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白的十一级台阶之上,一对漆黑的军靴笔挺立于苍茫光中。卸去戎衣的少女单薄,只身站在这通天窄门前。
来的那天。
破碎乌眸里辉白滞淌,尼刻昂首远远眺望着,如此想到。
大主教在看什么呢。
清亮的脚步声传过长殿,姣好的面庞逆光回转。
然后,怔松片刻,尼刻缓缓笑开。
“你来了啊。”
*
午时,永常大将「赫丘利」来接我们回云上。
清脆的门铃中,我听到丹遥遥应了声,就咚咚咚地飞快跑下楼。我听到另一扇房门被推开,悬廊的木板被吱呀吱呀地踩响,直到能眺望见一层的护栏边。
我猜是羽生。
或许清弦就在房门口看着他。
至于有曰……
不自觉地,漓放松弯起唇角。
因为昨夜玩到了很晚,有曰那时尚在赖床。
被铃声吵到,懒散的男子也只是不悦地皱了皱眉眼,拱挪几下胸背,便从蓬松的暖烘烘的被窝里翻出双手,伸长了来够我。
“你在笑什么?”
奇怪的询问中,漓坐在木椅上,蓦然醒神。
氤氲云流被隔绝于拉起的窗帘外,暖白的灯光洒落在这安逸的房间。侧身站在落地的高镜前,有曰穿回了白衬衫与黑长裤,正不明所以地观察着他。
而漓面上的笑意并没有因此僵滞,反倒随起身穿过满室清甜的草药香,更化开分鲜活的柔软。
“只是有点开心而已。”
无害的圆仁轻含,蔚蓝的瞳眸盈温,搭着点雀跃上扬的尾音,漓突如其来的干净爱意戳地有曰迷糊发愣。
可很快,无袖紧身衣勾勒的漆黑胸膛就蒙蔽了有曰的视野,紧跟一对张开的手臂揽来,轻轻将他圈住。
下颏埋在软软的触感里,有曰才恍惚意识到,这貌似是撒娇。
漓小时候就经常用这招回避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但是……
抬手攀上结实的背脊,抚摸着徐徐环拢过腕指,有曰任自己陷进漓暖乎乎的宽阔胸怀里。
算了。
已经无所谓了。
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外头的来者安静等待几分钟,才终于迎来了开门。
全副锃亮的银白盔甲披落晚霞的浅辉,「赫丘利」前来通知。
“大主教在正殿等你们。”
—— —— ——
五月十八日。
戴冠之时已至。
—— —— ——
“欢迎回来,诸位。”
“但在一切开始之前,请允许我先告知几件事。”
大主教醇厚的嗓音平缓念诵间,遥远的殿门沉沉旋合。“咚”的一声如撞钟,悠久飘散在这长道尽头。
「赫丘利」自殿门离开了。
同有曰和尼刻站在一处,漓昂首,望向十一级台阶上的大主教。
那薄暮与白云割据的通天窄门里,人类陷在高背石椅的阴影中。唯有墨绒的袍摆拖在空荡的座底,金绣的鸢尾花簇拥,黯淡仿若蒙尘。
但漓感觉得到,大主教在注视着祂们。
混沌、迟缓,包裹着强烈的非人的窥视。
“旧王朝的覆灭源于终焉。”
“最后的君王曾得到一尊遗落的神格,终焉为此抹去了整个王庭。”
“而我,成为了终焉的一部分。”
——终焉赐予的不是王座,是束缚。
静静地,尼刻摘下军帽,捧在胸腹间。清爽的寸发露了出来,紧随姣好五官仰起,于半边昏暗中模糊了情绪。
“我日益被祂同化吞噬,而在交融的思维中,我知晓了很多事。”
“比如,真神【真理】的神格分作了光暗两面,投入轮回千百年。”
“比如,完整的【真理】,能轻易击碎终焉本身。”
——这是成王的真正前提。
璀璨金瞳浸入了灰,软白的衬衫失了色。沐浴半边苍茫里,有曰听着,牙酸的咯吱咯吱声骤然自高座上响起,像是收紧的绳子勒住咽喉,像是端正的脊骨错位磨碎。
有曰面庞的淡漠却未曾变过。
——也是让你活下去的方法。
“这里,有三副不完整的神格。”
挤压的声带在两个音节中恢复清朗,大主教继续平静讲述道。
“有曰,承载半副光侧的真理。”
“漓,执掌暗侧的另半面。”
“我,科拉图·瑞格·尤曼尼特。”
“身具全部遗落的神格残片。”
元灵的性质源自灵魂,神明的权柄源自神格。
直面人类的视线,漓看到了太多陌生意志的跃动。死亡的哀切,失智的疯狂,冰冷的审视——
而他蔚蓝的瞳眸始终空荡,唯有轻飘飘的思绪随意飘荡。
神格,就是灵魂。
“尼刻,你是否愿意就此戴冠?”
