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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起死回生

“夫子,情是什么?”

“情?”夫子捋捋花白的胡须,若有所思,不禁看向了窗外,春江水暖,一对大雁双浮双浴,绵延缱绻,互相依偎,惹得室内一群小伙看得津津有味,却是纯粹享受这一瞬间的小差。

夫子眯了眯眼,回过神来,这才怅然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生死,相许么?

那天若不是青染师父赶来,行路中间的男子怕是要跪到天荒地老,我亦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生命的气息。

关公真的能救紫夜神医吗?亦或是,真的能救妙风谷主吗?

曾记得男子在石室中抵额低喃他已学会爱世人,但世上已无人爱他,亦没有人会再唤他一声‘雅弥’。

他才学会爱,却已失去了毕生所爱。

若是事不关己,我们能说出一万种活下去的理由,以旁人之姿,或感叹或可惜或嘲讽,生命很长,奈何这般。只有事到临头,才会真正体会到——‘失去’,意味着什么。

人生苦短,转眼白头,回忆唯有那几个瞬间,牵挂唯有身边执手相看一生的人。

难!难!难!

“阿卓,可是有了心仪之人?”

夫子面露疑问,眼底却有兴色,之前阿嬷还向夫子念叨着我的婚事,想来他也是上心了。想想我也快十五了,若不继续考取功名,十七八做爹的也不少,我顿时一阵羞红,随即又引起堂上少年们的哄笑,我更是说话不顺了。

“没,不是,不是我,是前段时间结识的,救命恩人。”我结结巴巴,词不达意,“我想帮他们。”

却无从下手,无论是叫紫夜神医活过来,还是叫妙风谷主打开心结,都不是我能做到的,连青染师父都做不到。

“要是世上有起死回生的药就好了。”这是我幻想了一遍又一遍的事,要是有起死回生的药就好了。

夫子神色一滞,以书当扇,摇晃着转身回到讲坛,身后却有一少年接了话,

“起死回生的药么,自是有的。”

我心中大喜,“当真?!”

“当然是——”少年晃着脑袋,冲我挤挤眼,“假的啦!”

可恶!我作势想把手上的书扔他头上,瞥到夫子,悻悻地收了手。

没想那少年还敢凑上来,自得不已,“当年是真有人炼过起死回生的药,可那药不仅不能起死回生,还是个催命符。”

少年压低声音,故作神秘,“毒死了当年的太子。”

什么?!一股冰凉将我从头浇到脚。

我僵在原地,口唇张合几瞬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可能?”

少年却是以为我不信,信誓旦旦是听他那远在上京做官的表叔父说的。他那叔父多能耐,和圣上身边的红人都有交道,还说要将他带入上京,考不考得上功名都有得给他安排,自信是颇有一番实力的。

“当年圣上有痼疾,太子一片孝心让太医院研究起死回生药,恰逢药出来时太子却倒下了,药石用遍无效,最后唯有寄希望于起死回生药,圣上舐犊情深,将药让给了太子,却不想一粒下去,太子却薨逝了。”

少年摇摇头,故作沧桑道,

“谋杀太子意图弑君是大罪,太医院众人被砍头的砍头,诛九族的诛九族,流放的流放,可怜啊可怜。”

在座皆是一片附和可怜声。

放屁!太子是被毒死的,真正的毒药,根本没什么起死回生药。

太医院众人亦是被牵连啊!

我猛然望向夫子,希望从他能出声反驳,却见讲坛上的老者喟然长叹,满目怆然。

怎么会?!真的有?!

可父亲确实死于毒药无疑,这样看来是中途被换的药,那真正能起死回生的药在哪里?

“夫子,我要去一趟上京,药在哪儿您知道吧,我去拿。”

夜幕,我正收拾东西时夫子来了,正好我能与他相商。

夫子厉声阻止,“想都不要想!只要我还活着,你就别想去上京,即便我死了,你也要发誓此生再不回上京,不然我死都不会瞑目。”

见我闷声不吭,夫子试图说服我,“当年你父亲的遗愿就是你能平平安安活下来,你答应过他永生不回上京的。”

“我没答应,”我好声道,“您当时把我嘴捂得紧紧的,我还没来得及答应呢。”

“想来是因果相应,早知会有这么一天。”

“你!”夫子气得吹胡子,一手指点点我,狠声说道:“我是不会告诉你药在哪的,去了也是白搭。”

我了然点点头,“看来您是知道药在哪了。”

“那我就去问二哥,他总会帮我的,就算不帮我,总不至于会要我命。”

太子薨,五王爷继储君之位。圣上崩,新储君继位大统,不过两年,却又死于天花,鉴于子嗣年幼,死前传位于七王爷,二哥是七叔的孩子,长我四岁,幼时最爱逗我。

现在的皇帝,是我曾经的七叔,与我父王算是交好,太子府出事时,他正在边关。

夫子却是一声怒喝,“糊涂!!”

“你若真敢认他们,那才真是去送死!当年之事表面上是五王下的手,其中却又不知掺杂了多少势力,谁又敢断定谁的清白?”

“况且,五王如此狠毒的人,最后却不得不让位于七王,可见论手段论实力七王是更胜一筹的。你是前太子之子,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你若是出现,你觉得他们作为叔父作为兄长,对你的情谊比得过皇位吗?”

“我知道,”我轻声答道,”我知道的,他们可能会要我命,可是,如果不是妙风谷主,我和阿嬷早就死了,如果不是阿嬷收留我们,我们也可能早就死了,如果不是当初您带我逃出来,我也早就死了。”

“夫子,我没什么执念,父亲说叫我们离开不要回头,我就不回头,所以我很珍惜现在的生活,我也不想报仇啊什么的。我只是想——,”

奇怪啊,明明心里头不难过的,可是为什么鼻头这么酸呢,酸得发痛,让我说话都发颤了,

“我只是想,身边的人都好好活下去而已。”

那么多人都在帮我活下去,我不能总想着自己活吧,我也想身边的人都活得好好的。

夫子沉寂良久,突然大步走到案前,伏案刷刷写起来,最后书写完毕装入信封封好火铅交给我。

“这封信你带上,上面写了药的所在之处,该找何人,有我书信,他定会帮你。”

“你若想去,就答应我两个条件。其一,这封信你到了上京城才能打开,其二,你要等三天之后再出发。”

“切记。”夫子神色严肃,我答应得十分爽快。

在走之前我必须去一趟药师谷,三天,够了。

快马加鞭下,这次回药师谷顺利了许多。

出来的是绿儿姐姐,问及谷主,她却说妙风谷主自回来后就闭关到现在。

“不过,他差人送信下来,说是今日酉时要我们都去半山小院,说是有重要的事让我们做个见证。”

我心中大感不妙,“我先去了,请姐姐代我向师父问个安。”

“欸,还没到时辰呢,先去医堂坐坐我们一起去——”

绿儿姐姐的话还飘在脑后,我却等不及连忙往后山跑去。春雪融化了许多,可化雪时却比大雪时分更加冰冷。

半山小院就在眼前,依然是杳无人烟气息,依旧是帷幔纷飞,不,有什么不一样了。

帷幔的颜色!不是素白,是大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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