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劈里啪啦炸开的声音,像是被点燃的烟火,顺着虞宴的脊椎一路窜到了他的大脑深处。
体内的每处细胞似乎都在重组,崩溃。
重新愈合的内脏一次次被撑碎,又一次次被草率的粘合起来,疼痛这种感觉一旦持续时间过长,似乎就会慢慢转化成为一种麻木。
而他现在正是在经历这种麻木的阶段。
虞宴的灵魂似是被生生与身体相剥离,他漂浮在躯壳的上空,以一种近乎冷漠的态度审视着肉.体的崩溃。
他的心脏在鼓动,像是一阵泛着钝的鼓点。在这种有规律的噪动下,周遭的一切怪声似乎都变得稀松平常了起来。
大脑最深处被翘开了一条小缝,记忆便铺天盖地地涌了出来。
孩童的嘻笑声,笔刷蹭在油画纸上的簌簌声,老旧广播里略带卡顿的粤语男声...
各种或是细小或是嘈杂的声音混在一起,在虞宴的脑袋里打着转。
耳边像是有一万道声音在不停说着话,但虞宴却辨别不出一个字眼,也听不出任何一道声音。
他的意识像是被强行连上了一个并不符合频道的接口,清醒的神智在这些古怪交杂的呢喃怪声中开始变得钝化...
好吵。
这个念头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他的脑子里。
附骨之蛆般纠缠着的声音像是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望不着边际的黑色幕布里传来了道噼啪声。
“噼啪”
那是一道泛着金光的裂缝,在手指触碰上它的瞬间,窜起的火苗骤然变大,像是泄了闸的洪水,顷刻间将所有的黑色吞噬殆尽。
虞宴的眼睛被灼得生疼,连带着身体内部的疼痛也奇怪地在这份炽热中渐渐散去。
火焰噼啪作响的声音并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那道骤然响起的爆炸声裹挟着莫名的熟悉感,彻底让虞宴睁开了眼睛。
一切陷入了片刻的静止。
“早上好。”
在墙布被熏得发黑的廉价出租房内,站在虞宴面前的人弯腰拾起了一副画,看样子被烧得只剩了半边。
那画被递到了他面前。
穿着白色衬衫的青年看起来只有二十左右,虞宴的眼神和那人在一片火光中相撞,随后他垂眸接过了那张画纸,唇角勾出了一个微笑的弧度。
“早上好。”
他用手指碾碎了画纸边缘的黑灰,笑着和“自己”打了个招呼。
*
“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
“那就好。”
简短的对话几乎在开口的时候就陷入了僵局,对面的人静静地看着在他面前站着的虞宴。
那张好看的脸上倒是丝毫不觉得尴尬,反倒是朝着虞宴露出了一丝无奈的微笑。
他自来熟地扯过旁边还没被火焰波及到的椅子,原地坐了下来,主动在一片火海中挑起了话头。
“我有时候会想..相较于雌虫那种要被纠缠一生的精神暴.动期而言,生长月的痛算起来是不是会更好些。”
他无所谓地叹了口气,自己又接着回答了自己的话。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但是雄虫的身体太过羸弱,这一点微不足道的痛随时可以要了他们的小命,其实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我很喜欢你们那里的一具话,叫什么来着...”
远处的横梁被火焰烧成了两半,终于不堪重负地塌了下来,激起了一地浓重的烟灰。
墙体砸落的位置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虞宴顺着声音望去,一眼便望见了被压在房梁下凄厉惨叫的白色小狗。
偏巧,那人就在此时接上了自己的话。
“啊..我想起来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我觉得这句话概括的很好,虫族也一直把这点做的很好,但一涉及到雄虫的事,它们好像就变成了单细胞脑袋,挺可惜的。”
“虞宴”撑着下巴,闭了闭眼,遗憾地拉长了调感叹道。
“不过他们愿意这么做,谁也管不着,至少对于雄虫来说算得上好事吧,你觉得呢?”
虞宴的目光从小狗身上收了回来,他望了对面坐着的人一眼,却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抬脚跨过拦在面前的碎花瓶,径直拉开那架被烧了半截的柜子。
他在里面翻了翻,娴熟地找出了根烟,就着柜子上的火点燃叼进了嘴里。
见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坐在火里神情专注地看他,似乎是在等着自己的回答,虞宴这才反应过来似地略带歉意朝他笑了笑。
“抱歉,你说什么来着?”
那张脸上的神情微滞,面上出现了片刻的僵硬,却是转瞬之间又覆盖上了那抹温柔的笑,没再纠结于刚才的话题。
“我记得禁烟令是蒙戈尔第一任皇帝发布的,..现在好像只有雄虫之间会偶尔流通这种无聊的违禁品,神官们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东西出现在神殿外的任何地方都是重罪,你的烟瘾可能会有些难熬..虞宴。”
虞宴懒洋洋地靠在摇摇欲坠的柜子上,他那身黑色的作战服领口处被划出了一条明显的裂缝。
几缕黑发便顺着脖颈一路滑至了锁骨,颜色被火光熏得有些亮,连带着他这个人都好像在发着光。
“先生..”
他很久没有抽烟,一时被涌到鼻腔里的烟味呛了呛。他轻咳了几下后,却是突然笑了一声,和人唠起了家常。
“你知道我有烟瘾,难道不知道我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挺能忍的吗?”
那双好看的蓝色眼睛眯成了一道月牙似的弧度,他笑眯眯地看着面前坐着的人歪了歪头。
“噗...所以我说,你真的很有意思。”
坐着的人心情很好地站起了身,抬步走到了虞宴的面前。
他伸手想要拿去对方嘴里快抽完的烟,却是被人抢先一步取了下来。
“我不太喜欢别人碰我,见谅。”
虞宴从里面取出几粒烟丝,张开了手,看着它们零零散散地撒了下去,这才抬头毫无歉意地朝着面前的人笑了笑。
“是吗?恺撒·蒙戈尔也是这样?”
