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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一起去看海吧

人终会为年少的不可得而困其一生。

—10、抛锚

“我想去海边。”

下个月就要高考了,面前这个高考生却突然冒出这句话。

就在柒以为这只扑街仔疯了的时候,下一句话令他险些维持不住那副素来没有波澜、荣辱不惊的表情。

“喂,靓仔,要不要陪我一起去?”说着,他炫耀般地拿出了车钥匙。

开什么玩笑,下个月就要高考了,他怎么可能……

所以眼下是什么情况?

柒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放眼望着地平线被热气扭曲的景物,心下不由自主地想。

戈壁滩上,高大的粉色仙人掌成堆成堆地长,一坨风滚草随风呼呼地远去。

笔直的道路延伸至地平线尽头,两个人蹲在路边,看着一队马戏团敲敲打打地从他们面前经过,身后是抛锚的汽车。

“我想去海边。”

一切源自那句心血来潮的话,可他又为什么要陪这只扑街仔一起疯?

那句话之后,他们偷偷开上阿七他老爸在车库里闲置多年、最靓的敞篷跑车,就出发了。

想法是美好的,路上却状况百出,不到一天,敞篷跑车就华丽丽地罢工,徒留大眼瞪小眼的靓仔两枚,在路边吃尾气。

“扑街啊个扑街,真是热死了!靠,地球快点爆炸吧!”一颗满是汗水、滋滋冒着热气的脑袋挨到他的肩膀上。

热还靠过来?想归想,柒没有推开阿七,继续漫不经心地望着地平线,“我已经打电话叫了拖车公司。”

这时滚滚的尘土扬起,车上的富二代搂着女朋友,开着一辆大红敞篷车飞驰而过。

阿七被尘土呛得咳嗽两声,冲那个富二代的背影竖起中指,脸色都变成了柠檬绿。

他忽地想到了什么,转转眼珠子,抬起一条胳膊圈住了柒的肩膀,哥俩好似地拍了两下,“靓仔,要不然我们拦一辆车搭顺风车?”

“你还不想回去?”

“没有到海边就回去,这也太逊了。”

柒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他不理解为什么阿七会对看海这件事这么执着。

海是什么?充其量也不过是一片较大的水域,不知道有什么可看……

眼前却一阵恍惚,一张熟悉的脸冲他露出笑容,那句话重新在脑海里响起,“一起去看海吧!”

“你说什么?”柒偏过头,盯住眼前这张脸。

“我没说什么,你是不是听错了?”阿七表情懵逼。

柒不想和他解释那么多,把话题一转,“没有车,我们要走着去?”

阿七托着下巴,狡黠地笑了笑,“当然是……”

—9、意外

柒没想到阿七掏出了一颗光滑的球状物,那东西上半球是白的,下半球是红的,上下分体之间还有一对同心圆圈,最里面的小圆圈微微凸起,像是什么触碰的开关。

这居然是一颗精灵球。

柒:“……”

应当是等比例制作的仿真模型吧!

他想吐槽什么,又懒得开口,炎热让他失去了说话的兴趣,太阳像是要喷出火来。

“就决定是你了,风速狗!”阿七单手高举精灵球,刚想将它甩出去……

“滴滴!”一辆车开到他们身侧,按响了喇叭,车窗降下,开车的男人叼着雪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在摩擦,“两位靓仔,搭不搭车?不过收钱的哦!”

这辆车很破旧,除了喇叭,哪里都响,副驾驶上还坐着一个乖巧的小男孩,都这样了,居然还敢上路。

阿七却打开后车门,一屁股坐上去,转头与某只靓仔四目相对。

沉默了一会儿,柒还是猫腰进了车里。

男人使劲一踩油门,破车咣当咣当地抗议着前进了。

车虽然破,但是速度还行,追上了前方的马戏团。

马戏团的花车装饰得华丽,顶端悬着一架秋千,盛装打扮的演员坐在秋千上,她背后装饰着一对小翅膀,宛如天使,笑容甜蜜地冲他们打招呼。

无数色彩斑斓的泡泡从魔术师的帽子里涌出来,化为蝴蝶飞向天空。

副驾驶座上的小男孩伸手捉住一只蝴蝶,却听“噗”的一声,蝴蝶在他掌心里碎成一捧肥皂水。

阿七呲着大牙乐,伸长手臂,隔着铁栅栏,摸了摸笼子里的大象。

风呼呼地吹着,阿七头顶的小揪揪被吹得往后倒,在灿烂的阳光下暴露出英气的眉眼,他向着风大喊:“charge!”

