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颖向阿永查询在澳洲查探的结果,阿永表示仍在查探中。
阿永惯有些捂着证据不与同事分享的毛病。于是阿颖转而向梁Sir查询,梁Sir也说目前澳洲方面没有任何进度。警员询问过林子明的家庭医生,医生表示并没有给林子明开出过任何凝血剂。
“阿永就只去问过林子明的家庭医生就算了?”阿颖道:“且不说林子明和家庭医生之间的交易可能是私下进行的,就算是为了给自己避免麻烦,那名家庭医生也有可能说谎。”
梁Sir没有说话。
阿颖道:“梁Sir,在警校的时候,你做我们的老师,教过我们怎么查案。你当时说,查案的时候要像审视敌人那样审视每一个细节,哪怕是来自自己人的口供。现在阿永的做法,恕我不敢苟同。我认为是偷懒,是渎职。而且他和任莎薇之间可能——”
“没有证据的事,不要乱讲。”梁Sir道:“你还嫌最近的警署不够乱吗。”
见阿颖脸色冷硬,梁Sir又凑近她,低声说道:“我也是为你好!你算是我学生,我能不为你考虑吗?如果你要向上报告阿永渎职,警署又少了一个人不说,还要再分出警力去应付渎职调查。你眼下这桩大案的调查一定会受影响……而且上面从别处调来警员替补,如果能力强过阿永好多,以后对你升职加薪都是威胁……”
阿颖心底一阵鄙夷,像吞了一口鼻涕一样恶心。但为了继续调查案件,也为了自己今后在警署的生存,她硬是将这些情绪咽了下去,说道:“Yes,Sir。”
在香港的搜证已经做到尽,没有新的地方值得再让她搜。
对证人的问询,现在只剩下嫌疑最大的林子明。
阿颖开车下山,去中环的Bacha Coffee点了一杯Paraiso Gold Coffee Brazil,带回警署。
这款咖啡很贵,要835港币,阿颖以前从不舍得点,但今天狠狠地点了。
她说不清楚自己花这笔钱是为了寻找慰藉、发泄痛苦还是自讨苦吃,但心底的情绪驱使她这么做。
据说这款咖啡有相当独特的口味,可以品尝出玫瑰花、青苹果、野莓和菠萝的味道。
阿颖抿了一口,只觉得苦不堪言,什么香味都没有尝出。
阿颖把咖啡喝完,从苦味和咖啡因中觅得很多清醒,开始审问林子明。
林子明的相貌和林子善非常相似,但气质迥然不同。那种在审讯室里都不会收敛的领英职业照般的气质,让他不用张嘴说话就看上去像个地产经纪:莫名自信,口若悬河,能把危房说成豪宅,张口就是“干净企理”“开扬山景”“蔗渣价格,烧鹅味道”。
做销售的人都懂得察言观色,通过言谈操纵人心。他一进门,阿颖便察觉了他目光对她的打量。
这是一场心理战。
阿颖本就比他年轻一辈,又隐隐感到案件走到绝境,此时见他气质如此油滑,未免心中压力倍增,但还是硬生生咬牙顶住。
她以最不被他发现的方式深深呼吸,然后宣读完告知书,单刀直入开始问询:“旧年12月23日,你回港探亲,当时是出于什么原因,于次日晚间离开香港,没有和家人共度平安夜?”
“喇,Madam,你这话就说得不准确,我有和家人一起吃晚饭,平安夜最重要的仪式我可没有错过。”
一上来就是文字游戏,跟她绕。
“所以你是什么原因当晚离开香港。”她不跟他绕。
“急事。”
“什么急事?”
“澳洲有一位客户原本看中一套房,我同他谈得差不多,返香港前把他交接给手下,但手下是废柴,差点让客人被别家拉走,所以我赶回澳洲应付。”
“手下什么时间告诉你的?”
