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陆蒹葭调试相机参数的指尖一顿。
透过取景框,她的目光一一掠过舞台上的众人。大概率不是千秋的队员们,她们全是素人或学生,此前从未与千秋同台;那就只能是坐在导师席的那几人了。导师们全有娱乐圈的身份,且确与千秋有过交集。
再结合西华绪说的“有时同台、有时必须不同台”,蒹葭的视线落在了唐晓翼身上。
这家伙真是……她暗自咬咬牙。……阴魂不散!
蒹葭凉凉开口:“说实话,我一直不理解,他哪来的那么多时间精力,同时经营这些身份……?”
这下轮到西华绪惊讶:“什么,他还有别的身份吗?他不就是叶胤骁?”
“……”蒹葭意识到唐晓翼对西华绪严防死守,从没让他查到过自己的真实身份信息,顿时同情地看了西华绪一眼,然后便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舞台上。
她忙着捕捉靳千秋的瞬间,没空解答陌生人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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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演结束后,陆蒹葭和西华绪沿着VIP通道离场。
她一面走,一面低头翻看相机里的照片,连没拍好的照片都舍不得删除,只盘算着不能被千秋看见。这小女孩自恃美貌,不能接受自己不够漂亮的时刻,但落在蒹葭眼中,“不完美”也成为“完美”。
西华绪颇为不识趣地开口道:“陆小姐,您愿意给我分享您的独家图源吗?”
蒹葭看都没看他,自觉这人肯定是故意的,他明明知道她不愿意。
粗略浏览了一遍照片,蒹葭收起相机,终于有空和西华绪聊天:“您今天为什么突然向我搭话?我们本无交流的必要。”
“这种事也需要理由吗?我只是想交个朋友。我喜欢交朋友。”西华绪说,“而‘交朋友’最快的方式,不就是聊八卦嘛。最好还是聊点我们共同认识的人的八卦。”
“况且我觉得,我和陆小姐有共同的敌人……”他微笑,“……我们都不喜欢叶胤骁。”
“我对他,倒还没有到‘敌人’的地步。”蒹葭叹气,“只要他对千秋无害,我就无所谓。”
“相比之下,反而更应该忌惮你吧?”她话锋一转,眼风艳艳地扫向西华绪,“家里有钱有势,哥哥位高权重……背景实力如此过硬,你若是想要什么,只怕很难有人能拦住你啊。”
西华绪歪头,一派天真无害:“陆小姐,这就是您思虑过度了……我能做什么呢?我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弱男子。”
走到出口处,西华绪洒脱摆手:“回见了,陆小姐,今天和你聊得很开心。”
青年双手插兜,走入夜色当中,轻巧地穿过电车轨道后,叮叮驶过的城市电车便挡住了蒹葭的视线。
她低头看向手机,千秋的新消息跃然在目:
【在场馆出口附近的隐蔽处等等我吧!想和你见面。】
夜风寒凉,却盖不住蒹葭唇畔的温柔笑意。她走到花坛后的僻静处,拍了照片发给千秋,方便她定位。
空气中忽然飘来一阵似有若无的玫瑰香气。
蒹葭毫不意外地抬眸,只见电车驶离她的视野,“行人禁行”的红灯切换作绿灯,一抹高挑身影朝她款款走来。
漆黑长发被晚风缭乱,一张如玉白皙的脸庞,一见到陆蒹葭,唇角便旖旎上扬。
挺括的风衣廓形勾勒出高大修长的身材曲线,衬衫领口竖起,夹在下颌与颈侧,领带半系,一枚红宝石领针颇为随性地夹在领带结上。
男人信步而来,带跟皮鞋扣在柏油路面上,每一步都带起清脆声响,每一声都启示着她:他正在向她靠近。
行至陆蒹葭面前,萧处斋突然抬手,掌间凭空变出一朵色彩绚丽的玫瑰花。
他再一掐手,玫瑰花的花茎骤然缩短,刚好可以装饰在陆蒹葭的手提袋上。
萧处斋动作自然地执过陆蒹葭的手,用掌心温暖去贴近她微凉的肌肤:“今晚降温,出门前我该提醒你多穿点,千万别感冒了。”
她笑道:“不碍事,大部分时候都在室内,人多气温高。”
又问:“你怎么来了?”