好丢人,柒拧了拧眉毛,箍住阿七的脖子,将他扯回来。

“后生仔,你们不是学生吗?现在放假了?”开车的男人瞥了一眼倒车镜,忽然开口搭话。

阿七挠了挠后脑勺,“啊,对,放月假,想去海边看看。”

“年轻真好。”男人点了点头,弹弹雪茄的烟灰,又接着说,“一定要待到傍晚的时候,那个时候的海边才是最美的。”

“嘀嘀嘀——!”后面传来一连串急促的鸣笛声,一群小混混开汽车在放肆叫嚣着,还有两架摩托车在左右保驾护航,那架势就像什么总统出行。

在超车的一瞬间,那些小混混冲着他们竖中指,骂脏话,其中一辆摩托车还剐蹭了一下破车。

这能忍吗?这不能忍!

可阿七还来不及舌灿莲花口吐芬芳,就见那些小混混一溜烟到前面去了,只来得及冲他们背影骂了几句,再来个国际友好手势。

“坐稳了!”男人脑门青筋跳了跳,深深吸了一口雪茄提醒道,然后直接换上五档,破车猛地提速,就像一道疾速的闪电。

难以想象,这破车居然还能飙的起来……

柒默默给自己系上安全带,瞧见旁边一脸激动、喊着冲啊冲啊的某只扑街仔,也默默地按住他的肩膀,按回座位上,给他也系了安全带。

满脸懵逼的七:“……”

破车七拐八拐,超过了那些小混混,小混混们不服气地叫骂着冲过来,只见前面矗立着一根水泥柱子。

破车轻巧一绕,便躲了过去。

小混混们却爆发尖锐的爆鸣声,化身一车的尖叫鸡,“啊啊啊!”

可惜这个速度已经避无可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撞了上去,尖叫变成哀嚎。

“哇,犀利啊!”阿七的大拇指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

“当然啦,鸡哥我是谁啊!哼哼,敢跟我斗!鸡哥我摸车时,那些死烂仔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男人得意洋洋地说,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拧开收音机,激昂鼓动的前奏过后,清亮又温柔的女声唱起——

“在你身边路虽远未疲倦

伴你漫行一段接一段

越过高峰另一峰却又见

目标推远

让理想永远在前面

……

愿将欢笑声盖掩苦痛那一面

悲也好喜也好

每天找到新发现

让疾风吹呀吹

尽管给我俩考验

……”

夏天的风也这样吹呀吹,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歇。

然而一个急刹,破车撞上前面的小货车,报废车×2。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很快路边将会多出四个蹲着的人……

可历史也说了,事物不是一成不变,小货车厢的后门没锁紧,被撞开了,成吨成吨的面粉淹没下来,一下子就吞没了汽车,人瞬间感觉到窒息,接着眼前一黑!

—8、耳机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陷入昏迷的前一秒,哲学三问浮现在脑海里。

他真的很少后悔,既然已经做出选择,就应该想办法补救,后悔只是借口。

但是这次如果可以重来,他绝对不会答应陪这只扑街仔一起去看海。

恢复意识时,鼻端嗅到消毒水味,柒一睁开眼,映入视网膜中的就是天花板。

柒转动眼珠,对上阿七的眼睛,这真是熟悉的情形。

阿七关切地问:“靓仔,你醒了,你没事吧?”

柒还来不及回答,因为他瞧见一只穿着功夫服的巨大生物出现在阿七身后。

那生物两米多高,一身深棕色的毛绒绒,长得像熊又像猫。

阿七回头看了看,却一派轻松自在,“这个是穿玩偶服的医生。”

原来只是穿玩偶服的医生……等等这个正常吗?

