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片上的画面断断续续的,和电子产品出问题时的卡顿,或是电视机的花屏不同,光片更像是被水泡坏了的纸页,一整幅画面大部分都斑驳模糊得连色块都看不清楚,近乎透明,只有一两个角落能看到一些东西,并且随着画面的播放,我能看清的部分也不断变换着。
这个似乎是雪白色的浴衣衣摆,谁在走路啊,拿着长刀……诶等下这个长刀好眼熟……
诶这不是源家的刀吗??因为源辉时不时会带着这玩意儿在我跟前乱晃我对它印象深刻得很啊!
我的瞳孔扩张又收缩,调整了一番好看得更清楚。
噢,从这个角度看好像只有刀鞘……哦哦,画面左边那里是刀尖吧,穿和服的这位旁边还站着个谁啊,这条裤子的质感看起来就非常昂贵……
唔?
仿佛被从水中捞起的月亮,水流顺着指缝流尽了,清晰地显露出月亮的表相,光片上突然呈现出了完整清晰的画面。
“……”我不知为何头皮有点发麻,目光缓缓顺着那条昂贵的裤子移上去。
——果然是你!薄叶魅罗!
我就说我一个也买不起昂贵裤子的人为什么突然会看见我认得出的昂贵裤子!
而旁边的源夫人穿着纯白色的浴衣,没有系带,腰间和宽大袖口都用襻膊系住,头发挽在脑后。
源夫人用没提刀的左手擦了一下脸上沾染到的灰尘,转头与薄叶魅罗对话,神色是笑着的,但在刚刚和家人在一起的对比下看着就相当相当客套疏远,换言之她看见我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么笑的,我感觉我受到打击了……
呃不过好消息是薄叶魅罗完全没在笑的,比起一见到源夫人就总感觉不显形的尾巴快摇晃起来的我来说,我的生理学母亲完美阐释了为什么她又强又牛又让我害怕。
在源夫人的话告一段落后就换成薄叶魅罗开口。她嘴唇张合的频率比平日高上不少,似乎居然很急迫——所以会是什么事?她新找的小白脸出事了?我亲爹死了的时候她都绝对没这反应,不如说是很生……
……
我伸手把不知不觉中凑到我眼前的另一张光片挥开。
嗯嗯嗯知道源辉每天都很繁忙了,这种他去拜访别人家里——多半是为了除魔吧,看他那背着刀而且大夏天还披件外套的样子——的片段,我刚刚也不是没在光片海中看到过,都说了不感兴趣!现在不要打扰我看源夫人!
没点你你就给我一边去.jpg
我重新看回源夫人的光片上时,画面正好震颤了一下。
不是光片的问题,似乎是某种巨大的动静传过来,以至于撼动了整块土地和景象。
烟尘渐渐扬起,斑驳的虚无顺着画面边缘,从四周逐渐向中心蔓延,重新覆盖住一切。
薄叶魅罗最后说了一句什么。
源夫人不再笑了。
她以那种冰凉的、掩藏在每次面对我时生疏的笑容之下的真正神情,面对薄叶魅罗。
在烟尘掩盖住她和薄叶魅罗的身形之前,她微微眯起眼,几乎以一种颇有杀意的表情,缓缓点了一下头。
然后她抬起刀。
炫目的灵力破开烟瘴,但斑驳随之席卷而上,吞没了两人的身形,只在光片上留下一片寂静的空白。
片刻后,某几块区域开始浮现出我能看清的景色,是整个片段在重播了。
那之后我又看了几张浮到我跟前的光片,但大都是源夫人的生活片段了,还一张比一张播放时间短。
虽然我很喜欢看美女,但是看多了我还是多少有点自己在偷窥别人生活的羞耻感在里面。
当这个念头浮现的时候,就不再有新的光片出现了。
我阅览过的光片四处散去,只剩下那张莫名其妙出现的源辉的光片还固执地立在我附近,在我看过去的时候几乎是谄媚一样地往前凑了凑,画面上正播放到源辉站在一个让我有点眼熟的男生身边,抽出一张符纸往某个像被水糊了似的东西上贴……
……我说这不就是我看之前源夫人和我亲妈那张切片时老出现的斑驳型马赛克吗!
啊更没兴趣了,明明自己凑上来让我看,还要整这种花里胡哨的不让我看清楚。那就走开啦!
