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现代化的建筑在郁郁葱葱的树林内显得格格不入，它过于凌厉的棱角与毫不质朴的外墙使得与自然相悖的科技感尤为浓重，几乎把‘研究所’这几个字刻在了墙缝里。
建筑内部，正在进行一场重要的定级测试。
有不少全副武装的人站在透明的显示屏前紧张地等待，关注被测体波动的数据。它时上时下，像条蜿蜒攀登的山脉曲线。十几双眼睛随着数值的上升不断瞪大，直到它穿破了一层壁障，又穿破一层壁障……最终停留在山顶悬崖似的高度，周围再没有其他可供比对的红线。
狂喜的神情立即感染了所有参与操作测试的人，他们忍不住大叫出来。
“是S……是S级！天呐，我竟然见证了S级雄虫的诞生！”
而中间最为年迈的老人欣慰地颔首，既为了今后百年星球乃至族群的未来，也是为了他悉心看顾整整十八年的孩子，想象着他的璀璨而喜悦。
“立刻准备好名单，剔除所有A级……唔，还是B级吧。把所有B级以下的人选全部删除。”
老人犹豫片刻，降低了标准。
他觉得那些太低劣的雌虫根本没有上名单的价值，但尽是精英也有不好，唯恐习惯厮杀的虫子们会让他的乖孩子有一个不太好的初次体验。
“遵命，李努维冕下。”
“嗯。”
被恭敬对待的老人点点头，随即走去尚全封闭着的实验室门前。期间还不紧不慢地打开通讯环，回复了几条消息。
等待了约有十秒左右，那扇门上的红光转绿，自动为他让开道路。
被孤零零关在里头的是一名看不出性别的年轻人，他的面容瞧着仍残留着几分稚嫩，但身躯已并非少年。翡翠发丝紧紧贴在白皙的脸颊边上，紫色的瞳孔带着几分雾，整个人都被汗水打湿。
四壁及天花板的通风设备正马力全开地工作着，整个房间的空气几乎都被抽换了一遍。
可老者仍能嗅到弥漫在鼻尖的淡淡香气，像是某种花香。
年轻人察觉身后动静，他回过头，有些疲累地走过去问好。
“祖父，结果还好吗？我应该……没有基因缺陷吧？”
他问得十分忐忑。
“非但没有，我的孩子，你优秀得令人赞叹。”
年迈的雄虫平日里喜爱整洁干净，这会儿却毫不在意地将挂在手腕上的厚实外套替年轻人穿戴整齐。这世上少有能让他亲手为其穿衣的同族，这位就在片刻前刚出现的小雄虫有幸得此殊荣。
老雄虫一笑，鬓角的银丝也弯了弧度：“数年的沉寂，就是要在此刻闪耀。你是近百年来全星域唯一的S级雄虫，现在，尽情放声大笑吧。”
“什么……？我，S级？”
还不在状态的主人公，这位被命运眷顾的小雄虫安德罗米亚面上不敢置信，内心却颇为无语。
——不会吧不会吧，她不会真的来到了什么虫族万人迷主角的书里吧？
是的，她。
虫族内只有雄虫和雌虫之分，而相较于人类而言，雄虫和雌虫好像都应该归为“他”。首先，虫族都没有女性独有的柔软胸脯。其次，虫族无论雌雄都有某个男□□官。
这里并没有女人，或者说女性。
然而安德罗米亚还没破卵的时候就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的‘灵魂性别’，她生为虫族，却有二十多年的人类记忆。
适应新世界的第一步，就是适应两腿间多出来的那一大坨肉。而适应新世界的第二步，则是要适应虫族截然不同于人类的思维方式……或者说，基因和环境造就的一些习惯。
安德罗米亚，这是由一百二十岁高龄、一生为种族增添不少虫口的李努维冕下亲自起的名字。被冠与此名的幼小虫族，就是这几十年来在这颗私人星球上降生的唯一雄虫。
尽管私人星球的人口不及联邦星球多，但雌雄的出生比例仍旧令人为之震惊。
更加让初来乍到的人类灵魂狠狠震撼的是，这样的情况在当今的整个虫族内都十分常见。人口比她的诞生星更多千百倍的星球，近百年内破卵的雄虫也仅仅是略胜零点几的倍率。
在刚接触陌生文明的时期内，得知此事的安德罗米亚很难理解虫族到底是怎么繁衍到现在的。
“呵呵。”