“不愿。”
少女微哑的回答于左侧利落响起。
“有曰,你是否愿意给出灵魂?”
“不愿。”
男子清冽的拒绝拂过右耳。
“漓。”
大主教重新望向了漓,望向了这位不曾再看向过同伴的影。
……明天,他就十八岁了。
并如此决定道:
“我向你发起决斗。”
片刻缄默中,漓开口确认道。
“死亡为止?”
“死亡为止。”
大主教应得平和。
漓却空茫低垂下了眼。
“我们都是一样的。”
倏忽间,大主教醇厚的嗓音打破了短暂的寂静,有力、笃定。
“一样,为自己所拥有的、为自己所失去的、为自己所缅怀的,狼狈而顽强地挣扎。”
“所以,不必有所顾虑。”
刹那停顿后,大主教的话音里带上了分柔软的笑意。
仿佛看见了无知的孩子在为不合理的要求撒娇。
“来试着杀死我吧。”
呼出一口气,漓合眼,抬手握上了背后的伞柄。他慢慢自肩头抽出的乌黑伞骨上,倾淌的水流迅速将透明的伞面收束。
而当澄澈的长剑低指,锋芒滑落、滴入苍白的砖面,漓的一双圆仁沉沉掀开了。
凝固的蔚蓝灌入无机质的银,在这狭小的缸里溅起水花。漓宽松的长袖外衣随之鼓荡,无声的风一瞬将退让的人类与光子裹起。
遥远的轻微的落地声中,十一级台阶上响起了格拉格拉的动静。墨绒长袍自王座的阴影里立起,一点点扳直。
从腰,到胸骨,至脖颈。属于人的体积逐渐长了回来,将厚重的外袍撑开;仿佛骨骼磕碰的声响亦越来越多越来越碎,并在悬躺的头颅缓缓仰起时达到了顶峰。
至此,阴影开始脱落,五官开始归位。薄唇失色,鼻梁挺拔,狭眸漆黑,随垂望低下副矜贵锐利的面孔,牵动长发倚上瘦削的肩。
然后,迎着漓翻涌着覆尽蔚蓝的宁静银眸,大主教站在王座前,自墨袍中翻撩出左手。
束在高腰的洁白马裤里,同色的丝衣自墨袍中显露了出来。镶嵌黑钻的半边金链挂在大主教的心口,摇晃闪耀着,连入自他肩头垂落的金绶带。
更大更璀璨的黑宝石裹住了半边蓬松的宽袖,而在那羽翼般的纯金肩铠前,大主教以邀请的姿态徐徐将骨感的手摊下。
并陡然迸现出万千色彩。
自长道两侧,自王座左右,道道鲜艳到死寂的彩流腾起,于苍白天光中轰然倾泻,一瞬逼至漓近前。
四面奔涌来的纷彩将地面淹没,但漆黑的青年已腾翻上了半空。可当漓倒仰望向下时,却有水花高高溅起,在他眼前晕开迷幻的红与绿。
恰此,耀金于漓背后亮起。无数鸢尾花编织作一柄锃亮细剑,轻轻刺入了漓的心口。
“噗!”
