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尔看着眼前堪称美丽的雌虫,迎着他毫不掩饰地打量的目光,坦然直视那双与阿比梅尔极为相似的翡翠色眼眸。不期然地,他的思绪有一瞬偏移,米勒家的虫,怎么都生得这般……惹眼。利维·米勒的美,是经历过战场风霜与婚姻磨难后,依旧顽强存留的温润与坚韧,如同被泥沙掩盖却依旧透出光华的玉石。而阿比梅尔殿下……塞西尔心底轻笑,那更像是一株被精心养护在琉璃罩中的稀有玫瑰,美丽、娇贵,只是出乎意料地生出了尖锐的刺。
“塞西尔少将,很高兴正式认识你。”利维率先开口,声音温和,带着一种贵族特有的、浸润在骨子里的优雅,“作为你未来的家虫,我想,我们或许会有许多……共同话题可以聊聊。”他特意加重了“家虫”二字,目光却锐利如刀,试图剥开塞西尔那层完美的伪装,看清内里的真实模样。
伸手不打笑脸虫。塞西尔从善如流地握住那只伸过来的手,脸上迅速挂起无可挑剔的、带着些许受宠若惊的完美微笑,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符合身份的羞涩与恭顺。
“很感谢您和小殿下对我的……青睐与照顾。”他的声音低沉,语气温顺,将一个骤然攀上高枝、难免有些惶惑不安的平民军雌形象演绎得入木三分。
利维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玩味,他自然看得出这恭顺下的桀骜,却并不点破,只是从善如流地引着塞西尔,穿过那些或明或暗的窥探目光,走向宴会厅一侧的僻静角落。塞西尔用余光扫过幕帘后方晃动的阴影,随即不在意地收回视线,顺从地在柔软的天鹅绒扶手椅上落座。
“虽是为军雌庆功,但这场宴会掺杂了太多其他的东西,实在让虫厌烦。”利维动作娴熟地拿起桌上精致的琉璃酒壶,为塞西尔和自己各斟了一杯色泽清透的果酒,“还不如在这角落里躲个清静,谈些我们或许都感兴趣的话题。”
他将其中一杯推到塞西尔面前,唇角噙着温和的笑意,眼神却依旧带着审视:“看得出来,阿尔很喜欢你。”他顿了顿,观察着塞西尔的反应,才继续用一种仿佛闲话家常的语气问道:“那么,塞西尔少将,对于阿尔,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匹配,你……有什么想法?”
话虽如此问,但利维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理所当然的笃定,仿佛不认为会有任何雌虫能拒绝他家小蝴蝶的光芒。
塞西尔执着酒杯的手指收紧了一瞬,指节微微泛白。他垂眸看着杯中晃动的液体,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掩去了眸底翻涌的复杂情绪。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手,将杯中那对于军雌而言过于甜腻的果酒一饮而尽。
再抬眼时,他蔚蓝色的眼眸中蒙上了一层薄雾,声音里带着一种刻意压抑后、更显真实的失落与认命:“身为雌虫,哪有什么想法……”他轻轻扯了扯嘴角,那笑容苦涩而无力,“不过是听从上命罢了。虫巢主脑将我匹配给小殿下,那就是我无法违逆的命运。在这段关系里,从来只有小殿下挑剔我的份,审视我是否够格成为他的雌虫,我又怎么敢……怎么能有其他的想法?”
