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焦的梁木在你们脚下碎裂,你俯身拾起半块焦黑的绣衣楼牌匾,指腹擦过鎏金残痕。
广陵王靠在断墙边,衣襟洇开的暗红早已干涸。
"心纸君全部失灵。"你握紧手中扭曲的铜引针,这东西方才勉强让一枚心纸君抽搐了下,又归沉寂。
"其他人呢?"广陵王强撑着问道,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都按计划扮作流民出城了。"傅融说。
你望向远处城门的方向,西凉军的火把已经连成一片移动的光河。
"城门全封了,"你低声道,"得想办法引开守卫。"
傅融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牛皮地图,上面用朱砂标着几条隐秘路线。"烧司空府?"傅融指向地图中央的标记。
广陵王抬起手指指向东侧:"粮仓..….更容易起火"。
傅融的目光在你们之间来回扫视,突然沉声道:"都烧。"这两个字掷地有声,"两处同时起火,才能引开足够的兵力。"
他快速将地图一分为二,将东侧部分递给你"我去司空府,那里守卫森严,需要有人引开他们…..."
"不够。"你摇头,指尖划过地图上厚重的石墙标记,"司空府多是石室,烧不出多大动静。"
傅融突然看你一眼:"武库呢?"
"三日前就被重兵把守。"你指向图上新增的朱砂标记,"今早我见他们往武库运水龙,就猜到了。"
广陵王指甲掐进地图:"分两路不够。我们需要……..."
"三处同时起火。"你截断她的话,"我去烧太仓西北角的草料场——那里连着马厩,火势会最快蔓延。"
气氛陷入沉默。
"你知道草料场今夜是谁当值?"傅融终于开口。
你从袖中排出半枚铜符:"申时三刻换岗,带队的是吕布旧部胡轸。他嗜酒,我巳时见过运酒车往那边去。"
"你怎么……..."
傅融眉头紧锁。
"我怎么会这么熟悉?"你斩钉截铁地接过话头,"傅副官你不会以为我每天只会在楼里吃点心?"
傅融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没再深究。
草料场连着马厩,火势蔓延最快。"你指向西北角。
广陵王突然轻笑一声。抬手擦去唇边未净的一抹血迹。
她将地图推回你面前:"但草料场离北军大营太近。"
"我去草料场。"广陵王截断话头。
傅融毫不犹豫的拒绝:"你的伤经不起折腾。"
广陵王轻轻摇头,指尖划过肩头渗血的绷带:"我自有分寸。"
她抬眼时,睫毛在火光中投下浅淡的阴影,眼神很平静。"况且……比这更重的伤你也没拦得住我。"
一片死寂。你注视着地图上干涸的血迹,
"不行。"你突然按住广陵王正要收起的地图,"还是我去吧。"
广陵王挑眉看你,你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胡轸认得你的佩剑。"指尖点在她腰间玉具剑的纹上。
傅融突然嗤笑一声:"原来如此。"他抱臂靠在墙边,目光在你和广陵王之间游移,"难怪某人突然这么积极,是怕被认出来连累大家?"
还是不能让广陵王带伤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得像个借口……
在广陵王诧异的目光中,你梗着脖子道:"草料场那边...那个...胡轸最近新纳的第十八房小妾特别难缠!"
傅融挑眉:"所以?"
"所以...所以楼主这样的伤员去了肯定要坏事!"你耳根发烫,胡乱指着地图,"万一被楼主掳去当第十九房小妾怎么办"
广陵王忍笑轻咳:"我竟不知你这般关心我的姻缘?"
广陵王伸手弹了下你的额头:"嘴贫。"
最终定下傅融烧司空府,广陵王烧粮仓,你烧草料场。
傅融锐利的目光在你脸上停留片刻,最终只是简短地点头:"子时,洛水门会合。"
傅融突然抓住你的手腕:"如果守卫太多,立刻撤退。"他的眼睛在火光映照下呈现出罕见的着急,"明白吗?"
