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起床后便回到五十七层，她告诉了亚伯早上会回来，于是等人踏进工作室之际，已经有热腾腾的早饭等着她。
吃饭时，她习惯在投屏上放新闻充当调剂。点开通讯环，安德发现昨天晚上漏了几条消息没看。
大部分是布姆他们的，说是这一回的巡演即将结束，告诉了她最后一个场次的时间。很不幸，日期又撞在了工作时段，恐怕没机会到场。安德回复几句遗憾和祝贺的话语，继续看下一个。
“……啊？”
她点开消息后又退出去仔细瞧了眼发信人的名字，确定是‘弗得格拉’四个大字后，再次点进去阅读这条讯息的内容。
弗得格拉没有发任何文字内容，只捎来了几张照片。
它们分别是不同款式的甜点，有水果蛋糕，有千层切片，也有简单的小圆饼。仅看拍摄出来的模样，就知道口味一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而弗得没有输入的文字，全都被莫古发来了。
这位雌虫勤耕不缀、孜孜不倦地向安德分享他和弗得的生活，即使很多时候都得不到回应，也依然不放弃。
由于太过琐碎，安德通常会攒一段时间集中阅读，有一种偷看别人微博的快乐。她往上翻，从上次断章的地方开始读起。
越读，安德的神色越是变幻。
到最后，她不禁又发出那句疑惑：“……啊？？”
莫古最近发来的几条讯息，内容是这样的。
‘早安，安德殿下！托您的福，弗得的状况比以前好了不少。他最近在研究烹饪，把大部分休息时间都花在了食堂的后厨里，真好。’
‘殿下早安！昨天我尝到了弗得这段时间的成果，感觉还可以，再努力几年的话说不定可以有食堂菜色的水平啦。’
‘安德殿下早上好！这几天弗得做了一些看起来非常可爱的东西，感觉很像是雄子殿下会喜欢的类型。等他熟练之后，我拍点照片给殿下看吧，真的很漂亮！’
‘啊……安德殿下早安……我好像又把事情搞砸了，弗得似乎是想保密，等出师了以后再告诉您的……啊啊啊真的很抱歉，请殿下忘记我之前发的消息！’
等等，诸如此类。
大概就一两个月没看，没想到期间竟然发生了这么令人哭笑不得的状况。
安德几乎能想象出莫古在撰写讯息时的表情，而弗得格拉选择了料理作为爱好，也着实出乎她的预料，毕竟按那天的表现，他喜欢钓鱼可能都比喜欢烹饪多一点。
本来没打算回消息，可奈何弗得格拉做的甜品确实有点东西，于是她姑且鼓励了几句，希望他能将这个爱好长线发展下去。
而后没太放在心上，继续关注其他的新闻去了。
***
弗得格拉每天用来练习制作甜点的时间只有巡逻任务开始前、结束后，以及午休。如同莫古发给安德罗米亚的讯息一般，他一开始打算从普通的菜肴入手，也特意去后厨找那里的负责人学习了一段时日。
然而当后厨负责人知道他的最终目的是‘讨好’某位殿下的时候，很直截了当地告诉弗得格拉：“你现在就该放弃了，朋友。恕我直言，就算练习再久也没法子凭借普通的菜色打动雄子殿下，连达到我的水平都得花上几年，更上一层的手艺我不好说。殿下为什么要放着自家厨师精心烹制的料理不吃，来尝你的？还是你打算放弃这里的工作，去学习怎么当雄子殿下的管家？”
显然这位大厨不清楚弗得格拉和安德罗米亚的关系，不知道其实他口中的雄子殿下还真有可能忽然来了兴致，吃几口弗得的作品。
听完这些评价，弗得格拉沉默了一小会儿。
“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尝到？”
“……真有意思，我要是知道，还能在这里工作吗。”
后厨负责人是位年纪不小的雌虫，因维托瑞每隔几年就会来矿星挑选原料，他有幸为雄子殿下煎炒过餐食，但也仅限于此。在后厨工作的雌虫连维托瑞的样子都没见过，只知道自己在为雄子殿下服务，也从未得到过关于味道、菜色的任何评价反馈。
没什么好说的，毕竟能给雄子提供吃食这件事对他这个等级的雌虫来说，就已经是万中无一的荣幸了。
一直以来，他挺自豪——直到弗得格拉来学艺。
“你得搞清楚，手艺这种东西如果不能做到极致，那就是锦上添花。整这么多花活儿，最后还要看你自己能不能得到殿下们的偏爱。”
他上下仔细扫视在备菜台前站着的弗得格拉，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承认对方要得到‘偏爱’，或许还挺容易的。
“你这副外貌得天独厚啊，那还来学做菜干什么？闲着没事过来消遣是吧。”
事实证明，雌虫与雌虫之间往往也存在无法互相理解的时候。