“不太记得了,大概当天吧。”
“但你当天的机票早就买好了。”第一回合,莎薇直指他的纰漏。
“是咩?机票是老婆买的,我不知。”好一个甩手掌柜。
阿颖道:“你老婆已经招供了。”
林子明笑:“我老婆招供什么?”他似乎相信他们夫妻情比金坚。
阿颖道:“你们在澳洲曾经给林王宝芬注射过一种凝血剂,但效果只令她轻度中风。旧年圣诞节假期期间,你们来香港,又暗中向生理盐水瓶里加入了另一种凝血剂。你负责下药,你老婆负责收尾。”
林子明面色不变,跟她说:“Madam,我看你好年轻,年纪轻轻又是警察,不要学人说大话(撒谎)。我老婆有病啊?会跟你们讲这些?”
“我们前往澳洲的同事已经发现了你们获得两种凝血剂的途径。你老母从澳洲返回香港后立刻被送到北大屿山医院抢救,我们从医院拿到了当时的医疗诊断记录,也证明当时她体内含有超出正常人体水平的凝血剂。在这只盛放生理盐水的玻璃樽外部提取到了你老婆和女儿的指纹,内部提取到了凝血剂残留。在你老母生前使用过的留置针和遗体体内发现了大量凝血剂残留。此外,你的儿子和女儿的证词证明当晚你老婆打碎了玻璃樽。”阿颖原本还想说他姐姐和哥哥两家人都已经招供,但考虑到三家利益纠葛错综复杂,彼此之间捆绑或许比她想象中更深更牢,因此吸取上次审讯蔡维屏时的教训,没有多说。
阿颖道:“现在证据链完整,你老婆已经招供。”
林子明小而锐利的眼睛直直盯着她,显然陷入深思,正盘算着什么。
或许他在考究阿颖是不是故意诓他。
或许他在计算招供是否对他来说比负隅顽抗更为划算。
“你说的 ‘在澳洲发现了获得两种凝血剂的途径’是什么意思?”他敏锐地察觉了阿颖话里的模糊。
阿颖道:“字面意思。”不漏破绽,留给他自己去猜。
林子明沉吟片刻。
阿颖静静等着他。
林子明开口道:“你们觉得是我和我老婆合谋杀了我老母。”
阿颖点头。
“理由呢?我有什么动机这么做?都已经送她回香港,养老都是大佬和家姐在做,不关我事,我为什么专登返香港杀她?”
阿颖不由得心下一慌。
由于审讯并没有彻底攻破林家任何一个人,因此林子明提出的问题实际上仍是警方的一个盲区。
如果她不能妥善回答这个问题,林子明就会迅速意识到她其实没有从蔡维屏那里获得多少信息。
阿颖的大脑一阵阵闪过空白。
但她此刻绝不可以被林子明捕捉到任何一丝慌乱。
于是她说:“你老婆给的说法好简单,就说你是贪财。我们觉得这应该不是全部,正想听你怎样解释。”反客为主。
林子明的小眼珠动来动去,显然在思索。
阿颖通过了他刚才的试探。
林子明道:“那到了法庭上,你们怎么跟法官大人讲?讲我贪财,法官会相信?”
阿颖笑道:“为什么不信?如果不是你贪财,急着卖出那栋村屋,警方根本不会发现那具尸体。以香港的湿热气候,你但凡多等几个月,等你老母的尸体彻底白骨化,体内检测不出任何凝血剂残留,到那时候我们要起诉你才难呢。”
这话戳中了林子明的痛处,林子明脸色先是苍白,随即涨得血红:“我们家的事,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插嘴!”
阿颖往后随意一仰,靠在椅背,冲他笑:“好,我不讲。但事实你自己知道。”
经过适才的刺激,林子明显然思绪比先前混乱,有些慌不择路,说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我谋害我老母,说凝血剂是我下的,直接证据呢?有我的指纹吗?打针的事都是我外甥女做的,她下毒最方便。”
“其实我都觉得你们两个都有嫌疑,”阿颖道:“可是她保存了那枚留置针。如果她是凶手,她保存留置针做什么?销毁岂不是更方便?”
“你们警察是被她骗了!”林子明恼火道:“她都是早算计好的!”
“李雪凤好像不似十分醒目(聪明)的人喎……”阿颖道。
“她是不醒目,但是有阿薇在背后——”
阿颖眉毛不由得微微上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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