可今天碰到的事都不太正常,或者说,只有他不正常。

医生举起牌子,上面写着:“没有大碍,可以出院。”

说什么出院,不过是一家小诊所而已。

诊所对面的车站孤零零的,等了很久,一辆印了比基尼美女广告的公车才缓缓靠站。

两个人终于重新出发,不到十分钟,就远远地瞧见了海面,在午后的阳光下波光粼粼。

沿海公路顺着漫长的海岸线向前延伸,一眼望过去,望不到尽头,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非常多。

柒甚至瞧见那个开破车的男人和小男孩坐在运羊的大卡车后,看起来都没什么事。在大团大团云朵似的绵羊堆里,男人还淡定地抽着雪茄。

前方的路开始堵了,堵得一塌糊涂。

公车的空调凉嗖嗖地送着冷气,烦躁的心情倒是因此平缓了些。

阿七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副耳机,插上手机,自己戴了一个,递来另一个,笑嘻嘻地问柒:“要不要听?欣赏一下你七哥的品味。”

“……”柒安静地接过,戴上。

耳机里的音乐像是缓慢的河水,从银白色的机身,漫过细长的白色耳机线,传入两只不同的耳中。

背景音里似乎有钢琴声在流淌,令人昏昏欲睡。

忽然感觉肩膀一沉,柒转头看去,阿七歪头闭眼靠在他肩膀上,似乎是睡着了,随着公车的颠簸,睫毛颤了颤。

一瞬间,像是与周围隔了另外一个时空。这个时空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所有的事物全部静止不动。

心里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但是又好像没有彻底醒来。

猛然一声长笛惊醒车上的人,开车的司机为难地回头说:“不好意思,前面塞车了,可能会很慢,如果有急事的话,在这里就下了吧!”

终于还是要靠走的。下了车,柒抬头望着浩瀚碧蓝的海面,心情复杂。

“这不是快到了吗?还是说……”阿七故意拖长音调,调侃的眼神往柒身上撩,“你不行啊,靓仔!”

“……”柒脸色有点黑,一把掐住阿七的脸,“你说谁不行?”

“痛痛痛!”阿七又蹦又跳地鬼叫,忙不迭地求饶,“错了错了,靓……不,柒哥,我错了!你最行了,你一夜七次,行了吧?”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某人耳根一烫,就松开了手。

脸上肿了一块,阿七捂着脸,小声哔哔赖赖,“有没有搞错啊死扑街?王八蛋冇人性,动不动就打人这么暴力,难怪没有女朋友……”

柒转过头看去,眼神冷冰冰得像要杀人。

秒怂的阿七挪开目光,吹着口哨,假装在看风景。

—7、汽水

“没事,我还有后手。”阿七再次拿出了精灵球,可是手一抖,从他背后掉到地上,不小心触碰到开关。

一道刺眼的白光从球里钻出来,柒看到白光之中有只长虎斑条纹的大狗,它撒开四条腿,一溜烟地跑远了。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风速狗?柒拧紧眉毛,感觉三观岌岌可危。

“额,没办法,真的只能走了。”阿七嘴角抖了抖,眼巴巴地望着一骑绝尘的大狗。

有一句老话叫,望山跑死马。

意思是,明明已经看到了山,可是真要是走,还要花上很长时间,走上很长的路,当然海也是一样。

阿七从一开始哼着小曲脚步轻快,到气喘吁吁。

累成狗的阿七一屁股坐到地上,拢起右手四根手指,嫌热地扇了扇,又伸手扯了扯领口处,想让自己凉快一点。

瞧见柒不打算管他,转身就走,他慌忙伸手拽住柒的衣角,“柒……柒哥!”

“什么?”

阿七露出狗腿的笑,“我走不动了。”

柒皱起眉瞅了瞅阿七,扶着他,拖着走,又走了很久,终于终于……瞧见前方有个加油站。

加油站商店的冷气吹得人身心舒畅,阿七满血复活。

他在商店里买了两瓶汽水,递了一瓶给柒,豪气地一口喝完自己那瓶,做个抛篮球的姿势,往后一蹦,同时扬手把空瓶子一扔,瓶子精准掉入垃圾桶里。

他冲柒竖起大拇指,咧出一口白亮的牙齿,颇为得意地炫耀道:“靓仔,怎么样,帅不帅?”

柒:“……”

真幼稚,不明白对方到底在骄傲什么,心下也忍不住思考起来,他是怎么认识这只衰仔的……

—6、过去

人的交集都需要一个契机,柒依然记得他们之间的孽缘始于一次迟到,阿七翻墙正好压到了路过的柒。

恰巧几天没吃早餐、低血糖的柒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听到罪魁祸首在大喊:“糟糕了!死人了!救命啊!有没有人啊!快来人啊!”

