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最后一缕霞光被抽走的时候,月亮悄然出现在了天际,给享受着短暂胜利的类人生物们介绍她的群星。篝火带起的烟雾与火星在深邃夜幕中消散不见,夜晚好像在吞食白日疲惫的尘埃。
腐叶之月的风带着清凉的味道,不过这股浓郁的清香也可能来自瑞秋手中的薄荷叶。
她终于有时间坐在帐篷前,清点自己埋在林地附近的“宝藏”了。
瑞秋的运气不错,收藏里除了食物已经腐烂,波及到了部分草药以外,其余东西都还有用。她共收获两瓶蛇毒、一瓶食腐虫粘液、一张火球术卷轴、五瓶治疗药水,惊喜的是里面居然还有琥珀。
两块水金色的透明琥珀就藏在她另一本冒险笔记里,深埋在地下很多年。只是瑞秋没有带走那本笔记,“至上真神”出现的原因成谜,解决脑子里的虫子又困难重重,虽然虫子目前很“老实”,但它依然是个定时炸弹,次元袋的空间还是留给需要的应急物品吧。
把两块琥珀放进随身的材料袋中,瑞秋最后确认了一下数量,她和盖尔商量过炼制魔药的事,恰好他们还结识了一位大德鲁伊,说不定那两块琥珀能换到点用得上的材料。
叮铃的琴音跳跃在营地周围,名为阿尔菲拉的吟游诗人拨动着她的鲁特琴,笑容舒展,瓦罗轻声哼唱着给她伴奏,晚风、音乐还有围着篝火跳舞的提夫林,他们每一步都踏着火焰光影的旋律,喜悦的色彩肉眼可见。费伦的类人生物似乎都很擅长把握生活的韵律,这一刻成功冲散了部分苦难,他们从废墟里捡拾起了新的热爱。
瑞秋望着他们的方向久久挪不开视线,眼前的场景让她恍惚看见了从前,她以十岁出头的样貌刚到费伦的时候,身边也有这样的提夫林陪伴着她。
倒不是她与提夫林天生契合,在这个适者生存,随时都会遇到不同种类危险的世界里,提夫林孩童总是更容易被外界放弃的那个,她们为了活下来或是成群结队、或是单打独斗着游走在街头巷尾,提前学会了在四处漂泊的环境里随遇而安,其中大部分通过骗术来生存。
“哑巴”瑞秋被他们叫做“红崽”。
小队的领头人赛维亚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个无名人类,被抛弃的理由是因为她不会说话。
于是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大姐头叉着腰这么告诫红崽:“残缺意味着更容易被放弃,你最好可以学会伪装。”
她把瑞秋的无常识当成了智力低下,每当瑞秋对事物流露出好奇时,赛维亚都会给她多讲解一遍,属于姐姐的温柔被她刻意用爆裂的性格隐藏,用她的话来说,她更希望自己手底下的小崽子们变得老奸巨猾才好。瑞秋是没有记忆的外乡人,对这个世界警惕与不认同感很浓郁,她不喜欢没有秩序的世界,总是想搞明白自己是谁,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直到她听说了凯尔的故事。
瑞秋那天才知道,队伍里那个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几岁的提夫林男孩是赛维亚的亲弟弟
赛维亚说,他们的父母太想要个正常的人类孩童了。
她被丢掉时已经8岁,正是依赖父母的年纪,仗着身手灵活,她经常会偷溜回去看人类父母的生活琐事,她认为这是一种家庭参与感,理所当然的,她发现了母亲日渐隆起的肚子。从那天开始她便经常听到父亲诉说着“概率”、“运气”之类的词,周围所有人都觉得她母亲的这一胎绝对会是个“正常”孩子,对此赛维亚不解过,也愤怒过。
‘血脉问题并不是被生出来的人的错,凭什么他们要丢掉她!’
