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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劲。
十分里有九分的不对劲。
沈星捏着筷子,小心翼翼的瞄瞄百灵眼色,核心收紧屁股微抬,试着起身去夹远一点的肉。然而筷子还没伸一半,就听到百灵重重的叹了口气,吓得他立马收回了筷子,老实的闷头扒了口白饭。
不怪他如此ptsd,上一回他感受到此等危机和压迫感还是他初来达班的时候,那会儿百灵还在因为貌巴的死和但拓对他的照顾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他至今犹记当时百灵叉着腰站在院子里,泼妇一样的和但拓嚷嚷:
“沈星好!你把沈星别裤腰上跟他过吧!”
如果放在现在,在经历了种种,融入达班以后的沈星或许会不以为意,甚至会和大家一起吹口哨起哄没辙的拓子哥又有的哄咯。但当时的沈星肚子上挨的一刀甚至都才刚完全结痂,他看到差点儿把他卖了的但拓被百灵凶的没点办法只会觉得:
你骂了但拓可不能骂我了。
她不能打我的吧,我还欠猜叔钱呢,猜叔应该不能让她打死我的吧。
打也行,能报工伤吗?
能不能少跑两趟车啊……
说实在的,百灵在把他当自己人后脾气好了很多,但半年多前无意掺合到小情侣打情骂俏(t当时虽然他俩还没成,但沈星坚持认为他们两个那就是在打情骂俏)中留下的阴影让沈星依旧后怕。那种夹紧屁股坐立难安的场合他一点也不想来第二次,虽然他现在这个饭吃的也挺如梗在喉难以下咽的。
百灵对他的窘迫并无察觉。事实上,她不是故意拿沈星撒气的。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眉头紧锁,面色凝重,一分钟里就叹了七八口气。在她的视角里,她只是心烦意乱,胸口憋闷,只能靠深呼吸来获取足够的氧气。她一有心事就会这样,挂在脸上,憋在心里,胸闷气短,食欲不振。
一碗饭本就只盛了三分之一,细狗看不过去,又给她加了小半碗,可惜她一口都吃不下去。菜肴丰盛可口,可她味如嚼蜡。浸透了菜汤的米饭本来她能吃个一碗半,现在却只觉得油腻反胃。她坐在小马扎上,端着碗,筷子把米拨来拨去,最终霍霍的像一碗剩饭,她看着更没胃口了。
现在这桌上没心没肺狼吞虎咽的只有细狗。他一手捏饭一手拿着鸡腿,乐呵呵的正要撕另一只给百灵,一抬头看到沈星正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喘,又看到百灵心不在焉的扒拉着饭却一口不吃。他奇怪又没好气的看看沈星,但还是给他撕了些鸡肉塞碗里,转头对着百灵的时候,态度温和了不少:
“咋咯?不都是你喜欢吃的噶?”
百灵遭他这么一问,干脆撂下碗,不吃了。细狗还没来及说话,她只匆匆起身,丢下句“没胃口”。她走开的时候沈星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生怕挡路。一抬头,细狗正瞪着他,似乎将过错都归咎到了他身上。
......他冤枉啊。
这个细狗怎么没有一次锁定正确的啊。
他正在心里默默吐槽着,“罪魁祸首”正好大步走了进来。沈星看着匆匆赶来,还来不及摘墨镜,张嘴就问百灵呢的但拓,心下更是确定百灵这样绝对和但拓脱不了关系。
“刚走呢。”细狗也吃的差不多了,起身收拾桌子,端着百灵那碗剩饭,告状一样的,郁闷的和但拓嘟囔着:
“不晓得咋咯,饭也不好好吃......从来都是想着法的吃好吃的,不晓得和哪个又不高兴咯。”
他说着,刻意瞪了眼沈星。可这话全让但拓听进了耳。他扭头望着那条空空的小路,紧拧眉头深叹了口气。一转头,细狗正郁闷着收拾着百灵的剩饭。他摆了摆手,拦住他,在细狗意外的目光里伸手接过百灵的剩饭,自然的坐了下来。
“给我吧。莫再搞啥了。”他潦草扫了眼,随便扒了几个剩的不多的菜扣在碗里,“我对付一口收拾了,省的倒了。”
细狗张着嘴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乖乖听了但拓的,临走前还不忘挖沈星两眼。沈星无奈,但寻思着不跟傻子计较,只是闷头吃饭。他看着但拓狼吞虎咽,只为填饱肚子的样子,仔细斟酌着,还是试探的开了口。
“哥,这个......女孩子嘛,有时候就这样。”沈星端着碗,也不吃了,直勾勾看着他哥,咬咬牙,犹豫着斟酌用词:
“就,想的多,多愁善感嘛。比方说就简单一个事儿,你无心一句话她可能会想很多,越胡思乱想越钻牛角尖,也不愿意说......百灵姐姐这别看平时泼辣,心思细腻也不输别的女孩子......当然这你比我了解哈。”
“哎呀其实我的意思就是,”他说着反倒自己急眼了起来,干脆放下了碗筷彻底没心思吃了,“你看这两个人,一个不愿意说一个不敢问,那,那两个人之间再简单的事儿也要成心结了......你说是吧?”
