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的温度并不算高,可落在沈暄脸上,却让沈暄有种被烫到一样的错觉。他感觉自己的脸渐渐热了起来,但并不想让楼川察觉,仓促拨开楼川的手,低喃道:“谁躲着你了,没有的事。”
楼川的手落在身侧,刚触碰过沈暄皮肤的两根手指捻了捻。唇角含着一点淡淡的笑,反问:“是吗?”
“嗯……”两人慢慢往前走着,沈暄说:“方才……多谢你了,还连累你被人侮辱。”
“他说的不是实话吗?”楼川明知道沈暄受不了他说这些话,却还是故意这样讲。他视线跟在沈暄身上,耐心等着。果然,沈暄听见这话,猛地顿住脚步,朝他看去,“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了?”楼川饶有兴味地盯着他。
说来也奇怪,要是从前有人当着楼川的面提林氏,戳他痛处,他早就要提剑一剑把人戳死了。但今日也不知怎么的,见到沈暄的欣喜感足够湮灭一切,好像旁人再说什么都很难入他的耳,他满心满眼只有这个数月没和自己见面的没良心的青年。
沈暄瞪着他。大抵是看出楼川是在故意逗他,忽然似笑非笑道:“是,你没说什么,那又何必在意我说了什么?”
说罢他转身便走。楼川一怔,大步上前扯住沈暄的手臂,一把将人扯得朝向自己。他眉心拧着,“你还来劲儿了,前几个月一直躲着我避而不见,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谁避而不见了……我、我那是在准备科考!”沈暄大窘,不断挣扎着,奈何楼川手劲实在太大,沈暄根本和挣脱不得。
这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若是被有心人看见了可就完蛋了。无奈之下他咬着牙一发力,将楼川扯进了无人的深巷中。
楼川为这偷/情一样的动作挑了挑眉,看着沈暄。“那科考之后呢?这也过了三五日,你有时间同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吃饭,却没时间来见本王一面?”
“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你撒手,疼!”
不是沈暄矫情,再这样抓下去,沈暄的手就该废了。楼川下意识松了点力气,抓起沈暄的手看了一眼,发现上面的确被自己捏出几道指印记。
“你疼什么疼?”楼川嘴上说着,实际拇指轻柔揉着沈暄的腕骨,“方才不是威武得很吗?拳打草包废物,脚踢实木饭几。这么英勇,活该多疼一会儿,吃个教训。”
“你、你都看见了?”
“不然呢?”楼川说:“你以为本王抓人是看关系亲疏远近的吗?”
“谁跟你是亲?”沈暄红着脸,根本不敢去看楼川的眼睛,只是徒劳地挣扎着,还想要把手抽出来。
巷子里面光线晦暗,可偏偏是这样的晦暗衬得沈暄的面庞愈发精致无暇。楼川紧紧盯着他,不自觉和他凑得更近了些。鼻息间充斥满沈暄身上的味道,却已经不是当初回京途中浓重的苦味,而是淡淡的衣服上的皂角香。这一丁点变化让楼川心中柔软,却又有难以言喻的失控感让他满心焦躁。
沈暄身上有了变化,而这些变化是他不知道的。
“那就换个话题,科考之后为何不联系我?想让我帮你办事,就是这样想的吗?”
他咄咄逼人,左一个沈暄不来找他,右一个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被问急了,沈暄脱口就道:“那你又为什么不来找我?
两人之间倏忽陷入沉默。这样的沉默让沈暄又想起那些期待和失落,话音中带上了低低的难过,“明明你也没来找过我,又凭什么质问我?”
“谁说我没有找过你?”楼川看着沈暄这副样子,心中的情绪难以言喻。
“什么?”沈暄有些错愕地抬起脸来,眼底还带着隐约的雾色。
明知道沈暄不是一个轻易会哭的人,楼川还是用指节在他眼尾轻轻碰了碰,做出个为他拭泪的动作。不过只是碰到了干净柔软的肌肤。
“科考那天,我去贡院送过你,你出来时,我也在场。不过是碍于沈家人都围着你,才没有露面罢了。”楼川说着,语气几乎带上了幽怨,“你这么敏锐的一个人,连烛朔在暗中跟着你都察觉得到,却察觉不到我,我还没跟你计较,你倒是先问上我了?”
“谁是烛朔?”沈暄先问,又惊讶道:“是你派人跟着我的?”
楼川不知道是哼还是笑了一声,“不然你以为是谁?”
“为什么?”
楼川说:“还不是怕你被人暗杀?”
“……谁会这么无聊要暗杀我?”
“谁知道你会惹出什么祸端来。”楼川紧盯着他,“先前在回京路上你就不让人安心,到了京城又做出这么多胆大包天的事,刚刚还打了单家二公子一拳。单家虽说败落了,但要对付你一个身无官职的白丁还是轻而易举的。我若不派人跟着你,只怕你的仇家都要追上门了。”
沈暄讪讪道:“哪有这么严重?”
楼川说:“人心可比你以为的要脏污的多。”
这话沈暄无法反驳。半晌,也只能重复那两个字,“谢谢。”
可楼川尤不知足。不知何时,他对沈暄的感情就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若不是烛朔告诉他沈暄今日要出门,只怕他会在更漫长的等待见面的时光里发疯。
是喜欢吗?他说不清楚,但从在径州沈暄孤身闯入楼缜对他的围剿中,为了救他奋不顾身时,他就确定,他想让沈暄只属于自己。
“只有这两个字?”楼川的眼底有幽暗的火焰再烧,但是在鸦黑的眼睫的遮掩下,沈暄什么都没看清。
他磕巴了一声,“那你还要怎么样?”