这句质问被赛维亚保留着,直到她的弟弟出生。
她再也不需要问出口了,因为她的父母拥有了一个新的提夫林孩童,而她们的人类父亲终究选择重复之前的悲剧,他同样丢掉了这个孩子,而赛维亚捡到了她刚断奶的弟弟,永远离开了那个地方。
瑞秋能想起来赛维亚倾诉这些时的眼神。
她说:“他们并不算坏的彻底,厌恶我,想要丢掉我之前他们教会了我生存技能,厌恶凯尔却把他喂养到了断奶。”
她还说:“你的家人或许也是这样的人。听着,我们可以不喜欢他们,甚至厌恶他们,但是我们得喜欢自己,因为多亏了我们自己,我们才活到了现在。”
这句话在瑞秋脑海里盘踞了很多年,就像她起初不理解“红崽”的意思,反复思考这个名字的意义,提夫林的肤色经过地狱洗礼通常都比人类更红一些,特别像赛维亚,她的肤色比大多数提夫林还要红很多,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明白,这是一个祝福。瑞秋是赛维亚捡到的孩子,她在祝福瑞秋,希望瑞秋可以像自己一样在摸爬滚打中顺利活下来。
可以懦弱,但不要受困于懦弱;可以抱怨,但不要向抱怨屈服;可以悲伤,但一定要记得往前走——这是塞维亚想告诉瑞秋的生存之道。
现在她从提夫林们的舞蹈中,从阿尔菲拉的音乐里也感受到了同样的东西,清澈如同山涧之水、澎湃又像深海浪涌,音乐声流淌而过的时候,瑞秋能感觉到情绪带来的力量。
“没有打扰你吸食提夫林们的‘精气’吧?请原谅我,你的神情看上去就像被鸟妖蛊惑了。”精灵游荡者的嗓音经过大量酒精的浸润,说出来的话轻佻中夹杂了些许酒香,他一边说着,自然而然地提着酒瓶晃悠到了瑞秋身边,看着她巧妙地拒绝了热情劝酒的提夫林们。
“那是你,不是我。”瑞秋纠正。
“好吧,你永远是对的,明察秋毫的女士。”阿斯代伦轻咳一声像是在投降。
瑞秋说的是他们偶遇鸟妖巢穴那次,他当时埋伏在断崖上,弓箭对准了鸟妖的喉咙发动攻击,只是没想到那只鸟妖被射穿了喉咙还没有死透,哀鸣泄出的时候其他鸟妖被惊动,阿斯代伦运气不好,距离鸟妖太近了,导致他第一个被鸟妖的歌声蛊惑,要不是瑞秋打掩护,他差点暴露吸血鬼衍体的身份。
他清醒后见到的就是面前的德鲁伊像是失去理智一般跳下断崖的场景,阿斯代伦理所当然的以为,德鲁伊才是被蛊惑的那个,没想到她的行为还要更疯癫,居然打着半空中变身枭熊,压死飞行中鸟妖的主意,她还成功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直到德鲁伊变回猫头鹰飞回自己身边解除纠缠术,阿斯代伦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浑身都被藤蔓束缚到疼痛。
“你还真是无情,刚刚那是你今晚拒绝的第几个人了?”他明智的选择转移话题。
“只是拒绝喝酒而已,我可不想喝的醉醺醺地赶路。”
“哈?你是说你会被这种酸的掉牙的……水,灌醉?我都不愿意承认它们是酒。”阿斯代伦双眼嚯地睁大,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瑞秋觉得他的表演太夸张:“还好吧,我觉得味道还可以,比我自己酿的好多了。”
“我都要忍不住同情你了,你以前喝的都是些什么东西?”这次阿斯代伦嗓音整整提高了一个度。
他想继续感慨,又突然想起了自己过来的目的,德鲁伊从宴会刚开始时就被人群包围了,毫不让人意外,好管闲事的本性让她很容易成为焦点,但每一个来到她面前的人都“空手”而归。
她看起来只想一个人呆着。
有点难办,阿斯代伦拨了拨自己的发丝,饶有兴趣地夸奖:“看来你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很八面玲珑嘛。”
“我只是做了和你类似的事?”瑞秋挑眉。
“确实,有时候我会觉得,你和我之间有那么点相似性,比如思考问题的方式,永远可以快速切入重点,一针见血?”精灵也学着瑞秋的动作挑起半边眉毛看她。
阿斯代伦无疑是这场聚会的焦点之一,月色刚铺满世界的时候精灵就被搭讪了,如果不是那头银丝在夜风轻抚下细微晃动着,他不说话的时候就像一座神秘的雕塑,当他举起酒瓶的时候又打破了身上那层银纱,变得灵动起来,可惜带着凉意。
“我在你心里的形象不再是象牙塔中的小女孩了?”