泡泡破裂了,在细剑尖端落下一场小雨。
而在台阶边缘、色彩尚未回流之处,漓的身影重新出现。他跪蹲着飞快环瞥着,按地便是昂首跃起。
浓郁的紫不知何时旋凝成了螺刺,与漓瞪大的银瞳不过毫厘之距。
水沫又一次散了,淋在苍灰的台阶上,转瞬被浓烈的色彩吞没。水珠在王座前浮游着,倏忽涨开,迅速化出漆黑的轮廓。
银质的靴底踏上高台,漓来到大主教的三步远处,想也不想就将水剑挥起。
于是,通天的澄弧刹那拉起,伴随着寸寸炸开,散开满天氤氲。
在这沉降的雾气里,王座前升起的橙红墙面模糊了,咔的一声坍塌作满地碎块。大主教却收回了手,端立在原地,漆黑的狭眸平静注视着眼前朦胧——
被澄澈的无光的剑锋撕裂。
细高跟噔噔退后两下,大主教跌回了王座。漆黑的短靴重重踩上座椅与扶手的夹角,漓推握着剑柄,将全身重量压在抵进了墨袍圆领的剑锋。
却无法刺穿半分。
漓的一双银瞳专注且缺乏感情,晦暗的圆轮浮现其中。铮铮鸣颤的剑身蓦然涌起碎晶,层层翻覆,眨眼扑至人类的咽喉前。
而大主教只平淡撩眸,一模一样的晦轮同样于他的黑眸中显现。
眼前的景象忽然以剑锋为中心破碎,漓及时收住前倾的步伐,就转剑正握过来,利落挥停身侧。
昂首望去,大主教仍坐在王座里,自十一级台阶上淡漠垂眼。
漓则回到了最初的位置。
……空间的力量。
漓无机质的银眸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晦轮的转动陡然加快。
他只知晓一位拥有这方面能力的存在。
肘尖倚上扶手,大主教向漓张开了右手,银质的圆戒于大拇指根流淌辉晕。
他在影修行时训练他的教官,他从未见过真实样貌的那位教官。
漓刚试探迈出一步,就突然踉跄晃后了。几滩光白的血液啪嗒淋落,晦轮停转的银眸偏斜,漓看见自己的左臂消失了。
面对漓重新凝望来的目光、终于抹上了戾气,大主教只从容坐在渐淡的阴影里,慢慢翻转过右手。
然后,迎着这漆黑的身影,骤然握合。
苍白的长道开始向后拉扯,漓开始向前奔跑。在这奔腾的川流上,漆黑的棱晶飞快滋生于他肩头的平整断口,在飘洒的斑彩间重塑出手臂的轮廓。
并于天青的浪花当面拍来时,漓轰然推掌撞上。
澄澈水幕自掌心绽放,凝实的色块当场爆作无数飞沫。在那溢散的中央,漓自其间穿出,携着压低了的剑尖、于涌动的地面划开一道口子。
细密的漆黑棱晶生长,眨眼填满了地面上的整个缝隙。
突然,两侧挺立的高柱开始倒下。苍灰的阴影铺天盖来,而漓只提腕将剑拖开水雾,抵抗着频闪般的扭曲与卡顿,猛地挑起。
漆黑的棱晶构成一线,瞬间掼过长道与台阶,逼至高坐的人类面前。棱面清晰将淡漠黑眸映照,又倏忽被凭空碾碎,飘洒作万千闪耀碎棱。
然后,大主教似有所感,回过了身。
在王座两侧,如镜碎片飘过,将薄暮与苍云折射。通透长剑将斩在王座,漓已自漆黑的裂缝中跨出,隔着不厚的高背与人类对视。
骤响的轰鸣中,一线澄流瞬间横贯过长道,携着石铄的粉末轻盈旋散在半空。退避的脚步迟迟踏落,人类半弓着腰,平静抬起双狭长黑眸。
源自耳蜗深处的细碎生长声中,人类却看见高大的青年收了剑。在通天的窄门上,在被缓缓推起的倾压浓暮下,盛亮的白昼在漓的眼投落阴影,为冰冷的银镀上深灰。
在这三步之遥,漓静静望来,瞳眸里沉载深重的笃定。
然后,从漓的左面开始,他漆黑的身影如浮沫般寸寸消解,剔透的群鸟自其中钻出。祂们于振翅间卷开澄澈飞羽,而漓于消逝的轮廓中合眼,直至眼睛本身也溶解在飘散的澄水中。
群鸟的翼流送来轻风,微弱,却已无比喧嚣。