“女孩子,就是要靠哄嘛,多哄哄就没事了。百灵姐姐也不例外嘛。”
但拓照旧是刨着饭,等沈星说完的时候,一碗饭风卷残云正好见了底。他对沈星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深深吸了口气,眼睛呆呆的瞧着桌上某一处。沈星刚要质问他到底听没听见,就见他垂下头,无奈苦笑起来。
“劳你费心了撒。”但拓轻摇摇头,略带歉意:“她和我怄气,不是冲着你的.....”
沈星敏锐的嗅出这事里一定有什么难言之处,然而但拓惆怅的笑让他很有分寸的止住话匣。他低下头,小声的咕哝了两句,起身收了自己碗筷,只留着但拓一个人窝在小凳上,望着屋顶下的风铃,静静地发着呆。
百灵其实是个很会逃避问题的人。
是的,别看她平日里刚强果决,但她确实有许多落荒而逃、避而不谈的时刻和问题。譬如她初到中国时,逃避思乡情,一个月都没给家里打过一通电话;譬如当年为了麻盆的事,闹得差点再也不原谅细狗,也没和旁的人讲过一句原因;譬如,她发现但拓和她说有事没来大曲林接她的那次,好像去了麻盆。
来不了本属正常,家里的生意本来就常和轮子方向盘打交道,未保两人总能歇在一处;去麻盆也正常,仓库在那里,他们拉的货总得找地方卸......
但,她实在想不出,什么样的卸货,能卸出一个口红印,在衣领内侧这么刁钻的角度。仔细嗅一下,还能闻到一点劣质低廉的香水味儿。
那味道很淡,大约因为廉价,所以留香很短。但凭着这一点近乎淡的没有的余香,她足以在脑中勾勒出它原先浓烈刺鼻的气味儿。
她抓着但拓的外套,脑子里一片空白,弥漫的尽是花柳巷里笙歌艳舞的昏光和浓妆。但拓洗漱完的脚步声传来,她迅速的把衣服收了起来,破天荒的没有歇斯底里,只是沉默的准备就寝。
那晚是她和但拓在一起以来,头一回背对着他入睡。
好几年前,细狗的那句话重又涌上心头——“男人都是一个样。”
百灵躺在床上,望着床前的月光,听着身后但拓均匀的鼾声,感觉世界太安静了,安静的她能听到月光洒在窗前的声音,像一层一层的薄纱堆在床前,淹没了她。
原来月光也能晒的人睡不着觉。
奇怪的,她对这件事的反应远比她想的更平静。愤怒似乎被大脑的保护机制延迟了,所以她现在更像是被打了麻醉,症状是下意识发呆和对一切兴致缺缺,并有一些神经质的行为。红色的指甲油被剥的支离破碎,原先光滑的甲面粗糙毛躁,边缘也劈裂了。芝芝敏看着不免心痛咂舌,念念叨叨的说她咋个这样糙。她给她修着指甲,重新涂上了指甲油,看着心不在焉的百灵,和刘金翠换了个眼神,旁的话欲言又止,一句都说不出口。
刘金翠到底也是摸爬滚打出来的人精,眼珠一转就知道什么该插嘴什么不该。桌上麻将碰撞呯砰作响,她只笑盈盈的活跃着气氛,伙着芝芝敏和另个妹妹给百灵喂牌。手段并不高明,但有效。八圈麻将连赢到底,弄的百灵哭笑不得。可无论是这份心意还是这个结果,都足够让人眉开眼笑。
刘金翠在对桌笑眯眯的看着她,故意嚷嚷着输不起输不起,鸿运当头无人能敌。一番俏皮话逗的百灵咯咯笑,忍不住的和她斗嘴开杠,连想到晚上又要见到但拓,都觉得没那么令人忧虑了。
酒意上涌,百灵微醺的起身去厕所。三缺一被刘金翠叫来的那个姑娘也跟着一起。她洗过手,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等着对方补妆。发呆间她闻到一股熟悉的椰子油香味。被酒精催眠过的大脑费了一番力气,检索出记忆来源。她不可置信的怔在原地,双眼紧紧的粘在那个铁皮小盒的香膏上,努力辨认着那上面的细节,希望自己是认错了。
“这个膏膏味道蛮香的嘞。”她收回了视线,扯起一个僵硬的笑,尽量不动声色地开口:
“在哪买的嘛?”