柒忍不住在心中吐槽道:“低血糖又不会死,痴线。”

然后一觉醒来,柒就发现自己在医务室里,微风从窗口涌入,胳膊旁趴着一颗毛绒绒的脑袋,头顶三撮毛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很容易联想到洒脱自在的狗尾巴草,也令人很想摸摸看。

柒的手指才一动,那颗脑袋就抬了起来,露出一双清亮干净的眼睛。他眼眸一弯,窗外的阳光好似也跟着涌入屋里,“嗨,靓仔,你醒了?”

再次相遇是第二次分班之后,他们恰好成了同桌。

最先是阿七问他要作业抄,被拒绝了几次之后,阿七也不生气。

某次阳光充足的午休,柒在教室里刷题,活泼的电子音从旁边传入耳中,扭头一看,发现阿七在玩游戏机,控制着小人在奔跑跳跃。

从来没有接触过游戏的柒看得入神,小人的动作忽然停住了,柒有所觉察地侧过脸,正好对上阿七的视线。

阿七弯起眼眸,晃了晃游戏机,“要玩吗?”

他笑得灿烂,比窗外的阳光更明亮,又不灼人。

他们由此开始熟络,午休时间经常凑一块打游戏,慢慢地,阿七问他借作业,他也不会不给。

吵吵闹闹地过了一天又一天,什么时候,他已经习惯了和阿七一起上课放学,在这个城市里闲逛,在街边的小摊上吃五块钱一碗的牛杂……

—5、落日

为什么明明目标就在前方,还会迷路?

路的尽头是二十多米高的海崖,西沉的太阳挂在崖边,就像一颗炽热的火球,余晖染红整片天空。

真是行衰运。下个月就要高考了,他本来应该好好待在家里复习……

柒周身萦绕着肉眼可见的低气压,咬着从商店买来的三明治,拿手机打算打个电话,却发现不在信号服务区,越发烦躁地皱了皱眉。

什么东西突然从天上俯冲过来,没留神被那个东西叼走了三明治里夹着的肉片,再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海鸥。

阿七优哉游哉地踱到柒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挤眉弄眼地说:“靓仔,有没有被吓到啊?胆子意外小喔!”

他笑得特别嚣张,又拽又坏,下一秒,脸颊两边被柒的手掐住。

“喂喂喂松手啊!”阿七攥住柒的手腕,挣扎了几下,却没有挣脱,无奈地翻白眼,“哇,你这个扑街仔,你是不是对我的帅脸有什么意见啊?”

树影婆娑,夜色沉得吓人,草丛里发出沙沙的声响,他们登时动作一停,循着声响望去。

阿七颤了两下,表情有点扭曲,“额,靓仔,你说这个地方会不会有狼?”

“想太多。”话是这样说,可柒还是两眼死死盯着草丛。

草丛抖的频率更大了,阿七咽了咽口水,就见一道黑影冲天飞起,他光速缩到柒身后。

那生物满布褶皱的皮肤上长着稀疏的毛发,大到畸形的眼睛发出诡谲的绿光,尖锐的利爪带了倒钩,后背撑起两扇三角状的怪异干瘪的薄膜翅膀。

外表如同被沥青般黏稠的浓黑包裹着,那种恶心而怪诞的颜色,是无法说清也不能形容的好几种颜色的混合体,是几个世纪的霉变和腐烂的产物。

它浑身上下充斥着恐怖的恶意,就像某种禁忌之物,亵渎神圣、存活至今的远古噩梦,散发出邪恶阴森的洞穴气息,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嘶叫声,仿佛歇斯底里的狂笑。

那只生物,不,那只蝙蝠也被他们吓到了,大叫几声,就飞远了。

对上柒黑沉沉的眼睛,躲在他身后的阿七心虚地扯扯嘴角,为了缓解尴尬,故意提高音量,夸张地说:“哇,咁鬼细,喊得咁大声!(那么小,叫声那么大!)”

“冇几细,比你嘅胆大一第。(不小,比你胆子大一点。)”

篝火燃了起来,柒坐在火边,望向远处黑漆漆的海面。

“靓仔,吃不吃泡面?”阿七贱兮兮地将头探过来,从背包里拿出了几包红红绿绿的泡面。

又没煲又没锅。“点煮?(怎么煮?)”

