。那厢猜叔那边终于敲定了主意,投钱进世纪赌坊,给岩白眉站台撑腰。他伸手吆喝着,要沈星拿酒来。
沈星和百灵的笑都僵在脸上了。这回换但拓笑起来了。
百灵满脸抱歉的抿抿嘴,看向沈星。她没想搞沈星,原想着他们场子上拿酒开酒的会是夏文镜,万没想到会另喊沈星过去。沈星惴惴不安的走过去,满脸堆笑,抽盲盒一样抽出一瓶酒,听着猜叔玩笑他:
“这孩子来三边坡一年啦,勃磨语都还不会讲......梭温都比他流利。”
隔壁桌上被点到的梭温一头雾水的抬起头看着他们,桌上的小柴刀和细狗闻言哈哈的笑。但拓也笑,但更多是笑百灵。他抱着臂,好整以暇看着百灵歪着身子,贴在他身上,伸长了脖子巴巴的看着沈星那边的情况。他看热闹一般的看看紧张的沈星又看看提心吊胆抓着他的百灵,落井下石般的小声耳语一句:
“看看是哪个要闯祸咯~”
“哎呀你莫笑了!”
百灵急的拍他一下,望眼欲穿的等着沈星把酒瓶子启开。猜叔在那里吩咐着沈星,让他以后全权负责蓝琴和世纪赌坊的相关事宜。话音未落,一声汽响炸开,沈星手上的酒瓶不出意外的汩汩往外涌白沫,整的正运筹帷幄的猜叔一顿,一时语塞。他立刻反应过来这是谁搞的鬼,板起眉眼,冲着跳起来拉着但拓跑掉的那个影子喝道:
“百灵!”
“我错了对不起!”百灵早就脚底抹油跑到了屋外,头也不回的胡乱嚷嚷着:
“生日快乐!过生日了就不许生气骂我了!”
.......这衰女。
猜叔看她兔子一般,一溜烟早跑没了影,一时间无话可说,气极反笑。他无奈摆摆手坐下,看着沈星和夏文镜收拾,浅浅道歉,冲着大笑的阿明和岩白眉说道:
“看到没?这衰女仔哦……”
他叹口气,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岩白眉,状似无意的提到:
“手头紧呢.......哼。仲有咁个女仔待字闺中,仲要给佢备嫁妆,唔好好赚钱可冇计架嘛……”
岩白眉听明了他的言外之意,不动声色的应和两句,顺着祝愿了一下百灵但拓的事,同他碰了杯酒,不声不响的错开了话题,好像先前的暗流涌动从未存在。猜叔知道他是个聪明人,也不急于一时之成。他和气笑笑,也权作别无他意,且容他换了话题,不再提及生意上的事。他径直起身,推说自己乏了,留其余人自便,接着便抽身而去,撒手不管了。
不出意外下一章也会涉及一些和老猜的亲情向.......我实在是一个喜欢在爱情中写写亲情的小女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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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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