“拜托,我可是在奉承你。”阿斯代伦一脸受不了你了的表情,他重新琢磨了一下措辞,冲着瑞秋的方向晃了晃手中的酒瓶,决定换个角度展开对话:“有没有觉得,派对里的酒酸得彻底?我现在……其实更渴望品尝一点实际的东西。”
他的身上带着一丝水气的味道,微酸的酒香仿佛从吸血鬼衍体握住的酒瓶中弥散而出,逐步缠绕住被他注视的人的周身:“你知道我想说什么,难道你就不想要和我一起娱乐一下吗?难道你就不好奇……和不死生物在一起的感觉?”
他最后一句放缓了语气,声音明明比以往更低,却可以清晰地传递到瑞秋的脑海里,阿斯代伦又走近了一步:“你一直在观察我,不要否认。我不如再说的直白一点,或许……你会想要感受一下吸血鬼衍体的温度?你并不需要担心这些指甲,我可以保证,在我触摸你的时候,它们一定会乖乖待在甲床里,除非,你喜欢更刺激一点的?”
随着阿斯代伦的靠近,不死生物偏冷的温度像是有意识一般爬上了瑞秋的身体,他的语气仿佛夏日游动的细蛇,带着凉意盘旋缠绕。吸血鬼衍体伸出了自己的五指,在瑞秋面前展示性的缓缓并拢,尖利的指甲印着清冷的月光,有那么一瞬间像是镜面,可惜吸血鬼衍体看不到自己的倒影,不然瑞秋还可以指出他的眼神有点刻意过头了。他离得太近,徒手就能撕裂野兽皮毛的尖利指甲几乎贴上瑞秋下巴,迫使瑞秋略微抬起头,这个德鲁伊才刚从敬酒的人群中挣脱,酒气氤氲温度有点上脸,搭配随着吸血鬼衍体的动作略微仰头的姿势,看起来正沉浸其中。
艳红的卷发有一缕调皮地贴在她的脸颊上,这也导致瑞秋缺损头发的头皮部位看起来空落落的可怜。
‘她应该学习如何编发,至少可以照顾一下那块孤单的皮肤。’阿斯代伦漫不经心的想,瑞秋沉默的时间有些长,让他升起了疑惑,却没有不安。他觉得德鲁伊对他有不少小心思,无论是那过多的注视还是平时她对自己的纵容,难道德鲁伊天生母性泛滥?阿斯代伦开始想象着德鲁伊温柔注视着自己,终于肯让他靠近脖子的场景。
“抱歉我不想。”瑞秋轻轻叹了口气。
“那我们可以单独去小树林找个干净的小角落……等等,你这么笃定吗?”阿斯代伦的语气听起来像伺机狩猎的野兽突兀崴到了脚,紧接着声音又飞快平稳下来:“你看看我,一路走来我的感觉很少出错,你的慷慨,给我的那些礼物,我回报你才是公平的。”
“是的,我很确定。”
再次收到拒绝后,阿斯代伦变得干脆,瑞秋看见他摆摆手:“有点出乎我预料了,好吧希望你不要后悔,我可是很抢手的。”
这个情况比瑞秋预想的好多了,精灵的表情也只有被打量的不耐,她起初还挺担心这件事过后,精灵游荡者会拒绝合作。
只是正当她打算和精灵告别时,他突然又开了口:“有个地方,我很好奇,你是已经赴了其他约了么?”