“当然是……噔噔噔噔噔!”阿七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口锅。

这科学吗?这显然不科学,但是肚子在叫“我饿我饿我饿饿”,比眼前这只烦人精还吵,顾不上什么科学,填饱肚子比较重要。

锅架在篝火上,阿七用一根筷子搅着锅里的泡面。

木柴噼里啪啦地烧着,两个人的面孔都朦胧在篝火中,柒注视着阿七的脸,被温暖火热的橘黄火光照耀着,头顶散发一圈毛茸茸的光晕,眼睛明亮温暖,里头也有火光摇曳,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好似也跟着晃了晃。

摇曳的火光仿佛跳成了他的心火,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等等这是木柴燃烧的声音啦!

柒:“……”不要瞎配BGM。

—4、终点

夜色越来越黑,他们望着满天繁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事实上主要是阿七在表演个人脱口秀,他只是观众。

海浪的声音很响,一下下有规律地拍打着礁石,像咕咕冒着气泡的橘子水。

明明是喧闹的海浪声,此刻传入耳中却只觉得安宁。

不知道何时睡着的,等他醒来时,瞧见硕大的月球停在他的头顶上,清冷的光照得纤毫毕现。

月球离得很近很近,可以清楚地观察到上面的环形山。

海水上涨,漫到了山崖边,一艘小船靠了过来。

阿七抓着小船的缆索,将小船往这边拽,发觉柒已经醒了,才要冲他挥挥手,却被小船拖得趔趄。

柒快步过去帮忙,然后跟着阿七一起上了船,波涛轻轻地推着小船往前走,巨大的月亮清晰无比地倒映在海面上。

小船在两个月亮之间穿行,好像悬浮在夜空之中,令人不知道到底哪边才是真正的月亮。

远处传来哀怨悲泣的长音,一只庞然大物浮在水面上。

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生物,柒放眼眺望,庞然大物姿态优雅威严,隆起的背部在水面上呈现驼峰的形状,长长的脖颈弯出天鹅般的曲线。

阿七则完全站了起来,一只手搭在前额上,瞪大眼睛,“哇哇哇!这是什么!”

浪花涌了涌,阿七站得摇摇晃晃,快掉进海里。

柒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拽回船,“坐好。”

阿七低头看了看船下的水面,又看了看柒,扬起嘴角,“要是我掉下去,你会救我的吧?”

这是什么鬼问题,令柒想起“要是我和你妈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的那个经典送命题。

“不会。”

阿七却完全无视他的答案,冲他挑了挑眉,“靓仔,你会救我吧?”

“……”柒表示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月光从头顶罩下来,阿七若有所思地抬头望着天上那轮月亮,“这条路还是太短了,路始终是有终点的。”

没想到这个没心没肺的扑街仔还会说这么文艺的话。但是莫名地,他并不想拆他的台,只是说:“等高考完,再来一次。”

阿七显然愣了一下,随后嘴角的弧度扬得更高了,“好啊!”

说话间,海怪翻了个身,没入海中,掀起的浪花将小船推向岸边。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下去,海平线亮起一线隐约的白光。

沙滩就在前方,就快到了,这场旅途终于要结束了。

他稍稍加快往前迈了两步,却猛地发觉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回头去望,一切湮灭在盛大的白光之中……