当时的李努维冕下，这位对安德罗米亚而言仅仅是‘亲切慈祥的爷爷’的重量级雄虫回答道，“每一位雄虫的身边都有‘回收机’。一场繁殖行动结束后，未能进入生殖腔而遗留在外的珍贵种子，会被回收机冷冻保存起来，供没有伴侣的雌虫使用。一次成功的人工授孕平均能结出十颗‘果实’，而这一次的成功，所使用的种子不过一次存量的千分之一都不到。”
“啊……”破卵不久的小朋友挠挠头，又产生了新的疑问，“那这样算起来，其实也并不缺少雄虫？”
李努维推了一下花园秋千椅，让小不点的声音被穿过的风吹散。
“祖父！不要毫无征兆地推秋千啦！”安德罗米亚愤愤喊了一声，下一秒就享受起荡秋千的快乐。
老雄虫并不觉得才降世不到三年的小安德问出这样的问题哪有里不对劲，毕竟幼虫在卵里就会接受族群记忆，天生就能明白一些事情。比如雄虫和雌虫之间的关系，比如捕猎、繁衍后代的方式。
只不过这些内容可能会过于抽象而模糊，需要在破卵之后仔仔细细地重新学习。
“安德，你和当初的我一样，对世界有很多的好奇。”他缓缓说道，“任何人工培育都比不上一次真正的繁殖行为。卵的数量是这样，后代的质量也是这样。只有经过你亲自授孕的雌虫，才有可能诞下更优秀的孩子。而基因等级的差别会影响许多事……今后，你会切身体验到的。”
——正在挑选初体验名单的安德罗米亚体验到了冰山一角。
祖父交给自己一份名单，落下‘今晚好好休息，有兴趣的话可以先看看里面有没有比较喜欢的’的嘱咐后，体贴地给精神疲惫的小朋友留了独自调养的时间。话里意思大有如果这里头的候选者全都不符合安德罗米亚的喜好，那么李努维将会把其他星的名单也不嫌麻烦地拿过来供她挑选。
安德其实不太清楚其他星球的雄虫成年后是否也都享受这一档次的待遇。她点开名单中一位候选者的资料，不仅有身高、年龄等基础数据，甚至较为详实地记载了照片中雌虫的过往履历。
就好像他们在雄虫的面前是完全不需要有**的。
人类的灵魂让她直呼离谱，但继承的血脉记忆又让她觉得理所当然。
随手瞧了几个看上去年纪还比较小的，无一例外都是军籍。
“嗯，毕竟基因等级稍微高一点的都干这行。虫族的刻板印象，同时也是正确印象。”
安德翻了半天，这群年轻的面孔里不乏特别英俊的，也不乏阴柔的美丽，各种口味的相貌应有尽有。按理说她从前一个普普通通的家里蹲，理应对其中的每一位帅哥都心脏狂跳，想到将要和他们发生亲密关系就不可抑制地脸颊通红。
然而基因的力量是强大的，雄虫才不会对一个雌虫脸红心跳，现实的情况通常会反过来。
尽管身体相对而言娇弱，在雌雄相处与亲密关系中，雄虫却占据着绝对优势。强悍到能毁灭星核又怎么样呢？到了躁动期还是得乞求信息素的安慰，和那个什么三字母世界观里的某两种人十分相似。
“——幸好我没投胎成雌虫。”
看这些雌虫的生平看得昏昏欲睡，安德罗米亚关掉屏幕后躺到床上，怀着对命运女神的感恩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当安德罗米亚伸个懒腰去楼下吃早餐时，老雄虫已经在一边喝咖啡一边看新闻。见她下来，李努维将通讯环投屏的内容切到了餐桌前的显示器上。
哪颗星球有了主人、不同方位的远征军战况、某些家族的兴起与败落等等……虫族占有的星域极为广阔，只看一天之内发生的重要新闻都应接不暇。
大部分人看的新闻都是星球日报，那些重中之重的大事才会跨越星系成为这里的新闻内容——举个例子的话，S级雄虫的诞生就足以登上全星域的头版头条。
“休息得好吗？”
“很好，祖父，感觉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清爽过。”安德咽下吐司，扫了一眼屏幕便将注意力放在老雄虫身上，“昨天的名单大概看过了，我一定要从里面选出一个？我总觉得……还没到时候，哦不，是我还没准备好。”
