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明脱口而出这半句,然后立刻打住了。
“任莎薇在这起案件里到底扮演什么角色?”阿颖想问,但不敢问,她怕一旦问了,会向林子明暴露出自己掌握信息的匮乏。
她双手抱臂,以早已洞悉一切的眼神审视着林子明。
林子明避开了她的目光,选择了沉默。
空气在一片静默中浮动不安。
阿颖铁了心要一直等下去,等到林子明开口为止。不管林子明开口会说什么,她都要等到他开口为止。她就是要把压力拉满。
终于,林子明紧绷着的弦似乎是在他苦苦思索间断掉了。他说:“我讲。”
“我只讲在香港的部分……其实都没什么好讲,你们都查到了。我23号到香港,24号傍晚趁大家洗手落座准备吃晚饭,没有人看见,我把凝血剂放进了生理盐水里。吃完饭我就走,老婆负责之后把瓶子处理掉。”
“详细讲,从澳洲讲起,涉及到的每一个人,每一件物品,以及你的动机。”
“澳洲的部分,香港警察没有管辖权。”如果他供述了在澳洲的部分,那么他在澳洲可能被控“投毒致伤”或“谋杀未遂”,理论上需要在香港判刑、服刑后再被引渡到澳洲继续接受审判和服刑。
“你真的有好好咨询过律师。”阿颖语带嘲讽地笑道,但很快收了笑,正色道:“你的口供必须完整,因为涉及到药品来源。”
林子明脸色一变,咧开嘴,露出整齐假白的牙齿和阴恻恻的笑容:“通过讲大话来骗口供,Madam,香港警察如今已经沦落成咁样了咩?”
阿颖后背瞬间起了一身冷汗,但她绷直了身子撑住挺拔的体态,目光坚定丝毫不虚地说道:“林生,是我建议你不要讲大话,因为是你老婆作供说药品是在澳洲购买的,如果你们两个人口供不一致,那么其中一个人就涉及做假供。是你,还是你老婆,你要想清楚。”
林子明道:“你们警察傻的吗?纤维蛋白原要冷藏保管,可以耐短时间常温但一般不超过48小时。怎么可能从澳洲带过来?”
说完,林子明脸色苍白,至此才意识到中了阿颖的计。
“我老婆根本没招供。”他盯着阿颖,杀气四溢。
“是。”阿颖泰然微笑道:“但是林生,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我的行为被称作 ‘策略性虚构证据’,只要符合一些要求,法院是可以容许的。倒是你,我今天自始至终都没有提起 ‘纤维蛋白原’,你如果不是凶手,又是如何知道案件中的 ‘凝血剂’就是纤维蛋白原的?”
林子明显然在迫切寻找可供搪塞的说辞,但阿颖打断他的思绪道:“你对我无论说什么荒唐借口,我都可以不反驳你,但法官和陪审团会不会听信你的谎话、他们听完你的谎言之后会对你产生怎样的观感,你要自己想清楚。”
又是漫长的沉默。
“现在既然案件讲明和澳洲没有关系了,我还是只讲香港的部分。”林子明说道:“我在港大有一个校友,姓陈,叫陈家晋,他开诊所,药是他给我准备的。我24日下午从他那里拿到药,就去了大佬家,很快到晚饭时间,我趁机把药注射进盐水玻璃樽,吃完饭就走了。老婆处理玻璃樽。”
阿颖手指敲击键盘如飞,一边记录,一边继续问:“事发之后,你老婆是怎样跟你同步香港这边情况的?”
“药物发作的时候我已经进了机场安检,在候机。老婆打电话来说,老母过世,留下遗言,说不许叫白车,不许上报死亡,就埋在村屋。”他说这话时很平静。
阿颖问:“你觉得你老母为什么留下这样的遗言?”
沉默。
阿颖道:“你继续按时间顺序说吧。”
“没有别的什么了。”
“你大佬、家姐他们,知不知道是你害死老母的?”
“可能知道,可能不知道。总之他们没有证据。”
如果审讯到此为止,那么阿颖综合所有证据证言,得到的故事依然是:林子明夫妇害死林王宝芬,林王宝芬留下遗言要求不报官、葬在自家村屋下,林子善等人遵从老母的遗愿行事,而完全不知道细佬夫妇的罪行,不存在包庇。
除了林子明认罪之外,案情与调查之初她对案件的理解相较没有太大的不同。
这种感觉就像,她辛辛苦苦费尽心机查案,查到的结果,就同一开始任莎薇有意引导她相信的那个故事一模一样。
阿颖决不满足于这样的结果。
她的直觉告诉她,绝不是这么简单,包庇真实存在,与包庇相关的利益交换真实存在,但她不知道该如何突破。
阿颖决定铤而走险一试:“但你大佬、家姐都指认你是凶手喎。”
林子明下巴微微上抬,从眼角看了她一眼,又缓缓扭头正视她,说道:“Madam,根据我所讲的,已经够你结案了,你再继续讲大话,就没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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