—3、现实

意识清醒,柒睁开眼,房间里一片漆黑,电脑的荧蓝光照在他眼皮上。

他竟然趴在电脑前睡着了,亮着的屏幕停留在游戏结束动画上。

一片辽阔无垠的海域,蔚蓝澄澈,波光粼粼,还有那道熟悉的人影,头顶的小揪揪随风轻轻摇摆着。

他背对着柒,肩头虽然日渐结实可靠,但轮廓还具有少年人的挺拔单薄。

这是柒记忆中的他,毕竟他的年龄永远定格在十七岁,永远是那个少年,不会长大。

手指隔着冰冷的屏幕触到那道人影上,却又很快移开了。

那些游戏里的场景仿佛浮现在眼前,似是一场梦。

也许真的是梦,一场好梦。

可是那一切实在太真实了,就像他真的穿入那个游戏,那个他亲手制作的游戏。

手才握住鼠标,刚要退出游戏,那道人影却忽然回过头,露出一张笑脸。

手下意识一顿,停止了动作,他就这样看着那道人影像老朋友似地对他挥了挥手,然后迈开脚步,朝海的方向慢慢走去……

天、海和沙滩,还有阿七的背影统统模糊,泛滥成灾的白光再次填满了视线,变成了一片空白。

一行又一行字在空白中浮现出来……

—2、人员名单以及结束语

制作人/编剧/游戏开发/游戏美术:柒

谨以此游戏纪念一个人。

感谢您的游玩。

—1、很多很多年前

很多很多年前,初三那年寒假,年末的夜晚,天空下起鹅毛大雪,片片白羽旋转着飘落,每个人在心里默默地倒计时。

一,二,三,四,五……

钟声响起,人群之中爆发欢呼,让柒的耳朵嗡嗡作响,甚至都听不到阿七身边在喊什么,就像是噪音很大的电视剧,只能看见里面的主角们张口闭口,耳朵里却只能听出一片嘈杂的雪花音。

大雪不断地落下来,落到他们的头发上。

阿七转过脸来看向柒,“靓仔,你有没有许愿啊?”

柒不信这些,将问题抛了回去,“那你呢?”

“我?”阿七摸了摸下颌,“我当然许了,还许了很多,比如考上好大学,以后找个好工作,还有祝我同桌的面瘫早日痊愈……”

“谁面瘫?”柒抬眼瞅着阿七,眼神如刀光。

阿七扯出一抹干巴巴的笑,搭着柒的肩头,“我面瘫,我面瘫,行了吧!”

天空突然出现很多焰火,一瞬间天空像是盛开了无数的花朵,广场上所有的人都仰起了头,每个人脸上光怪陆离。

柒扭头看了看阿七,他也正在盯着天空,好像星星映入他眼里,亮得惊人。

……

烟火散了,广场上的人也散了。

这个点打车挺难的,两个人踩着雪前行。

柒感觉后颈一凉,转头就看到阿七拿回搁在他后颈上的手,一脸得逞的笑。

柒怒极反笑,左手抓起地上一团雪,瞧见阿七要逃,右手一把揪住阿七的兜帽,塞进阿七的衣领里。

阿七被冻得鬼哭狼嚎,又不认输地将手往柒衣领里一伸。

柒转身勒住阿七的脖子,两个人在雪地上打滚。

厚厚的雪落满了整个城市,不多时,所有树木、房屋、街道边的花坛,全部覆盖在白茫茫的大雪里。

阿七喘着大气,白雾消散在空气中,扶着膝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环顾四周,又看向柒。

两个人对视片刻,阿七心下轻轻一动,“靓仔,如果我们还能读同一所高中,嗯……”他想了想,然后又接着说,“我会开心死的。”

空气好像安静了一秒钟,柒开口道:“好,你读哪个学校?”

草木从冬天的枯黄变成了浅绿,深绿卷上树梢,阳光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

中考结束那天,炎炎夏日,猛烈的阳光把水泥地晒得发烫。

柒一个人站在树下,远处的欢呼尖叫让他皱起眉头,树上欢快的蝉鸣更是吵得心烦。

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只有他这里冷冷清清。

他像是日剧校园片中孤单的男主角,穿着整齐又干净的白衬衣,连最顶上的扣子都会扣好,看似没有性格,实则特立独行。

教学楼下忽然有一抹人影朝他跑来,没系纽扣的衬衫衣角乱飞,露出里面的T恤,单肩包上挂了一块风速狗的塑料吊坠,迎着风晃来晃去。

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阳光,令人心情不由得明朗起来。

还没等柒出声,阿七先开咧嘴笑,“稳了!”

窗外的树一天一天变幻着颜色,从盛夏的墨绿,到夏末的草绿,再到初秋的浅黄,最终变为光秃秃的树干,长出新的叶子,又是一番循环往复。

上了高中之后,课程渐渐紧张起来,只有午休时稍微能喘口气,两个人顺着长长的楼梯,爬上了教学楼的顶楼。

他们躲在外伸的屋檐下,望着远处的风景,聊一些没营养的话题,阿七会说班上的八卦,谁谁抽烟被主任抓到,谁谁丢垃圾砸到校长头上,谁谁打篮球撞到了篮板,也有时会畅想未来。

夏日蔚蓝色的风来回地吹,生锈的铁丝网延伸向天空。

天空是倒悬的海,云层堆堆叠叠得好似翻涌的浪涛。

“靓仔,一起去看海吧!”

“……”这句显得有点突兀的话只换来柒的沉默。

“开玩笑的,那就高考后再一起去吧?”