空间骤然掀起震动,低沉的轰响层层垒叠,一瞬攀升至振聋发聩的长鸣。剧烈的震动中,一切轮廓都溃散了,变形的羽翼迅速归于透明,厚重的墨袍如融化的稠浆缓缓坠淌。
直至一只苍白骨感的大手自长袍的破口中探出,悠然向外扫去。
墨色的轻烟倏忽膨开,自瘦削的肩头与翩飞的长发间流散;飞扑的狼被撕碎作雨,飘过纯金的肩铠与洁白的丝衣上,人类迎着苍白的天光昂首迈出。
在这混乱模糊的空间中,那副五官的华贵与锋利从未如此清晰过,晦暗的圆轮在狭长的眼里转动,孤傲的俯视终于跃上他漆黑的瞳眸。
放松地,人类高扬的右臂回揽,拢着蓬软的宽袖,轻浅压下手掌。那顶着树杈般巨角俯首撞来的鹿陡然跪下前肢,继而在无序的重压中块块塌裂。
镌金的洁白细高跟铿锵叩入水塘,人类缓慢而稳定地向前走着,一步踏入漫来的阴影。在那被窄门照亮的穹顶一角,泛动波光的鳍缓缓转过,望不见尽头的鲸背徐徐自昏黑中倒来。
巨大的水花溅散在高台上,混合着悠远的鲸鸣,慢慢将余震消泯。漆黑的身影自一束水花中扯出,漓弓着腰踉跄退停在通天的窄门脚下。
浓郁到刺目的苍白天光中,漓大口呼吸着,包裹着晶体的墨流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背流淌,又于凝实的面料覆上间吞去粼粼微光。
直到清晰的外衣轮廓勾勒,漓咬牙卡住喘息,昂首望向遥遥弥散的水雾。
然后,在微光闪过视野的刹那,他那双压抑的银眸蓦然颤缩一下。
就仿佛一个信号,规律的脚步声开始自雾里传来。长长的间隔中,鞋跟敲击砖面的回响愈发清亮,雾中晃过的碎光也愈发斑驳。
不自知地,漓退后了半步。
我击碎了教袍一角,大主教借此褪去了终焉的束缚。
迷蒙的氤氲涌动,一个斜贯胸腹的空洞自雾里跃出。密集的漆黑棱晶自空洞边缘涌出,啜咬着流淌的雾气不断向中央生长,这具瘦削的身躯恍若已被蛀空。
但人类那丝绸与黄金簇拥的脊骨始终挺拔,并在这遥远难以看清面容的距离,向漓抬起左手。
于是,百年前的人,末代王朝的遗孤,科拉图·瑞格·尤曼尼特回来了。
……差一点,就差一点了!
漓猛地向前挥握右手,似乎要用力攥拢。但在这之前,一声清脆的笃落叩响在漓的耳畔,修长的五指无声在他的右腕扣合。
一双漆黑的瞳眸裹挟着厚重的审视,突兀将漓的视野遮蔽。
什——
漓下意识向后退避,却在被扯回前就骤然失去了动作。
科拉图凝视着,漓那双紧缩的银眸怔在瞪圆的眼眶里,浓郁的银灰色自边缘浸入,漆黑的圆轮沉没其中,他缓缓松开左手。
咚的一声,漓直挺挺跪在了科拉图跟前。
细高跟悠悠并拢,狭长的眼眸俯瞰着,科拉图抬起右手,虚悬在横亘胸腔的漆黑晶带前。
在愈发纷杂清晰的晶簇生长声中,如羽翼般的肩铠自他的左肩垂落绶带,镶嵌其上的大颗黑钻轧入拉长的黄金。
剑柄被送入苍白的掌心,于握拢间攀下鸢尾花的缠饰,科拉图稳稳高扬臂肘,自荣耀与王权的绶带抽塑出一柄纯金的细剑。
然后,科拉图翻腕划落浅弧,令细剑停在漓的喉颈前。
啪嗒,恍若水珠滴落的轻响。
科拉图顿了片刻,方提腕挑剑少许。
漓的面庞因此仰起,露出一双空洞的银眸,与眼角止不住溢出的泪。而漆黑的瞳眸里始终静盛傲慢,科拉图轻启接近透明的薄唇。
“看看你的样子,漓。”
科拉图醇厚的嗓音压抑着什么,细剑骤然向漓的喉颈刺去。
“你……真的接受这一切吗。”
叮的一声,纯金的剑尖蓦然坠落,在漓的阴影里溅开一地水晶。碎金滑落胸颈,汇入柔和的斑斓火彩里,漓后知后觉地抖了一下。
