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很多人都觉得自己是明珠蒙尘。既认为自己是天生的天才,又因为自己的平庸而焦虑,觉得自己被埋没。
其中就包括我自己。我曾经觉得自己是能做一番大事的天才,但当我发现身边许多人都以“天才”自居时,我忽然停了下来,疑惑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觉得自己是天才,并开始反思“天才”到底是什么。
“天才”往往与“天赋”挂钩。对“天赋”最直观的理解是自然而然不同于常人、或者超出常人的能力。人们常将天才和疯子对比,皆因认为二者看到了与常人不同的东西,并将这种不同的视野归于“天赋”。由此产生了分歧:什么叫“不同”?换言之,为什么会有相同和不同的区别?——这不是说个体的独特性和群体的普遍性,而是说,为什么大家把人群分了类。
这一分类标准因人而异。人们依据自己的经验给二者定义,基于此安置自己和身边人的位置,因此“与众人相同”或“与众人不同”,即“平庸”或“天才”,都是自己感知的、内在的、经验的,而非客观的、外在的、普遍的结果。
比如,一个人夸赞你是天才,因为你能写小说,你和他不一样,你有“优势”。但从你的视野来看,由于接触到了更能写小说的写手,你也许不觉得自己是天才,也许觉得其他人才是天才,因为那些人一书爆火,或是很懂卖点和市场,很懂怎么让读者对自己的作品死心塌地。但二十年后——一如我们看二十年前的畅销书——有很多已经不再畅销了。被人们忘却的作者会觉得没被忘记的作者是天才。在这个情境中,人们为“天才”赋予了利益的定义。“天才”似乎总与年少成名、功成名就挂钩。如果没有成就傍身,说自己是天才,别人只会笑话你。
由此,“天才”二字从天上跌落,变成了衡量一个人价值的标尺。为了让自己在标尺中更靠前,人们模仿天才,崇拜天才。为了成为天才,人们想方设法发现自己的长处和优势,尽早发现,尽快发扬,以便赢在起跑线上。不少理论因此诞生,如MBTI,它们的宣传语往往是“发现你的优势”,把人安插到最适合的岗位,或用来处理身边的社交关系。然而它不止处理关系这么简单,它又形成了新的标尺,人们在这个标尺上再定义,再划分,恨不得细化到让每一个脑细胞物尽其用——这引起两个思考。其一,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其二,为什么会这么做?
所幸MBTI更多是作为心理安慰剂存在。当得知自己是仅占10%的N人时,好比为天才资质颁发证书,总能让人快乐(我也是)。虽然这证书没有用,且身边几乎90%的人的结果都是“你是极为罕见的10%”(很幽默,我的结果也是这个)。类似的还有各种各样的智商测试。它们都在弥补空缺,一种从学生时期就存在的、无法取得好成绩、被家长老师所忽视导致的认同空缺。然而教育不是让人获得自我认同的。教育靠成绩定义出优等生和差等生,以此来规训学生,让学生们都好好学习。学生本没有差异,成绩把他们区分开。再往上,好的大学,不好的大学,高的学历,低的学历,高的工资,低的工资,一步步将人割裂出鸿沟——而这割裂人的线根本就是经验的,不是本质的。当学校调整培养的目标,把制造手工列为头等要务,那些手笨的人立马变成了“差等生”,再怎么擅长读书,也没人认为你是聪明人。这背后的逻辑不是“事实正确不正确”,而是“事实需不需要”。
我们可以基于此创造韦伯“理想类型”的坐标分布图,人们分布在这中间,推演到极端,就是四种情况:①我正确,但事实不需要;②我正确,且事实需要;③我不正确,但事实需要;④我不正确,且事实不需要。
对崇尚正确的人而言,①②是天才,③④是平庸;对崇尚需要的人而言,②③是天才,①④是平庸。这也许说明了一些问题,然而坐标轴是我们建的。我们使天才与平庸分列在两级,他们因对比产生,这也是社会为我们进行分类的手段。为什么社会要分类?为了方便。统一意味着便于管理,人们早已习惯于按照别人规定的定义行事。
最终的思考是:“天才”二字说明不了什么,甚至毫无必要。每个人都同样的平庸且蠢笨,包括我自己。我所认为的聪明都是自作聪明(因为是自己定义的),认为别人不聪明也是自作聪明(因为也是自己定义的)。这像是在为自己挑选帽子,然后欺骗自己,但帽子并不能带来什么。一切除了自我本身之外毫无意义,帽子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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