你点头应下,却看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他只是松开手,轻声道:"别来迟了。"
转身离去时,你听见广陵王低声嘱咐傅融什么,但他的回应被夜风吹散了。
你的靴底踩过焦黑的竹简残片,上面还隐约可见"鸢部密报"的字样。远处传来西凉军整齐的踏步声,你加快脚步,没入黑暗的巷道中。
夜色如墨,风卷着焦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伏在草料场西墙外的阴影里,指尖碾碎了一撮土,湿意渗进皮肤。
远处,三个西凉军守卫围坐在火盆旁,酒气混着粗鄙的笑骂声飘过来,骰子在破碗里叮当乱响。
"诶,该你了。"
"哪有这么耍赖的"
"哈哈哈哈"
……
你屈指一弹,三枚铜钱悄无声息地滚进沙堆里。
不过片刻,马厩方向骤然爆发出一阵嘶鸣——二十余匹战马像是受了惊,猛地挣断缰绳,铁蹄踏碎栅栏,疯了一般冲出场外。
守卫们骂骂咧咧地跳起来,抄起长矛就追了过去。
机会来了。
你矮身翻过栅栏。草料场里堆满了过冬的干草,一捆捆垒得比人还高,西北角紧挨着马棚,若是烧起来,火势会顺着风一路卷向粮仓。
你从怀里摸出火绒包——这是特制的引火物,蜂蜡裹着硫磺,外面缠了浸油的棉纱,点燃后不会立刻爆燃,而是像毒蛇吐信一样,悄无声息地蔓延。
第一包塞进东南角的草堆深处,你指尖一搓,火星迸溅,棉纱立刻泛起淡蓝色的火苗。
头顶忽然传来醉醺醺的哼唱声。
胡轸。
他搂着个衣衫不整的美人,半倚在哨塔的栏杆上,酒坛歪倒,酒液滴滴答答地落下来,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你屏住呼吸,贴着草垛阴影移动,第二包火绒刚塞进马槽底部,背后突然响起铁甲碰撞的声响。
巡逻兵。
你浑身绷紧,听着皮靴碾过草屑,一步、两步……火把的光圈已经扫到了你藏身的草垛边缘。
"那批□□明明藏在……"守卫的交谈声近在咫尺。
你袖口一滑,傅融的檀木算珠落进掌心,指尖一弹——“嗒!”一声轻响,算珠飞向远处的料仓,撞在铁皮桶上,清脆地弹了一下。
"谁?!"守卫猛地转身,火把高举。
你趁机矮身窜出,火油囊咬在齿间,粘稠的液体顺着裤管流下,在靴跟汇聚成一小滩。
你倒吊上房梁,指尖蘸了火油,在木梁上画出一道蜿蜒的火路——只要一点火星,整座草料场就会变成一片火海。
"这鬼天气……"胡轸在哨塔上嘟囔,"怎么突然热起来了……"
你冷笑一声,翻出围墙的瞬间,袖中火折子向后一抛——
"轰——!"
淡蓝色的火舌顺着火油痕迹窜上房梁,眨眼间吞噬了整片草垛。
火势如浪,翻滚着卷向马棚,战马惊恐的嘶鸣混着守军的尖叫炸开,哨塔上的胡轸终于反应过来,酒坛“啪”地摔碎,他踉跄着爬起来,嘶声大吼:"救火!快他妈救火!!"