以后吗?未来却被一张攥得皱皱巴巴的检查单粉碎了。

雪白的单人病房常年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柒经常去看望阿七,偶尔给他削个果。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带着死亡前独有的安静,庞大而让人无力。

世界是一颗饱满的果实,核中的虫不断地缓慢蚕食着果肉,虽然外表依然光鲜油亮,内部却在逐渐崩塌。

夜晚的病房关了日光灯,外头安静得诡异。

柒睡在陪床的躺椅上,听着阿七说着那些不着调的话,说着说着,他毫无征兆地打住了。

阿七的沉默像是一种有实体的东西,在狭小的病房里渐渐膨胀,膨胀到柒觉得呼吸不畅。

整颗心无声无息地沉向泥沼,柒头次感觉沉默这件事是那么窒息,最终不禁出声打破,“你在想什么?”

阿七没有回答,曲起一条手臂枕住脑后,反问道:“喂,靓仔,毕业后你想做什么?”

柒微微低头思索,声音有点不确定,“制作游戏……”

其实他没有考虑过未来,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是一个乖小孩,从来不让父母操心,回应父母的所有期待,极大可能会成长为一个靠谱的成年人。

父母早就为他铺好前路,他的未来是按部就班的,是规划合理的,然后他认识了阿七,认识了游戏。

第一次知道原来人也可以这样活着,第一次知道游戏的存在,就像打开了宝库的大门……

“你喜欢制作游戏?”

柒想了想,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干瘪瘪的“嗯”。

“是什么样的游戏?”阿七双眼盯着黑暗中的一点,放飞思绪,“会有宝可梦吗?”

“嗯。”

“会有飙车和抽雪茄的大叔吗?”

“嗯。”

“海怪?马戏团?敞篷豪车?穿比基尼的美女?”

“嗯。”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真想玩玩看……”

病房里只有地脚夜灯亮着,光线晦暗,借着月光,柒侧头看着阿七的脸,心底像是有一条冰河在流淌,那沁凉的水蜿蜒至骨头缝里去。

监测心跳的仪器响起一声长音,波形回归直线……

高三已经进入最后的阶段,所有课程在一夜之间消失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无休止的练习册和没完没了的自习课。

所有人都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小时学习,所有考点都在脑海里乱成一锅粥,被小火微微地炖着,咕嘟咕嘟冒泡。

参考书塞满了课桌,每天都有无数张散发着油墨味道的试卷发下来。

柒刷题刷到手软,偶尔抬起头看一下四周,教室宽敞明亮,每个人都埋着头,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如同沙沙的雨声。

停笔的一瞬间,他感觉到心口的空洞,就像蛀空的竹子,在风中发出悲鸣的回响。

喜欢上阿七这件事,藏在他未曾注意过的琐碎之中。

点点滴滴加起来,在他没有发觉时,就开始发酵,被酿成一坛酒,可惜发酵得太久,已经微微发了涩。

0、一个人去海边

不知不觉又是夏天。当白昼不断地提前、黑夜不断地缩短的时候,他知道,又开始了,一个漫长的夏天。

柒一个人去了海边,海风异常温柔,太阳已经落到了海平线上,被金色的云层拖拽着缓缓坠入海中。

一团一团浅橘云彩缀在天边,天空在温暖的潮汐中逐渐变成火红的颜色,那抹红像是融化的颜料般渲染,扩散在每一个人的瞳孔里。

傍晚的海边确实很美……

沿着沙滩往远处走,光线渐渐暗淡,太阳沉入海平线之下。

灯塔是一盏微黄的灯,夜晚海上的天空是丝绸般的黑蓝色,蓝得很有质地,还带着一丁点忧郁的紫。

沙滩上只有他一个人,远处街灯朦胧,静谧到能够听见风吹来隐隐约约的音乐……

内心深处,一些东西慢慢地苏醒了。那条记忆的河流浪花翻涌,河底的泥沙浮了上来。

他又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夏天,阳光灿烂,蝉鸣声倾注而下,窗外树影朦胧,讲台的老师在进行催眠。

他不经意瞥见旁边的阿七在打哈欠,可能昨晚没睡好,黑眼圈又重了。

也许是感应到柒的视线,他单手撑着下巴,微微偏过头,与柒对上目光,笑了笑。

“靓仔,一起去看海吧!”那句话再度在脑海中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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