“这个撒?不是买的哦。”那姑娘意外的看了眼铁皮小盒子,耐心和百灵解释:
“这是我阿妹捡到的撒,说是客人掉的。她瞧着是么得人用过,闻着也蛮好闻,用来攃手还蛮润的撒,送给我咯。”
当然好闻,当然滋润。
百灵恼火的想到。
那他妈应该是她用椰子油做的香膏,全世界就那一支,独一无二。她刚回达班时没事就捣鼓些小东西拿到集市上卖钱。本来要试着调出烈酒类冷香,没成想最后成品只有甜腻的椰子油香气。她胡闹着耍赖把这失败品塞给了但拓,威胁他这是她的心意,必须收着。
所以呢,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别人手里?
百灵眼睫颤了颤,下意识抓紧洗手台,试图遏止重如擂鼓的心跳:
“阿妹是做撒子的噶?”
“.......不方便说的嘛。”对方笑笑,含糊过去,“就在麻盆那嘛,你们达班指不定还有人晓得她的撒。”
......好啊。
百灵咬紧了牙,只觉得头脑从未如此清醒过。那一点酒意早被椰子油香冲散了,甜腻的香气弄的她呼吸困难,好像有人在扼住她的咽喉。等到快要憋窒息时她才回过神来,惊觉自己的手竟然是冰凉的。
如果说,一周前她看到那个口红印,她还能觉得必然有什么误会,不断的为但拓找着理由,现在铁证如山——她还有什么好不愿意承认的?
荒唐。
她讽刺的笑了笑,头一次感觉自己像个笑话。
是,人都有点过往,她可以理解。但拓本身年纪比她大些,他到三边坡适婚年龄的时候,她还天天撵鸡逗狗上树掏鸟蛋呢。要说但拓真的是一点故事没有过,她还不信了。
她模糊间有点印象,曾经他确实和哪个姑娘有那么点说道。那会儿大家老爱起哄,看乐子之余,也确实是在为他终身大事操心——虽然人家出身差点吧,但人确实也是能过日子的,长得也不差,合适就凑活过嘛,家里还有老娘和弟弟要照顾,人家也愿意跟你。人不就图个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别的还想啥呢。
这些事情大家当然不会主动和她讲,毕竟那会儿他们还拿她当瞎屁不懂的女娃娃,但正因如此,他们说事儿也不避人。因此这事来龙去脉她都大概清楚,她甚至清楚的知道他们俩是怎么黄的。
总之最后,那个姑娘和但拓散了没多久,很快的就嫁人了。
这段往事她相当心知肚明,甚至在当时作为旁观者,看的比当局者更清。但她很有分寸的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件事,就让它烂在肚子里。但拓和谁有过什么,去没去过麻盆那样的地方,她选择既往不咎。过去的事应当过去,以后怎么样,才是最重要的。
结果她的大度,她自以为是的懂事,换来的是什么?
她不懂,她有哪里不好,他非要去外面找女人。他们相见的时间确实不多,平时不是他在跑车,就是她在大曲林上课。难道就因为一周只有两天在一起么?剩下那五天就难熬到这种程度?
还是说,上赶着的女人,男人就是不会珍惜呢?