他抬起眼,似乎想要寻找二楼阿比梅尔的身影,最终却只是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语气变得更加低沉,带着一丝自嘲:“况且,对于小殿下这般……如同星辰般耀眼的雄虫,我……”他适时地停住,留下无限的遐想空间。
利维微微挑眉,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酒杯光滑的杯壁。这个塞西尔,果然有点意思。字字句句都在强调雌虫的被动与顺从,将自身放在一个极低的位置,可所说的话语,句句都是在试探。试探米勒家,或者说,试探阿比梅尔对这段婚姻的真实态度,以及他能从中获得的权利究竟有多大。
“塞西尔少将过谦了。”利维语气依旧温和,“阿尔虽然被家族保护得很好,但他并非不谙世事。他选择你,自然有他的考量。而你,2S级的基因等级,军部最年轻的中将候选虫,凭借军功一步步走到今天,又岂是寻常雌虫可比?”他轻轻晃动着酒杯,“或许在阿尔面前,你觉得自己出身平民,与之并不相配。但有的时候,出身并非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价值。”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塞西尔一眼,将“价值”二字咬得极轻,却重重地敲在塞西尔的心上。
塞西尔的心脏猛地一跳,血液似乎有瞬间的加速流动。来了。利维·米勒,这位曾经在军部亦享有赫赫声名的指挥官,果然不是只会哭泣和需要被保护的雌虫。他是在暗示什么?“价值”?什么价值,对付斯图亚特家的价值?还是在军部的价值?
他迅速收敛心神,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利维少爷,您……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我不太明白。身为雌君,我的价值自然是尽心侍奉雄主,维护温莎与米勒的荣耀……”
“维护荣耀的方式有很多种,塞西尔少将。”利维打断了他,“有些荣耀,建立在某些虫的痛苦和牺牲之上,比如我。而有些荣耀,则需要亲手去掠夺。”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塞西尔的蔚蓝色眼眸,“阿尔不喜欢前者,他想要后者。而我,亦然。”
他微微前倾身体,拉近了与塞西尔的距离,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我知道,被迫匹配,并非你所愿。嫁给一个陌生的、高高在上的贵族雄虫,前途未卜,对你而言无异于一种侮辱和束缚。”
塞西尔的呼吸一滞。利维的话精准地撬开了他的心防。他确实是这样想的,这种屈辱感和无力感,从接到匹配通知的那一刻起,就如同毒蛇般缠绕着他。
“但是,塞西尔少将,”利维的话锋陡然一转,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力量,“如果这段婚姻,不仅仅是束缚呢?如果它……可以成为一个平台,一个跳板,让你获得凭借军功也无法轻易触及的资源和支持,去做一些……你一直想做的事情呢?”
塞西尔猛地抬眼,撞入利维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翡翠色眼眸中。他看到了了然,看到了邀请,更看到了一种隐藏在温和外表下的、近乎疯狂的野心。这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贵族雌虫会说的话。
“您……”塞西尔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发现自己之前对利维·米勒的判断可能出现了偏差。这绝不是一个被婚姻彻底摧毁的雌虫,他的内核,远比外表看起来要坚硬和……危险得多。
“我对斯图亚特家,以及他们背后的支持者,毫无好感。”利维重新靠回椅背,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淡然,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话只是塞西尔的错觉,“阿尔是我的弟弟,我比任何虫都希望他好,也希望他的婚姻幸福,不要像我这样,成为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他希望你能成为他的同行者,而不仅仅是受他庇护的雌君。”
同行者……这个词让塞西尔的心跳再次失控。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蜷缩。阿比梅尔·温莎,那个看起来美丽又带着点天真娇气的雄虫,竟然是这样想的吗?一个同行者?
巨大的诱惑如同伊甸园的禁果,散发着诱虫的香气,却也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塞西尔权衡着利弊,嫁给开明的阿比梅尔殿下,无疑能让他获得巨大的政治资源和庇护,他或许真的能借助这份力量,去做一些他独自无法完成的事情。
但是,代价呢?他将彻底绑在阿比梅尔的战车上,与这位殿下的敌虫为战。阿比梅尔·温莎,这位“同行者”真的可靠吗?他的想法,是一时兴起,还是本性如此?