沈暄直觉楼川今日的状态非常不对劲,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他又晕晕乎乎地说不上来。
眼睫因为紧张而颤抖着,像柔软而纤长的蝶翼。没等他自己理出个头绪,楼川忽然一手擒住他的两只手腕,一手抬着他的下巴朝他压了过来。
沈暄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楼川的脸在自己面前越放越大,然后柔软的唇瓣相贴。
脑袋里忽然轰地一声炸开了,似乎有好长时间,沈暄明明睁着眼,可眼前的所有景象进到他脑子里之后又成了一片空白。直到感觉到唇缝中间有不属于自己的湿润划过,并跃跃欲试,他才猛地激灵一下。一把推开楼川。
楼川毫无防备,或者说他今天本身也没打算对沈暄做些什么,能发展到这步实在是意料之外,于是很轻易地就被推得撤离两步。
他抿着唇,深沉的目光像野狼盯着猎物一样,一瞬不瞬落在沈暄身上。他眼中,沈暄也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圆润的眼睛里眸光闪烁,懵懂又无措,慌张又惶恐。
这副纯真的模样惹得人心软又口干舌燥,他看见沈暄红润的唇瓣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连一个音节都没有发出来。楼川心脏瞬间柔软起来,脸上一贯硬冷的表情都变得有些脉脉。
毫无征兆地做出这种事情对沈暄而言的确是太过唐突,楼川见他如此,有心想牵着他的手哄一哄,起码跟他讲一下自己此举并非戏弄。谁知刚伸出手过去,沈暄就像被惊了一下,转身就要跑。
话都没说明白,哪能就让他这么不清不楚地跑了?楼川眼疾手快,一把扯住沈暄的手臂,不由分说将他箍进怀里,又往更深的地方去。
巷子外是热闹的朱雀大街,刚才的响动引得路人侧目来看。但墙壁一侧有附近住户扔在那里的杂物阻隔视线,他们什么都没看见。
楼川将他抵在墙上,又怕墙壁冰冷,惹得他生病,便抬起一只手垫在他后心的位置。他们贴的极近,男性热烘烘的体温透过衣料传递到彼此身上,竟然温情得不可思议。沈暄还在不住地推搡他,但他也没了脾气,只是低头直视沈暄慌乱无措的眼睛,忍不住在他唇上又啄了一下,道:“慌什么?”
“不行、不行……”沈暄大脑一片混乱,只能说出这两个字。
“为什么不行?”楼川耐心问:“你难道不喜欢我?”
“喜欢”两个字像一根小刺在沈暄身上扎了一下,他不能否认,又不敢承认。
楼川从小到大感受到的,都是不断的拒绝和排斥。许多人包括林氏在内,需要他的时候甚至都不屑于给他一些好脸色,更遑论是面对这种无礼的做法?沈暄的反应是慌乱过了头,但绝对不是从前他感受过的那些憎恶。
“不喜欢吗?”他将沈暄禁锢在方寸之间,低着头,不给他任何躲避自己的机会。“如若不喜欢,为什么数次以身犯险来救我?为什么科举之后想着要来见我?为什么见不到我还要耿耿于怀这么久?阿暄……”他轻轻叫他,“齐言,承认吧,你就是喜欢我。”
楼川毫不留情地戳穿沈暄,沈暄有种蚌壳般被剖开暴晒在太阳下的羞耻感。可是……
“是与不是又能怎样呢?”沈暄抬起眼,眼底莫名有些湿漉漉的水色,“你和我怎么可能呢……”
“为什么不可能?”楼川逼问。
沈暄直视摇着头。梗着脖子与他对峙。楼川擅长那么多“严刑逼供”的法子,可偏偏对着沈暄束手无策。他泄了气,将沈暄放开。
沈暄下意识就要逃,但楼川没能让他如愿。
无声叹了口气,楼川说:“今日之事是我心急,我同你道歉。但是你不能继续躲着我。”
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却还不让别人躲着他。沈暄动了动唇,轻轻吐出两个字,“强盗。”
“强盗也好,恶霸也罢,你若还敢躲着我。”楼川顿了顿,做出无奈模样,“那本王只能去沈府见你了。”
“你!”沈暄瞪他。
“别瞪了,眼睛本来就大,这下更大了。”楼川越来越舍不得放开沈暄了。再继续待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楼川松开沈暄,让他离开。
楼川说:“至于单二的事,不用担心。单家不会去找你麻烦的。”
他这么说,沈暄反而不能走了。他看着楼川,欲言又止,“单家到底还有些权势,你别……”
“大善人。”楼川笑了一声,眉眼压了下来,再次展现出最原本的凌厉姿态,“他有胆子便来。”
沈暄还想开口,但楼川忽然“恶狠狠”说:“还不走,还想再来一次吗?”
说着他还往前一步。沈暄捂着嘴慌不择路地跑了。因为跑得太着急,手臂还在杂物上撞了一下。
一根竹竿倒了下来,差点挡住出路。楼川挡开它,看着沈暄跑出小巷,轻笑一声。
但想起刚才沈暄的反应,他又笑不出来。
比了个手势,一个漆黑的人影从不知何处蹿了出来。楼川黑沉沉的目光盯着他,神情说不出得肃然。“找烛朔去问,看看是不是有人跟沈暄说了什么。”
黑衣人领命而去。
——TBC——
写文多年,归来感情戏仍是一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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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暗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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