“让我猜猜,是我们的火焰女孩?还是我们的阴影之花?看得出来她们对你都很感兴趣,又或者是我们渴望帮助的**师?”
阿斯代伦的语气听起来和平常差不多,他还维持着之前挑高一边眉毛的神态看着瑞秋,也许这个动作维持太久了,让他眉心看起来略微皱起,他非常连贯地说完了前半段,停顿片刻又补充一句:“如果你是想找星界战士的话那你可能没戏了,我刚听到她打算去找边境之刃聊聊呢。”
瑞秋没有动作,她就站在阿斯代伦对面,眼神专注地听他说话,这让阿斯代伦略微有些不自在,他握着酒瓶的手紧了紧,不死生物对常温应该不敏感才对,但是这一刻,他似乎能感受到酒液晃动时传递给瓶身的温度。她是野兽当太久了吗?这种好奇又带着审视的眼神……为什么会让自己觉得,他现在就像一块肉,在被评估,这个想法让阿斯代伦略微局促的心情变得糟糕起来。
“乐子的话,往最快乐的方向找才会安心。”瑞秋说这句话的时候斟酌了好一会儿,所以她的声音很轻,语速也比以往都要慢。
“哦,你打算给我提一些建议吗?你又怎么能确定我不快乐。”阿斯代伦有那么一瞬间差点维持不住自己脸上的笑容。
德鲁伊的样子让他想起曾经的一天,一个临近夕阳的时刻,他刚被那个歹毒的骷髅架子放出狗舍,卡扎多尔脸上的死肉划拉出笑容,允许他重新悔过,带一个健康的礼物回来补偿罪孽,不然他还会再次体验“生病”的滋味。阿斯代伦记得那天落日的模样,日轮紧贴着被它映红的天际,下沉的速度比以往都要安静……他蜷缩在阴影里望着飘在云层上,有些刺眼的橘红色火焰,突发奇想地伸出手去,轻点那条属于太阳的尾巴。结果当然是惨烈的,他的手指就像是下了油锅的肉块,被旺盛的火焰包裹着,升腾起一股焦灼的味道。
他仿佛又体会到了当天的灼烧感,德鲁伊掀开的面具一角被他强行按了回去,心中的篝火却被架上了一口热锅,正在呼噜冒着泡,阿斯代伦听见自己的语气平静、很称职、音调维持着一派的闲适。
然后德鲁伊说:“不,我只是觉得,这或许不是你真正想要的。”
那口锅打翻了。
汤液四溅,油与水混合着泥土扑灭篝火,烟气霎那弥漫开,同时还有迸裂火星被熄灭时的滋啦声,混乱异常。
“啊……我不喜欢你的语气,很自以为是,就像看穿我了一样,你不会在想‘神啊,我比你想象的更了解你’吧?”阿斯代伦扯了扯嘴角,他终于放下了挑高的眉毛,它们现在低得仿佛被手指用力抹平过:“那你错了,我可是活了超过两个世纪,也不敢想象会有人像你这么天真‘哦!可怜的阿斯代伦正在等待被拯救。’听起来真容易让人作呕。”
哪怕瑞秋斟酌再三,包裹着吸血鬼衍体的薄膜也被轻易刺穿了,那些原本被禁锢的情绪像气泡中的气流,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附着在吸血鬼衍体的表情上、话语上还有他的动作上。阿斯代伦终于拿够了手里寒酸的酒瓶,随手把它丢弃在了身后,酒瓶碎裂的背景下,发色与肤色都尽显耀白的精灵更加挺直了自己的脊背,常常带笑的脸上第一次全然的面无表情。
他说:“我觉得你更应该学会,不要拿自己浅薄的理解高高在上的指责别人。”
气流没有呼啸,它们攀附着吸血鬼衍体的身体,变成了他的感官、他的情绪、他的眼睛,一起指向眼前的红发德鲁伊,下达了逐客令。
我终于写到了构思这篇文的饺子醋之一!开心,向着下一个饺子醋前进。感谢一直支持我的小伙伴们,看你们的评论我好快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地表惊澜3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