他需要更清晰地了解阿比梅尔·温莎,了解米勒家族内部真实的情况。
“利维少爷,”塞西尔深吸一口气,“您的话……太过于惊世骇俗。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军雌,所求不过是能在战场上活下去,尽忠职守。小殿下身份尊贵,他的想法,我不敢妄加揣测,更不敢……有何逾越之想。能被殿下选中,已是我莫大的荣幸,我只愿能做好分内之事,不让殿下和家族蒙羞。”
他以退为进,再次将自己缩回那个“恭顺”“本分”的壳子里。在没有摸清对方全部底牌,没有确认这所谓的“同行者”关系是否牢靠之前,他绝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真实意图和底牌。
利维看着他,他并不急于逼迫塞西尔立刻表态。“分内之事……”利维轻轻重复着这个词,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很好。记住你今天的话,塞西尔少将。但愿在未来的某一天,当阿尔需要你做好‘分内之事’时,你依旧能记得此刻的……‘荣幸’。”
他举起酒杯,向塞西尔示意:“为了……未来的‘分内之事’。”
塞西尔端起自己面前再次被斟满的酒杯,与利维轻轻一碰。两只虫各怀心思,将杯中酒饮尽。
二楼之上,阿比梅尔应付着约兰皇子关切的询问和埃米特不时投来的阴冷目光,心思却早已飘到了楼下那个角落。
“阿尔,”约兰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带着一丝担忧,“你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是在担心楼下的塞西尔少将吗?利维会照顾好他的。”
阿比梅尔回以安抚的微笑,翡翠色的眼眸弯起,“让约兰哥哥担心了。我只是在想,塞西尔少将初次参加这样的宴会,是否习惯。您知道的,军雌大多不喜应酬。”
约兰了然地点头,拍了拍他的手背:“放心,利维有分寸。” 他瞥了一眼不远处脸色依旧难看的埃米特,压低声音,“倒是埃米特,你今日让他如此下不来台,恐怕他不会善罢甘休。斯图亚特家那边……”
“兄长,”阿比梅尔打断他,声音轻柔,“斯图亚特家若想维持与米勒、与皇室的表面和睦,就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至于埃米特……”他微微一笑,那笑容纯净如初雪,“不过一个跳梁小丑,不必浪费太多心力。”
约兰看着眼前笑容甜美的弟弟,心中微叹,既欣慰于弟弟的成长,“你真的长大了呀,也知道保护心爱的雌虫了。”
就在这时,虫帝加莱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宣布宴会即将进入舞会环节,并特意点名了几位身份尊贵的雄虫和雌虫开场。
阿比梅尔心思一动,起身向约兰和虫帝行礼:“舅舅,约兰哥哥,我下去寻利维哥哥和塞西尔少将。既是舞会,总不能让我未来的雌君独自一虫。”
虫帝加莱点了点头,语气带着疼爱与纵容,“去吧,小阿尔,好好玩。”
阿比梅尔甜甜一笑,“谢谢舅舅。”
他转身向楼下走去,步履从容,金色的长发在灯光下流淌着华彩。无数目光追随着他,充满了惊艳、爱慕。他径直走向那个僻静的角落,那里的对话似乎刚刚告一段落,利维和塞西尔同时抬起头看向他。
“哥哥,塞西尔少将。”阿比梅尔的声音如同春风,“舞会开始了,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我的未婚雌君,跳第一支舞?”
他的目光落在塞西尔身上,带着笑意。这一举动,无疑是在所有宾客面前,再次确认了塞西尔的地位。
塞西尔看着眼前伸出的、骨节分明的手,又抬眸对上那双盛满星光的翡翠眼眸。他能感觉到四周瞬间聚焦而来的目光,有利好,有嫉妒,更有来自二楼某处几乎凝成实质的怨毒。
他缓缓站起身,将军雌挺拔的身姿展露无遗,然后微微躬身,将自己的手放在了阿比梅尔的掌心,声音沉稳而清晰:
“我的荣幸,殿下。”
两只手交握的瞬间,一个带着雄虫特有的温热,一个带着军雌惯有的微凉。肌肤相触,阿比梅尔笑容更盛,“我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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