见虞宴抬眉冷眼看过来,那人微笑着退后了一步,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开个玩笑,这句话不用..”
“是。”
“我说是,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他将胸前的头发取了一缕,在指上绕了个圈,微微偏了偏头。
“这样啊...那也挺好的,这对你来说是好事。”
那人朝自己的脖子后面指了指,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
“毕竟这个‘契印’可算不上什么好东西。”
见虞宴挑眉,他笑了一声,却是仿佛什么都没说过一般,又将话题又绕了回去。
“忍耐力强是好事,但有些东西光靠忍是不够的,比如说..”
他拉长语调,买了个关子。
“你的生长月。”
“如果不是我用了些小手段,你怕是熬不过去,虞宴。你的身体太差了,根本不可能独自撑过一个月,不,别说一个月了,但凡超过二十四小时,你的肉.身都会像个打满气的气球一样,‘砰’的炸开。”
“我有一件事很好奇,可以问吗?”
虞宴出声打断了对面人这再为明显不过的威逼恐吓,还没等对方回话,便自顾自地接了上去。
“你们系统培训方法都是同一套程序吗,怎么连词都不带换一个。”
看着那张如同刻影机般微笑不变的脸,他站直了身子揉了揉酸痛的后颈。
“就是纯好奇,当然,你也可以忽略我的这个问题。”
“所以你是想让我干什么,听你刚才对那家伙的评价,倒不像是来给我扯皮条的,所以你是..想让我去神殿?”
对面的人被戳中了心思,倒是坦然地承认了下来。
他点点头,那张好看的脸上覆了一层担忧之色。
“这是最好的办法,神官有一套成熟的应对生长月的流程,你存活的可能性只有在那里会达到最大。他们的孵化器会为你的身体提供必要的能量,那是神殿所特有的营养液。你不可能在任何其他地方找到替代品。”
虞宴扫视了一圈被烧得几乎只剩下一个骨架的房子,很久没有说话。
他沉默的时间太久,以至于刚才的那个话题好像也被这片熊熊燃烧的烈火烧成了一地黑炭。
“所以说,我现在的身体正在外面干巴巴地熬着?”
“当然。”
“那我真够可怜。”他惋惜地叹了口气
虞宴望向对面的“自己”,嘴里不知什么时候又含上了第二根烟。
“你想让我怎么做,晕倒的人可不会自己长出脚,跑去什么从没去过的地方。”
“你当然不用自己去,我会帮你就像我一直做的那样,只需要配合我就好。”
“行啊,配合什么。”
“青年”笑出了声,语气轻松地说。
“很简单,放开腺素。你的脑子里现在应该有一团绿色的藤蔓,不用管他们 ,绕过去就好了,是不是很简单。”
他缓缓靠近了虞宴,四目相对,彼此之间都可以清晰地看见对方眼中倒映的彼此。
“青年”正要习惯性微笑的下一秒,面上的笑却是僵在了脸上。
一把水果刀径直捅入了他的左眼,在他惊恐的表情中,刀身扭转。
血液霎时就顺着刃片滑了下来,渐渐染红了他的半张脸。
虞宴轻轻松开了自己的手,仍由那柄刀嵌进了对方的眼眶。
消失的剧痛在将刀插进去的瞬间,一股脑地回归了他的身体,让他不由自主地闷咳了一声。
“是挺简单。”他笑着吹了声口哨。
眼见着对面的自己和空间一起开始缓慢崩解,他趁着对方还没有完全消失之际,漫不经心地笑道。
“你说的很有道理,有些事是不能忍的,毕竟我好好活我的,像你们这种东西却总是喜欢把别人的过去当乐子玩,玩完后还偏要舞到我面前,是个人都会有点不爽。”
那人的身影闪出了几道残影,微微眯起了眼睛。
“我很好奇,虞宴,你真的不怕死吗?可别觉得我是单纯在恐吓你,你是真的会死,别太小瞧生...”
那柄插进眼眶的刀被握着又转了一圈,用行动打断了那道带着些电音的声音。
“你可能不知道,恺撒那个家伙..”
他的笑声有些抖,却是越笑越大声。
“虽然有时候脑子不太正常,但是吧..他其实挺会善后,至少不会像你说的,把我丢在哪个地方自生自灭。”
“所以,你的谎话太拙劣了些。”他歪头望着对方脸上的那个血洞,唇角微勾。
那人的面色一顿,最后竟是古怪地笑了起来。
他的眼神像是滑腻的冷体动物一样爬过虞宴的每一寸肌肤,在这道身影彻底消失的瞬间,骤然爆裂的火焰裹挟着以往那些或是不堪,或是痛苦的回忆如同潮水般向着虞宴袭来。
虞晏看着自己的身体被灼热的火舌吞没,一寸寸凌迟着他的肌肤。
血肉被蒸发成了干灰,下一秒,他猛地睁开了眼。
而和破水声同时响起的,还有对面传来的一声惊天动地的“艹”。
面前的一切几乎是在他睁眼的瞬间,就如同显微镜画面般映入了他的脑海里。
清晰,生动,虞宴觉得自己甚至能够看到空气中飘浮的微尘,以及灯光被折射的弧度。
自然,他也看到了捂着额头在对面怒目圆睁瞪着他的恺撒...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好像肿起了一个大包。
还怪疼的。
本来这章是正剧,然后自从ks出现,秒变搞笑剧。
摸摸yy被铁脑袋撞出来的大包[猫爪][猫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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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你可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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