李努维却没立刻回答，而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准备好呢，我的孩子？”
安德罗米亚答不上来。
在虫族社会的十几年里——不算在卵里的几个月，以及出生后茫然若失的一阵子，安德过得十分惬意。
随心所欲、毫无负担的生活比起童年，更像养老。她的教导者，这位老雄虫从不强迫她学什么，也从不向她提出什么需要完成的任务。
虽然脑子里就没那点子艺术细胞的虫族不爱发展文化活动这件事令人心碎，她从小见到的文学书籍少得可怜，但作为悠闲生活的缺憾来说，并非不能接受。
“我们都不想准备好。”
李努维口中的‘我们’，毫无疑问指的是雄虫们。
“可是呢。作为任何胡作非为都能被原谅的代价，我们需要完成属于我们的使命，即便我们都对此毫无兴趣。”老人放下咖啡杯，背过手走到窗边，“挺拔的大树不美吗，盛开的鲜花不美吗？谈论变化的四季与诗歌，分享内心的欢乐与忧愁，这才是我们爱做的事。”
“谁愿意和那些见到雄虫时脑子里只有信息素的东西打交道？更别提丑陋的半虫化。一想到和自己有过负距离接触的对象会变成初具人形的硬壳怪物，谁都难以对亲密关系保有积极的、良好的态度。”
在安德罗米亚记忆中从来温和儒雅的老雄虫，坦荡直白地将同种族的雌虫称为怪物：“所以不必思虑太多，将它当成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当成一份维生的工作就好。不管做得多差劲，只要确实有在履行责任，你就能得到安稳无忧的生活和大量任你作为的私人时间。”
听起来这买卖非但不亏，甚至血赚。
此时的安德罗米亚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她自己不在意，但无数的‘穿越前辈’看得比生命更重的问题。
“难道没有人选择抗拒？既然大家都不喜欢的话。”
“数量非常少，不过——当然。我个人不推荐这么做，却也不至于阻止。如果你想今后都生活在欺瞒与颠沛流离中，或许可以试着在三天内逃离。毕竟每位雄虫的信息都要如实上报，你的基因等级现在恐怕已经传遍整个联邦的高层了。”
“啊。”
这些年过惯了慢生活的安德没想到李努维这次效率这么高，“之前祖父不是说会等几天再上传么，这样能晚点去中央星。”
每位刚成年的雄虫都需要亲自去中央星录入信息，前世多少带点社恐，只能在电影里见到星际穿越的安德罗米亚对此颇为抗拒，离开祖父的星球让她感到不安。
知晓自己推脱不了之后，安德就通过一些类似撒娇的恳求拜托祖父把这个日期往后拖一拖。
“如果你和我一样‘仅仅’是B级的话，约定当然作数。可你甚至都不是A级，而是S级。系统会自动上报数据，我无法控制。”
老雄虫踱步回来，重新坐到带软垫的木头椅子上，伸出手指在安德罗米亚眼前比了个‘三’。
“三秒。你的基因等级结果出来的三秒后，就有中央星的人联系我。知道你这小懒虫不爱动弹，我把时间定在半个月后，这是他们能接受的最后期限。而在此之前，你需要真正和一位雌虫有过亲密关系，让自己的身体真正成熟。”
“好吧，都怪我天资过于出众。”
安德罗米亚有些假惺惺地暗自神伤了几秒，在李努维忍不住要敲她脑袋前收回欠揍的表情。
年逾百岁的老人无奈摇头，继续道：“一般来说，初次□□后雄虫的基因等级还会有所变动。就像你现在体内的信息素看似稳定，其实还没有达到更高的平衡点。大部分情况下会小幅度上升一些，比如从C级升到高C级，但正常情况下不会跨越初次评定的等级。你么……”
有些泛青的眼眸上下打量他的小孙子几圈，李努维摸了摸下巴：“毕竟上一个S级雄虫离现在太遥远了，联邦也很久没有更新过S级更往上的等级，不太好判断……反正姑且可以抱着不切实际的念头期待一下结果，天资过人的小安德。”
说到最后，老雄虫不忘用小朋友自己的说辞调侃一番。
安德罗米亚正好吃完了早餐，她擦擦嘴，浅浅哼了一声。
