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John醒过来的时候躺在自己的床上。眼前还是一阵一阵地发花,但比起之前已经好太多了。床头放着一杯水,他很高兴地发现Fritz没替他换衣服,而他的睡衣被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手边。
他喝了点水,换了睡衣,想下楼去看看,结果走到楼梯口就闻到了一股酸辣味。他慢腾腾地下楼,看见Fritz正在厨房里忙活,岛台上摊开着一本食谱。
“你在做什么?”
“喔,你醒了。你的同事发消息问我你怎么样了,我说你可能是感冒没好全,她建议我给你炖点刺激的蔬菜汤。”Fritz说,“我没说错吧?我记得麻瓜也会感冒的。”
“是的,当然,全世界都逃不掉感冒。”John说,“闻上去不错。谢了,伙计。”
“你明天也别去上班了,省得又晕倒。感觉你身体有点差,前几天多吃了一点就肠胃不舒服。”Fritz查看着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的热汤,“还得等上一会儿。你先喝点姜茶吧。”
姜茶很暖和,John让自己舒服地陷进沙发里,试图把大脑放空。然而他很快就意识到,有什么和之前不一样了——狭小的客厅里存在着第三个人,就坐在他对面,在Fritz睡的那张长沙发里——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他几乎用尽了全部的意志力,才把手里的姜茶平稳地放到了桌子上。他站起身,看见那双金绿色的眼睛随着自己的动作而动,那刻薄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一个他所熟悉的、带着点嘲弄的笑来。
“……Sherlock. ”John低声念道。
“别这么震惊地看着我。”对方假笑道,“看来你给自己找了个鸡妈妈室友。恭喜你如愿以偿。”
John一动不动,瞪着坐在那张沙发上的人。他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直到Fritz拍了他的肩膀——
“John?我想你得趁热喝了它。我要上楼去了,有事叫我。”
“噢,太好了,谢谢你,Fritz。”John赶紧接过对方手里的碗。Fritz注意到他发抖的手指,替他把汤放到了桌子上。
新室友离开了客厅,John重新坐回了沙发里。而他面前的人又说话了:
“你在疑惑你的新室友为什么没反应,你在害怕,John,你怕他看不到我。”
“…闭嘴,Sherlock。”
“你得承认事实。哪怕是幻觉中的我都会把你的问题挑出来。”Sherlock说,“你看到那些穿过我身体的灰尘和光线了,我不是真实的人。”
“我说了,闭嘴。”
Sherlock的幻影生动地瘪了瘪嘴。
John喝过一口辛辣的蔬菜汤,感觉鼻子都在跟着发酸,这让他不得不捏住了自己的鼻梁。他硬是压着难受把汤喝了下去。胃里有点东西的感觉好多了,但呕吐的**也随之而来。他冲进盥洗室,抱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坐在沙发上的Sherlock是他幻想出来的,这很好,起码他没让那个欠揍的混蛋见识到自己有多狼狈。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在一切结束之后扶着马桶爬了起来,努力让自己站直。
冲水,然后洗漱。坚强点,这算什么,比酷刑咒打在身上的时候要好多了,比中枪之后天旋地转站都站不起来的状况也要好多了。去除掉嘴里的酸味让他觉得舒服了一些,他拖着发软的双脚回到沙发前,重新让自己窝了进去。
这一次,Sherlock没有再出现,他昏昏沉沉地在炉火前睡去,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的公共休息室,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南瓜汁的香气。他和室友们围坐在一张桌子边,Zephyrus灿烂的像是橘子糖一样的发丝在跳跃着,Colin在旁边傻笑,Eddie挥舞着被涂抹得乱七八糟的羊皮纸……那个时候他还在给爸爸妈妈写着回信,Harriet还会给他寄各种各样时兴的小东西……
“John,”他的脑海里响起熟悉的声音,“你该出来了。”
不,让他再待一会儿,哪怕、哪怕是假的……
占卜课上,Trelawney教授看着他的茶杯,露出了想要尖叫的表情。然后她戏剧性地表示,John将会是距离死亡最近的那个人。
“别担心,”他的室友Colin有些腼腆地笑着说,“我听说了,Trelawney教授每一年都会预言一个学生的死亡,去年就是Harry……唔,我也有点想被预言呢。”
“放宽心,她一看就是个老骗子。要不是听说占卜课比较简单,我才不选这个呢。”Zephyrus笑着给了他一块蜂蜜公爵的奶油蜜瓜糖,“她的预言肯定不准的。”
是的,的确不准。
也或许……太准了。
黑暗笼罩了一切。他倒在地上尖叫,食死徒的面具在他的视野里扭曲,钻心咒剧烈的痛楚响彻每一根神经。他看见父母在食死徒的戏耍下惊慌失措地开车逃离,车祸带走了他们的生命,戴着氧气罩的Harriet被推进了手术室。然后是血,顺着城堡石柱淅淅沥沥流下的血。Eddie被挂在石柱上,John看不清他的脸。他们是主动回来参战的,一整个宿舍都是。Colin直到清点人数的时候才被人发现,他蜷在一个满是碎石和灰烬的角落里,比任何时候看上去都小。Zephyrus的半条腿消失了,橘子糖一样的发丝上满是尘土。而他在圣芒戈的病床上大汗淋漓,多少药剂都无法恢复被黑魔法摧残过的身体和精神。他独自毕业,进了圣芒戈,而不久之后,Potter请他去傲罗办公室,与他们并肩作战。他答应了,但几年之后他就再次……
那是陷阱。火光照亮黑夜的一角,却照不亮他们所有人的脸,整个傲罗二队被那些鱼死网破的食死徒余党围剿。Colin的弟弟Dennis,那一年刚加入他们的队伍,John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一个咒语击飞到墙上,像他哥哥一样落在地上蜷成一团……他冲过石堆和黑色的火焰,不顾手上伤口的皮肉都被烧得翻卷,硬是把他室友唯一的弟弟从火场里拖了出来。够了,一切都够了……他扛着Dennis和两个食死徒周旋,那些该死的咒语在他身上留下一道接一道无法被治愈魔咒治疗的伤口。直到Potter带着门钥匙冲进火海,他看见他的学长兼队长被咒语撕裂的耳朵和脖颈上恐怖的伤痕。火焰都是黑色的,只有那双绿眼睛仍然亮着。他最终获救了,他和Dennis是这次行动唯二存活的队员。然而激烈的痛楚后便是冰冷的告别,他在葬礼的苦雨中徘徊,最终决定从这个世界离开。
所以,Sherlock算是什么?
在他经历过这一切之后,或许命运最终决定给他一点酸涩可爱的甜头。他从另一个战场上回来,遇见了愿意接纳他的人。他在被一个亲密的朋友需要着,或许没那么重要,但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人需要过了。Sherlock一眼就看透了他,没有怜悯,也没有恶意,只是像个单纯的孩子一样认为雨天留在外面淋雨很蠢,拉着他从那片苦雨中离开。
John的一生看到过从悬崖上坠落的汽车,看到过被砍断腿从塔楼上坠落的挚友,看到过在火海里坠落的同伴,也看到过在阿富汗战场上空坠落的雪鸽。
所以,拜托了,怎样都好,起码不能让你——
那个瞬间,Sherlock Holmes在他面前坠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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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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