yes!任务完成。
你头也不回地冲向约定地点。
火光在城北冲天而起,浓烟如墨,将半边夜空染成浑浊的暗红色。
你赶到洛水门时,广陵王已经立在城门阴影处,身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傅融靠在墙边,指尖漫不经心地转着那块偷来的司空府腰牌,玄铁令牌在火光映照下泛着冷光,映得他眉眼愈发凌厉。
"还能撑多久?"傅融压低声音问道,目光扫过广陵王肩头渗出的血。
"足够出城。"她扯下袖口布料,利落地缠紧伤口,嗓音沙哑。
话音未落,她突然伸手将你推向城门更深的阴影处,"守卫来了。"
火把的光圈刺破黑暗,你们同时屏住呼吸。那守卫打着哈欠走近,铁甲随着步伐咔咔作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他眯着眼打量你们,长矛懒洋洋地抬起:"宵禁时分——"
傅融已经上前一步,司空府腰牌在他指间翻转,稳稳停在守卫眼前。"蓝司空的姬妾受了惊,要请神医华佗救治。"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守卫盯着腰牌,喉结滚动了一下:"真的?……"他的目光狐疑地在你们三人之间游移,最终停在广陵王苍白的脸上。
广陵王突然闷哼一声,身子一晃,直接栽进你怀里。你立刻扶住她,触手却是一片湿冷,她的后背早已被血浸透。
"不好!蓝姬的侍女晕倒了!"你高声叫道,声音里刻意添了几分惊慌,"若是耽误了病情,司空大人怪罪下来——"
"我、我只是例行公事......"守卫结结巴巴地后退半步,钥匙串在腰间叮当作响。
"例行公事?"傅融冷笑一声,突然欺身上前。他的影子笼罩在守卫身上,声音压得极低,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你猜,是蓝司空先发现你玩忽职守,还是董太师先知道你私吞军饷?"
守卫的瞳孔骤然收缩,钥匙串"哗啦"一声掉在地上。
他哆嗦着弯腰去捡,手指却抖得几乎握不住钥匙。"放、放行!快开城门!"
沉重的门栓缓缓抬起,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你们刚松一口气,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暴喝:"拦住他们!那是广陵王!"
你们三人同时变色——追兵到了!
"走!"傅融低喝一声,将你推向城门缝隙。广陵王则猛地从你怀中挣起,袖中寒光一闪,守卫喉咙上已经多了柄飞刀,轰然倒地。
"跑!"
三人冲出门缝的瞬间,箭矢破空声已至脑后。
夜风裹挟着血腥味灌入鼻腔,你们三人沿着林道疾奔。
"分头走!"广陵王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你只来得及看见她玄色的衣角在树影间一闪,便消失不见。
你还未来得及阻拦,她已纵身跃上左侧的小道。远处追兵的火把顿时分流,大半朝着她消失的方向涌去。
傅融的左手突然钳住你的手腕"这边。"他声音嘶哑,拽着你往右侧疾奔。枯枝在脚下断裂,发出清脆的声响。追兵的火把在身后晃动,如同野兽的眼睛。
"她引开了大部分追兵,"傅融喘息着说,音压得极低,"但还有几个跟过来了。"
枯枝抽打在脸上,带出细密的血痕。他的手掌冰凉得不正常,借着月光你才发现他整条左臂都被血浸透了。
"什么时候的事?"你声音发颤,想起方才城门处那支擦过他肩膀的箭。
他竟还笑得出来,"放心,死不了。"喘息声里混着血腥气,"医药费还没结清呢。"
树林在身后飞速倒退。突然,傅融一个踉跄撞在树干上,你这才看清他后背插着半截断箭,箭杆已经被他折断,但箭头还埋在血肉里。
月光下,他的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
"箭上有毒?"你声音发颤。
他推开你搀扶的手,"小伤。"可你知道不是。远处追兵的火把越来越近,犬吠声刺破夜空。
树林突然到了尽头。断崖之下,洛水在月光中泛着冷光,对岸隐约可见渡口的轮廓。你们被困在了悬崖边。
"跳下去。"傅融突然说。
你瞪大眼睛:"会死的!"
"比落在董卓手里强。"他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那你呢?!"你一脸焦急的问他,他却侧过脸,没有应答。
倏然,远处的山崖隐约有些许银光闪烁,在月光下格外刺眼,你这时才记起来,对面山头拉开玉弓的,究竟是谁。
没等你反应过来,破空声骤响。
"傅融——!!"
"噗嗤。"
箭矢穿透了血肉。
傅融踉跄着后退两步,倒在了地上。
追兵已经冲到十步之内。你发疯似的想扶住他,却被他用最后的力气推向崖边。
你纵身跃下悬崖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热浪将你掀翻在冰冷的河水中,最后看到的,是漫天的火光。
河水灌入口鼻,黑暗吞噬了你的四肢百骸。
第十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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