门外待机的仆人进来收走餐盘后，她从手腕上的通讯环上唤醒投屏，放出了一名雌虫的照片及简介。
“祖父觉得他怎么样？”
李努维的视线定在屏幕上，这双品鉴过千百雌虫的眼睛审视着小朋友从百位候选者中挑出的幸运儿。
由于小朋友的基因等级过高，他筛掉了B级以下的雌虫。一颗私人星球上的自卫队显然不会有S级雌虫，这里头大部分是B级和极少数的A级，年龄从二十到百岁不等。
在李努维的预计中，小朋友应该会挑一个外表看起来平易近人的，这类雌虫是雄虫的普遍审美偏好。也可能会挑一位性格稳重的，考虑到是初次体验，应当先从平庸的中流开始。
而实际上安德罗米亚选的，略有些出挑——在年纪上。
柯诺森，自卫队的副指挥，B级基因。如同李努维预料的那样长得平易近人，也如同预料的一样性格稳重。
然而问题在于，这位雌虫前些时间刚过了一百岁生日。
雌虫的理论寿命有两百岁，比雄虫多了五十年。再加上虫族的壮年期会持续非常久，所以即使是一百岁的雌虫，换算成安德罗米亚容易理解的人类算法，长得也就是四十岁都不到的样子，并且这副模样还将会持续至少六七十年。
当然……就像人类的理论寿命也有一百岁，在躁动期和频繁战斗等等的因素影响下，能活到一百五十岁往上的雌虫凤毛麟角。
基因等级太低的，生活状况经常不太好，得不到无副作用的安慰剂。等级太高的，又没有那么多高基因等级的安慰剂能够使用，躁动期带来的影响也剧烈。
而如果范围选定在远征军等天天在和嵌合□□战的雌虫身上，能活到一百岁都可以开香槟庆祝了。
老雄虫挑了挑眉毛：“确定？我不想对手下的士兵多加点评，但柯诺森和你之间差了几乎一个世纪。而他能因独身状态出现在候选名单上，也是因为大概二三十年前，他那喜爱年轻雌虫的家主忍受不了自己的伴侣里有这么老的家伙，于是申请解除了伴侣关系。如果不是我这里B级及以上的雌虫没有那么多，他是绝不会出现在名单里头的。”
已经看过详细履历的安德罗米亚勾起嘴角露出虎牙，嘻嘻地笑了一声：“我是第一次嘛，还是想要一个有经验，且最好能很有经验的雌虫。再加上平时我都是和祖父您生活，所以面对年龄大的长辈或许会更放松一点。柯诺森先生瞧上去就完美符合要求，我反倒没那么青睐年轻人呢。”
“仔细一想，这话倒也不错，你自己喜欢就好。”
李努维十分尊重小朋友的爱好，只点头附和，“对了，不少人都会将初体验的对象选做伴侣，你怎么样？柯诺森肯定比别的雌虫更懂如何当好一个伴侣，让他成为你的第一位雌侍也不错。”
“啊。”
她支吾了一下。
“我……我可以不选雌侍吗？不是指现在，我是指未来五年、十年都不选。”
李努维略显惊讶地望向安德：“可即使你自己不选，五年后联邦也会强制让伴侣的数量至少达到十位。难道你希望一下子和十名毫无面识的雌虫组成伴侣关系吗？安德，你得明白，就算是S级基因，联邦也不太可能会在这点上做出让步——他们没有增加你伴侣数量的硬指标就不错了。”
早知事情没那么简单的安德罗米亚不由得叹气，道出自从得知这条律令后的内心想法：“我明白，祖父。我也没打算拒绝履行身为雄虫的责任，只是……我只是想和雌虫保持更轻松一点的关系。‘伴侣’、‘雌侍’让我觉得有些沉重，我可能还没有负担起这些的能力。”
小朋友的烦恼使老雄虫沉思片刻。
终生无伴侣对雄虫而言是绝对不可能的，不过稍微缓和一二，以S级雄虫的特殊性应该没有问题。
于是李努维提出了一条方案：“或许你可以在去中央星的时候和对方谈论一下这件事情。我想，只要你保证会定期履行义务，宽裕年限不成问题。”
“好，我会琢磨琢磨该如何交涉的。”
安德罗米亚闭上眼深呼吸一会儿，略过了这个话题。
成年后，李努维将安德罗米亚居住十几年的小别墅送给了她，把房产记在她名下的那种。
同时，根据小朋友的要求，老雄虫带走了所有虫族仆人，只留下一台能够兼顾室内清洁工作的回收机。