弗得格拉不想和大厨废话太多，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诉求：“我想要敲门砖，有什么办法？”
‘学徒’莫名的执着和不接茬让大厨有点烦，他挥挥手，颇有点赶人的意思：“那就去做甜点，效果不比做菜好多了？”
“甜点……？”
这是个弗得格拉没有接触过的品类，然而略一回忆，他记起安德罗米亚似乎经常吃小饼干，便觉得极有可行性。
弗得又问大厨具体的信息，可对方也不精通甜点，矿星的基地里既没有能教他做甜点的老师，也没有相应的设备。
大多数时候，被维托瑞与安德罗米亚称为小蝴蝶的雌虫是个沉闷、无聊透顶的家伙，不关注任何外界的消息，重复着枯燥的任务和生活。除了莫古以外，几乎没什么人能和他连续聊上三句话。
然而这不代表他不懂应该如何使用特权。
弗得格拉有特权吗？
当然有，并且比起普通同等级雌虫只多不少。
尽管凭他自己既找不到甜点师学习，也没空间置办完整的设备和材料，但矿星的负责人可以做到。当弗得决定向负责人寻求帮助的时候，后者甚至都没问详细情况，直接答应了下属的请求。
维托瑞殿下的前任伴侣，安德殿下的第一位客人——两个闪耀的头衔使得性格保守的负责人不可能拒绝弗得格拉的要求，更何况这要求也不过分。
于是他很快就在基地里拥有了自己的甜点制作室，以及远程教学的甜点老师。
制作出来的成品大多进了莫古的肚子，他很乐意来品尝挚友的手艺。
“哇，好看又好吃，我觉得已经完全可以寄给安德殿下了，至少我挑不出毛病。”他吃起精致的甜点完全没有美感，大快朵颐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吃大胃王套餐。一口就能嚼碎一块曲奇，一块切片蛋糕大概三四口就刮得干干净净。
弗得格拉每次都会觉得让莫古来试吃的选择是不是不太正确，奈何他也没有别的熟人能担当此任。
“嗯。”雌虫自己也咬了一块，酥脆的饼干散发出浓浓的黄油香气，“对了，你记得要保密，我想练习到完美再告诉安德殿下这件事。”
“……保密？”
莫古一下子和没电的机器似的停止运作，嘴里咀嚼到一半的面粉碎块直接哽住。他连忙拿起杯子灌了几口水，勉强将糊糊咽下去之后仍旧不敢直视有所察觉的好友。
他们有几十年的交情了，就算弗得格拉是个不太关注其他人的性格，也早就能解读好友的肢体语言，更何况莫古实在太好懂。
弗得放下手中咬了半口的饼干，没有表情地开口：“你已经告诉她了，是不是。”
“是、是……你知道的，呃，我每天都会把我们的近况告诉给安德殿下，所以……”
莫古有些害怕地低下头，他觉得弗得这回真的有些生气了。
见惯了对方麻木的神情，这副情绪外露的模样倒还有几分新鲜——假如惹弗得格拉不高兴的不是他自己，莫古还能欣慰地鼓励几句。现在么，他当下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立刻逃出房间避风头，等弗得格拉冷静了再回来。
值得庆幸的是，弗得格拉的恼怒持续得不久。
他太明白莫古的性格，并且不得不承认情报提前泄露给安德罗米亚，有一部分原因要归咎于自己没能及时提醒好朋友闭上嘴。
既然原定的计划被打乱，那么就必须要赶紧制定新的计划了。
见弗得格拉陷入沉思，莫古不敢贸然出声打乱对方的思绪，只好默默地嚼着饼干，痛苦地思考之后要怎么帮弗得挽回几分。于是等到弗得格拉思索完接下去的大致方向，烤好的满满一盘曲奇已经全进了莫古肚子。
某种程度上来说，莫古是真的很捧场，连碎渣都没怎么剩下。
“……算了。”
弗得格拉的语气中带了丝无奈，他对这位发小兼挚友的感情有些复杂。
羡慕、嫉妒、感谢、怨怪……他的悲剧和他的希望都和莫古脱不开干系。当年弗得和维托瑞闹成那种结局，莫古成天在他耳边念叨的雌虫守则功不可没。而弗得现在能抓住安德罗米亚，又在很大程度上是有莫古在其中协调……真是一段孽缘。
但无论如何，弗得格拉现在都需要莫古这位帮手。
“你按照自己的节奏继续发日记，之后的事情我会处理。”
“好、好的。”莫古大大松了一口气，“还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暂时没有。”
给完答复，弗得便投入到新一轮的制作和改良当中。每天可以用来练手的时间不多，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扪心自问，弗得格拉有很喜欢烹饪或者制作甜点么？答案是否定的。
尽管在别人眼中弗得简直和着了魔似的扑在上头，但他基本不能仅从这两件事上获得快乐。