“想着时间比较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萧处斋垂眸,深睫敛开一片温柔,玫瑰色的倒影当中,只有她一人,“而且,我也有很久没见到小姐了。”
蒹葭了然点头。他们共同生活日久,对彼此的秉性了如指掌,正如她不意外萧处斋会来接他,萧处斋也预料到千秋会私下约见陆蒹葭。
二人在花坛的阴影处等了二十分钟,待得场馆附近的人群散去,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从侧门里绕了出来。
兜帽卫衣、墨镜、口罩,全副武装的靳千秋小心谨慎地躲过其他人的窥视,直奔花坛而来。
离得越近,千秋的脚步越轻盈,到最后索性轻快地跑了起来,直直扑进姐姐的怀抱。
少女身上还掺杂着脂粉香气、舞台烟花的硝烟味道,裹着人体的温暖与柔软,一齐卷入蒹葭的臂弯。
千秋紧紧环抱住蒹葭,将脸埋在后者颈窝处,第一句话便真情流露:“我好想你。”
自她与K彻底闹掰后,姐妹俩便再也没有见过面。
尽管偶有在手机上联络,但虚拟世界的牵绊,终究抵不过一个真实的拥抱。
陆蒹葭竟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安抚性地紧抱住妹妹,隔着衣裳感受到她似乎又瘦了点儿,纤纤弱弱的一把骨殖,摸在掌间,只觉心疼。
“我也想你呀,千秋。”她说,“你倒是冷心冷情,居然真这么狠心,从没来见过我——”
千秋抬起脸,口气里有着欢快的情绪:“我这不是怕你太忙,没空理我嘛。”又说,“咱们换个地方说话,这里太人多眼杂了。”
蒹葭却不走,先问道:“但节目组那边还有许多事吧?你就这么走了,没关系吗?”
“没关系啊,把事情全部都丢给唐晓翼就好。”千秋径自拉过蒹葭的手腕,扯着她登上电车。在叮叮当当的铃声当中,三人在角落处寻觅到座位坐下。
夜色深重,最后一班电车上,只剩他们仨人。
千秋得以摘下兜帽、墨镜和口罩。表演结束,她卸下了脂粉,露出一张天然去雕饰的芙蓉面,稍显苍白憔悴,却无损这份美貌。
像一只毛茸茸的猫,她理直气壮地赖在姐姐怀里,缠着她说些没营养的家常话,做姐姐的亦有好耐心,一一应着她。千秋便笑得张扬又肆意,搂着蒹葭脖颈说:“我好喜欢你呀——蒹葭。”
蒹葭温柔地抚摸着千秋的头发:“我也爱你,千秋。”
又说:“……你还没有原谅父亲吗?他很想你。”
千秋没接话,把脸埋在姐姐胸前,深深汲取着她身上的芬芳香气。
然后才慢慢地说:“……这件事以后再说吧,好么?今晚我不想聊这些,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电车叮叮当当地往前,她们聊了许多话。
千秋谈起准备这场公演的不易,从协调编舞到分配歌词,桩桩件件皆由她亲力亲为,这是“队长”的责任与义务。过程中自然有诸多挫折和阻碍,队员的小情绪、表演的小困难,都被她一一化解。
这些努力付出,全为了最终的完美献演,及此时此刻,从姐姐口中换来一句熨帖的夸奖。蒹葭一面听,一面时不时点头,“嗯”一声,再夸耀一声,直到电车抵达终点,司机和广播提醒她们下车。
姐妹俩执手下了车。深夜终点站,只亮一盏孤寂的路灯,灯下立着一名乌鸦般漆黑的颀长男子,惨白沉默的脸庞,打一把伞骨锋利的宽阔黑伞。靳千秋看一眼,先呼唤他的名字:“乌念。”
她笑得眉眼弯弯:“好久不见。”
这下,“K”麾下四员猛将倒是集齐了。
“千面魔术师”、“六老板”,以及昔日的“玫瑰帝王”——加一个跟随在“K”身边的男仆,四个人聚集在这处狭窄站台上,口气随意地聊着天。
话题也都是些找不着北的话题,默契地避开了敏感的、可能将气氛导向不愉快的话题。
每个人都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团聚”,尽量延长“喜悦”的存活时间。
直到千秋骤然住口,其余三人亦收了声。所有人若有所思地环顾四周,空气中只留下夜风吹拂树丛、发出的簌簌声响。
几秒钟过后,这重“簌簌”声也归于岑寂,四下里静谧无声,除去他们头顶的那盏昏黄路灯,再无其它光源。
千秋足尖点地,鞋底摩擦过粗糙地面,突兀带起一声刺耳的短促“哧啦”声。
不知何处,悄悄飘来一阵异香,教人联想到盛放于雪山之上的洁白莲花,含羞带怯地团聚着一簇金黄的嫩蕊。
然后,这重异香又悄悄消失了,仿佛它从未出现过。他们伫立在那盏路灯投下的晕黄光圈里,无人言说,亦无人动弹。
这重奇异的雪莲香气,似乎只是为了和他们打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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