她知道她不是但拓喜欢的类型。她也知道什么样的女人会吸引他。成熟的,火热的,有女人味儿的那种。她能从但拓的反应里判断出他的喜恶。偏偏不巧,她的脸庞和身影里还有点少女时期的影子,残存着一些未脱的稚嫩,还没能加入到成熟知性女人的队列。以至于她苦苦单相思的那些年里,他一度不知不觉,依旧拿她当小妹妹看。
百灵突然发现,她好像一直都在以最天真单纯的可能性来思考事情。她总觉得但拓只是爱钻牛角尖,她只要逼他想清楚了,做出决定了,他就不会再轻易改变。可她好像忽略了,女追男隔层纱的本质是什么。
不是男的好追,死缠烂打就能到手,男人只是来者不拒。
不过是短短的几分钟而已,对于百灵而言,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她的脑子里风暴一样,各种念头和情绪翻涌,席卷冲击着心脏。她既愤怒,又伤心。她想立刻就打电话给姐夫哭诉,马上跑回达班,窝在姐夫怀里大哭一顿,让他好好收拾但拓,给她主持公道。可她随即就想到,达班的猜叔不会为了儿女情长的事赶杀他的得力干将,搬阿姐出来也不会有用。到最后雷声大雨点小,他只会做做样子息事宁人,细狗他们再一劝一撮合,即使她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除非她自己狠心,下定决心要和但拓一刀了断。
破局之路不是没有,她清楚得很,姐夫要的是达班的稳定。他俩是分是合,他只袖手旁观,他只会选利益最大化的那条路,就像他是为此才拿她把但拓栓的更死。可问题就在于,她狠不下心。
她几乎要痛恨自己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也能有这一天,她以往最鄙弃那些被男人背叛了还哭的要死要活的女人。而现在倒好,她在这里既恨但拓对不起她,更恨自己窝囊废,颤抖着拿着手机,停留在拨号页面,却不敢拨出电话,去亲口质问他。
其实,只要她稍微一思索,就能发现这件事情未免反常之处太多。比如先不论但拓是否会做这样对不起她的事,最起码,她应该想到,以但拓的脑子和脾性,他是不敢在姐夫眼皮子下这么做的。但愤怒和嫉妒占据了她的理智,让她的思绪被所见带着走,从而忘记了这里是三边坡,所见永远并非所得。
但拓正在驱车赶往大曲林的路上,他有些急急忙忙的。今天误了些事,天都黑下来了。他一边开着车,一边分心和百灵打电话,电话那头却一直都是无人接听。甜美柔和的提示音反而让他心情急躁,忍不住皱起了眉。
他时不时的看一眼手机,生怕自己漏过了百灵的信息。收信箱被翻了不下十多遍,依旧是暂无新邮件。他自顾自的宽慰着自己:兴许她是和刘金翠打麻将上瘾顾不得人。然而紧锁的眉头却一直没松开,心里那股不妙的预感隐隐的上升......
这个女娃娃最近不晓得生他撒子气,一直都对他爱搭不理,故意晾起他。这个关节上他真不是故意放她鸽子迟到,他提前想给她打电话说得嘛,打不通也发了消息嘛,可是莫要再生气噻……
油门被他又往下踩了踩,手机终于响了起来。他急吼吼的接起电话,来电人却是细狗。
“你和百灵又咋个咯?”
细狗开门见山,声音听上去一头雾水。但拓的心不免往下沉了沉:
“哪样讲?”
“她刚刚突然打个电话过来,问我在哪点,要我接她回剋。我说我走水去了嘛……让她等等你。她跟着又问我,那谁方便的,随便哪个来接她一趟。大家巧了都不在嘛。结果她就说,那她这周不回来咯。”
“我也没明白为哪样啊?我以为她有事情,我说那好喃,你记到和拓子哥讲。结果她突然语气好冲哦,说你自个去讲,啪就把电话挂辽。”
电话那头的细狗无缘无故挨了顿呲,只感觉摸不着头脑。他不明所以,小心翼翼的问但拓:
“你两个,吵架啦……?”
但拓悬着的心终于死了。但他死的不明不白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惹的百灵又闹脾气。他沉默着,回想起这半月来的种种,最终只不自觉的沉沉叹了口气。
“没得吵架。莫瞎想。”他打断了细狗的疑问,听上去有些无精打采:“你莫要管了......也莫要到处说,晓得没?”
“哦……”细狗懵懂的点了点头,想起但拓看不到,又嗯了一声。末了,他又想起来但拓的着落:
“那你咋办哦?你还去大曲林找百灵噶?”
“......不了。”但拓顿了许久,想起十几通未接电话和百灵的冷漠,无意识的握紧了方向盘,苦笑了一下:
“我直接回达班。”
哈哈,一万字了,俩人还没吵上架呢,我真服了我自己......本来说着趁不上班的时间把欠的债补补再开个新的,结果债没补上,睡醒就要上班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
我希望我有三头六臂,能同时写三篇文
过完正月十五还要去外地面试......
死手你快写啊你快写啊(拼命摇)我要看兔朱迪和杨官,我要看echo和sam哥啊!!!我还要写但你拓大三角兼初恋阿孝情人靓坤那篇大爽文呢!!!(已经都在jj搞全文存稿了,喜欢可以去蹲蹲等着看看)
ps:我自己瑞萍上述那篇的女主审美真稳定......就喜欢同一张脸是吧。一个大家以为猜叔找bed伴结果是女主找阿孝代餐并且最后还和他手下跑了的故事……
对不起啊猜叔我其实是爱你的.......(心虚目移
有没有人能替我上班啊,退一万步说我去达班当米虫好不好啊,我天天就图一口饭然后kukuku写文(虽然我应该只会吃了睡睡了吃不写文)(但我还是不太想上班啊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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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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