手中握着刀时、拿着烤盘时，弗得的内心平静得像一块冰。
按照甜点师发来的教程一步步做好，精细地称量每份材料的重量，机械人一般严格且精准地制作。比起爱好，这更像在工作，弗得巡逻时的路径都没这么死板——可效果非常不错，看起来有模有样的。
雌虫原先的计划里没有好友的位置，毕竟莫古能做到的事十分有限，弗得打一开始就没指望乐天但粗糙的发小，他没拖后腿就不错了。更新后的计划同样不需要莫古做什么。变更的内容很简单，既然已经被安德知晓，弗得就打算顺水推舟，像莫古一样定期给雄虫殿下发送自己的作品。
听完弗得格拉的盘算，莫古有点惊讶。
他对挚友一直有股没由来的信心，莫古自己由于各种原因不适合采取太激进的方式以求给安德殿下留下印象，但弗得格拉不同。弗得有那么好的资本，比起根本不知道对方会不会阅读的聊天消息，应该有更好的方法才对。
“就这样？我还以为你至少要先寄一些饼干过去。”
“就这样。”粉发雌虫将一托盘新的胚子放进烤箱，“暂时不需要太急切，循序渐进。据我推测，那位殿下不喜欢过于迅速的发展，细水长流才能显出诚意。”
“哦，好吧。反正你肯定比我了解殿下，嘿嘿。”
莫古快乐地放空大脑。
既然弗得格拉自己有了干劲，他就不需要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急得到处瞎谋划，非常好，非常完美。
把只知道吃的好友打发回宿舍，弗得格拉给今天做好的甜点挨个拍了照。
为了最后的效果，他翻来覆去折腾了半个小时才将三盘东西拍得精致诱人。
而打开通讯环准备把照片发送过去时，雌虫犹豫了半晌。
他并没有对计划产生怀疑，弗得格拉只是本能地胆怯了。
分析一大堆有的没的，制定一个莫古都摸不着头脑的计划，然后自顾自地实施。给莫古解释时，惯常的冷淡模样显得弗得对此极有信心，可实际上并非如此。他不知道安德是否会给出一点回应，甚至不清楚这位雄虫殿下会不会看他的消息。
一串图片传了过去，而用于拍摄的道具则全都进了他自己的肚子。
甜点很甜，弗得格拉不喜欢这么甜的食物。但很多时候，为了达成目的，不得不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他要学着习惯。
奶油和软绵的蛋糕体被舌尖碾成一团，混合成甜腻的口感吞咽下去。
顶端水果带来的些微酸涩中和了过于发腻的感觉，令解决亲手做出的杰作这件事不那么痛苦。和甜到不似真实的蛋糕相比，弗得格拉更喜欢吃外表可爱内里酸涩的装饰水果，每吃一口，都让他切身地回忆起那天所感。
……就算是过程中让他几近崩溃的接触，现在回忆起，也让雌虫分外想念。
处理完作品，弗得格拉回到寝室，期间一直有意无意地瞥一眼手环。
其实按照安德的性格，她根本不可能及时回复。可弗得仍旧忍不住对通讯环投去过多的关心，想第一时间知道他投出的石子有没有传来回音。
直到躺在床上，他的视线还是停留在手腕上，像是一个偏执的、孤注一掷的赌徒。
几十年的自暴自弃让弗得格拉比一般人更固执，一旦认定了一件事就很难脱离出来。虚无的日子里忽然出现了想要的东西，就宛如阴云中的一丝日光，纯黑中的一抹白色，值得雌虫舍弃一切去追寻。
“你说不会再关注我，是真的吗？”
黑暗中响起喃喃低语，弗得格拉握紧手心。
冰冷的手即使紧握也依然冰冷，掌心曾感受过的温度都是别人赠与的，他自己一无所有。
浅粉色的发丝垂到眼前，它比起之前长了些许，已能越过雌虫的肩膀。
“……无论如何，我不会放弃的。”
有没有人以为蝴蝶要开始偏执开始颠了，但其实小蝴蝶：**心料理、**心甜点，十分无害且好欺负的小宝（虽然对安德来说目前出场的这群雌虫全都很好欺负
此人在日式校园：刻苦钻研，甚至能参加世界巧克力大赛，但只为了在情人节给安德送本命巧克力。由于做了太多，一直请发小莫古帮忙解决，结果本命巧克力还没送出去，莫古已胖成橘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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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蝴蝶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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