“噢，我还以为你至少会留下一个。”已让人员撤回去的李努维对安德的做法不太赞同，“他们不像我这般老，但也都是看着你长大的。如果你不想要他们留下的话，之后就得重新物色管家了。”
脑中的人类记忆告诉安德罗米亚，她独自生活同样能过得不错。
过了十多年，安德也没能适应像王子公主一样在同个屋檐下被众多仆人侍候的生活。尽管李努维的仆人都按照他的喜好极力降低自身的存在感，平时就如同隐形人一般工作，可他们到底不是真正的隐形人。
“先让我试着一个人生活看看吧？实在不方便的话，我会来麻烦您的。”安德双手合十地拜托祖父。
老雄虫耸了耸肩，他确信小朋友不久后就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
“当然，当然。我怎么会拒绝小安德的请求呢？从零开始组建家族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执事名单我之后会发到你的通讯环上，从里头挑就行了。”
交代完一些事情，李努维戴上帽子，握紧拐杖，十分有绅士风度地向小家伙道别：“成年雄虫之间的往来，不会再像你小时候那样频繁了。即使我有心，恐怕你也没有那么多时间。不过想见祖父的时候，随时能过来找我，孩子。”
安德不由得上前抱了抱老人，她从衣襟里闻到淡淡的檀香。这并非李努维信息素的味道，它不过是香水罢了。
“永远爱您，祖父。”
其实李努维并不算安德罗米亚的‘祖父’。
虫族的世界里没有那种亲缘关系，毕竟真要算起来的话，一只雄虫的后代数也数不清。她仅仅恰好在李努维的私人星球上破卵，而没有人能比百岁的雄虫冕下更适合成为幼子的抚养人。
在‘先生’、‘老师’、‘父亲’中间，安德罗米亚选择了‘祖父’。于是他们也真的像爷孙一般度过了十几年的时光，她十分不舍得，却也没办法。
李努维离开后，只剩安德一人的别墅一下子冷清了下来，平时看惯了的风景也失去韵味。
她推开门，走到花园湖边，坐在秋千椅上颇为无趣地让它微微摇晃着。
这时候安德罗米亚忽然想起来——人类记忆里独自生活也无碍的原因，或许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有足够的‘白噪音’。一栋楼房里住着几十到几百人，一个通讯软件里有天南地北的朋友可以即时聊天。
虽然是一个人生活没错，可空气中的每一颗尘埃都带着人的味道。
“……失策。”
安德罗米亚彻底没有了看风景的心情，一边叹气一边回到别墅。
由于事先没有打开相应的设置，主职是浆液回收的智能机器人连‘欢迎回来’都不会说。
机器的主人挥挥手让它靠近，然后拍在回收机光滑的头顶摸了摸，唤出系统设置调整了一些参数，又将它切换到全职管家模式。还想着小机器人会有什么人性化的反应，结果模式切换的下一秒，回收机就伸出机械臂开始打扫卫生。
“……唉。”
不知是今天的第几次叹气，安德无聊地玩着垂到胸前的小麻花辫，十分后悔将面见副指挥官的日子定在了明天。
原来比起恐惧社交，她更恐惧一个人。
虫族的社会和人类的社会有太多的差别了，安德罗米亚没办法只当岁月静好的家里蹲。她也需要别人的关心、陪伴，需要知道周围还有别的人在努力生活着。
意识到这一点的小雄虫，脑海中浮现出了模糊的计划。
现在就是想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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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个S级雄虫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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