我再次一巴掌把光片拍到一边,磨了磨牙,感到非常不耐。最初驱使我接近大隐狐的烦躁感并未完全消失,在看到第一张有关源夫人的光片后它确实消散了大半,但剩下的最后那一丝感觉却不管我再看多少东西都仍旧顽强地呆在我的脑瓜子里。
我转过身,涉水离开了大隐狐的身体,仰起头,尾巴扫在小腿上。
宁静的橙色天幕不说话,我的眼瞳与头发一道燃烧。
既然当时是往下掉的,那么总之现在先——
我曲起膝盖。
——往上走试试。
跃至半空的人影逐渐拉长变形,四肢变换为利爪,面孔长出尖吻,瞬息之间便比人类时的样子要庞大上五六倍,然而即使如此,她也仍只能堪堪触及到半空,无法碰到玻璃壁一样的天顶。
薄叶理变身的时候就知道这事儿得黄,利落地调转方向蜷起身躯扑通一声落回海里,踱了两圈步,重新起跳。
比原先更高,但还是差不少。
再来。
在不断的跃起、落下、再跃起的尝试中,她已经离由无数光片构成的隐狐越来越远了。
被遗留在原地、死活没入薄叶理青眼的那张光片微微闪烁了一下。
画面上正重新播放到薄叶理刚刚看见的那一幕,源辉站在牧野苍介身边,指间捻着一张怪异护符,两人面前摆放着的赫然是一个清晰的灰棕色古董花瓶。
倘若薄叶理数周前没有被源夫人电成更严重的二次PTSD,而能够清晰看见这只古董花瓶的话,那她必然也能听到这张特地为她投放的光片中,凭依于古董花瓶身上的、被源辉称为“怪异残余”“渣滓中的渣滓”的怪异残留的执念发出的诅咒与呻吟。
那是微弱到当时的源辉也无法察觉的力量,借由“斗兽场”事件的缘曾成功驱使吉原苍介行动的巨大怨恨,执着地向令它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伸出双手。
“隐狐……把我、莪杀杀杀&%……死了我要赢才——哪里。……她在、哪——哪一、里?倭hui——”
源辉把护符“啪”一下贴上了花瓶,又端详花瓶片刻。
……刚刚,好像一瞬间确实有某种东西消散了的感觉,但是因为那样东西的存在感太弱了,如果不是有消散这一行为,源辉根本就察觉不到。
不过比起他前几日从事发到解决都完全没有从牧野苍介身上察觉出任何异样来说,能在消散的瞬间捕捉到些许存在感,也算是进步了。
源辉满意地拍了拍手。
牧野苍介在旁边有点尴尬地“呃”一声:“源同学,这个……好了吗?那么继续看下一个?”
——他还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同班同学原来还有这种,是叫什么来着,“除魔师”?的兼职……听起来就非常怪力乱神不靠谱。
只是因为近期家里已经有两个人出事了,加上自己前几天在学校莫名晕倒,所以姥爷很不放心,特地打电话说请了这方面的专家过来看看,妈妈又让自己负责接待,牧野苍介也不好拒绝。
真没想到来的会是那个耀眼瞩目的源同学。
……而且还一本正经地过问过情况后,开始挨个往从牧野舅舅家运过来的东西上贴画着奇怪纹路的小纸条。
“嗯?”源辉像是刚回神,先摇了摇头,“不、不用……啊,”他改变主意,“还是全看完好了。麻烦你了吉原、啊,现在是牧野同学了对吧?下一个物件是什么呢?”
牧野苍介领着源辉往房子更里面走。
“没关系,因为还没有正式在班里通知,而且我个人也还不太习惯,源同学想怎么喊都可以。”牧野苍介顿了顿,有些犹疑,“下一个是一套茶具,未开封的,所以送过来之后我们就有在用了,如果源同学要贴、贴那个上去的话,那是不是……”
源辉其实本来已经预估出有问题的大概只有那古董花瓶一个,不过出于除魔师糊弄什么也不懂的客户的本能,所以才在一个个东西贴过去后没把符纸撕下来,好方便营造“自己确实干了点啥”的感觉,听到这里立刻体贴地信口胡扯:“定制的茶具的话一般是不会有事的,但以防万一我还是用符咒检查一下好了,这个检查是不用把符纸贴上去的,你们继续用的时候也不会受到符咒气场的影响。不过之前贴的那些最好一周内都不要摘下来哦,不然可能那些器具会碎裂也不一定,有些古董还蛮贵的吧?”
牧野苍介听得一愣一愣的:“哦、哦,那就好……”
源辉随手拿了几张以前光画废的符纸以牧野苍介怎么看怎么感觉像在抹盘子的手势倒腾那套茶具时,牧野苍介思考片刻还是决定把注意力从“源同学真的不是骗子吗”这个说出口可能会遭到班里百分之九十的同学殴打的问题上移开,转而道:“那个,源同学,我其实有点好奇,你和薄叶同学很熟吗?啊——因为源同学很耀眼、很受欢迎对吧?然后好像下课总是和薄叶同学在一起,所以我不自觉就会注意到……你们,关系很好的样子?”
“……”源辉用废符抹杯子的动作一顿,指尖一滑,两人立刻眼睁睁看着那只定制的大仓陶园飞快顺从地心引力的呼唤向下坠落。
源同学:不是第一次被怀疑专业水平,习惯了.jpg,但是被说和怪异关系好果然还是习惯不了
谢谢“小銀樂”宝贝的营养液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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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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