科拉图定定看着空荡的右腕,断面里已经被五彩的晶体充斥,下方突然传来一记破碎声,他在连绵的清亮垮塌声跪地。
寂静已久的呼吸声陡然鼓噪,漓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身躯。急促地大口喘息着,漓寸寸弯下痉挛的脊背,左手颤栗着捂上湿润的面庞。
大睁的圆仁中瞳眸不自控地颤缩,不再鲜艳的银碎落入回涌的黯蓝。莫大的恐惧与悲伤将漓的眼占据,令他无法对现状做出任何回应。
直到一声轻笑传来,漓惊戒抬眼。在漓面前,科拉图单手撑在水晶堆里,苍白的天光为纷彩的晶体赋予通透,也为科拉图裹在丝绸中的瘦削躯体,赋予近乎透明的朦胧。
于是,人类乌黑的长发与瞳眸显地无比清晰。科拉图注视着漓,却又仿佛在看着更遥远的地方;平和的笑意轻飘飘团在他放松的眼里,就仿佛游子终于望见归乡。
然后,科拉图的视线才落在漓身上,盛着些燃尽的余灰,微微垂眸。愈发喧嚣的开裂声中,苍白的碎片自科拉图的面颊脱落,露出内里梦幻的晶体。
科拉图才终于张开薄唇,如耳语轻浅奏响醇厚的嗓音。
“希望……”
最清脆也最剧烈的塌碎声响起,将这句话永远截停在了开头。
啪嗒,泪滴落在晶体的碎块上,在薄薄的黄金外壳抹开水渍。
通天的窄门上,白昼开始变得黯淡,黑夜重新自角落降临,徐徐将光线蚕食。
而漓只呆呆跪坐着,慢慢放下了湿润的左手。仍在发颤的呼吸声中,心火与喉管的抽疼迟迟挤进混沌的大脑,漓终于恍惚意识到什么。
……我胜了。
“漓。”
清冽的呼唤就如同桂冠本身,自宁静的阶下响起。愣了几秒,漓抬手用力搓过脸,就撑地爬起来、大步跨过满地斑斓的碎晶。
踉跄来到高台边缘,漓一眼就望见了有曰。包裹在白衬衫中的单薄身影挺拔,鎏金的瞳眸自倾斜的碎软白发下仰来,有曰静静立在长道上,不知道看了多久。
然后,就仿佛终于确认了漓的平安,有曰眼中的冷静迅速软化,浅色的薄唇浮起笑意。
于是,仓惶呼吸的唇合起了,漓也露出一个温和的、不自知疲倦的笑。
又在瞥见有曰颈后闪过的凛光时,漓蓦的变了面色。
隐约的氤氲飘过,漓将有曰揽在怀里,猛地对调了位置。撕扯血肉的声音在他们中间响起,光白的血液滴落心口,漓死死攥着剑尖不让寸进,就焦急地向有曰开口。
却在另一记血肉刺入声中,陡然僵住。
匕首通身没入漓的太阳穴,又被有曰漆黑的手执着、粗暴横拧。有曰冰冷注视着,漓颤缩的眼失去焦点,他便抬手按住漓的脊背,慢慢拉向自己。
就仿佛一对真正的恋侣般,漓的眼轻轻埋入了有曰的左肩。血液将漓蓬松的发丝打湿,贴在左侧的鬓发上,勾勒出匕尖的轮廓。
而有曰只撩眸,看身披海蓝斗篷的高马尾光子动弹不得,看尼刻放松举着握实的右手自阴影中走来,有曰贴着漓的耳畔开口。
“做得很好。”
轻轻将漓挂在耳垂的银质菱石捏起,有曰垂眸转首,沉入漓面颊充斥的血味。
“我爱。”
然后,在缱绻呢喃的尽头,有曰用力将自己赠予的耳坠掰碎。
在这里简单贴一部分写战斗的思路,或许能帮你们更好地理解战斗的逻辑。
大主教/科拉图的能力主要有两个,一个是操纵空间,一个是操纵情绪。空间是他本身就有的能力,操纵情绪则来自他收集并承载的诸多神格碎片。
操纵情绪的表征并不明显,主要体现在颜色的变化。在大主教/还穿着墨色长袍的时候,情绪这方面的能力主要借助自己制造的色块使用,并限制在只在能够影响而非掌控的程度。在大主教变成科拉图后,这就成了他险些制胜的杀手锏。
额外提示:
1.看本章节内容提要解锁科拉图说的最后一句话。
2.海蓝斗篷高马尾光子就是预言山谷的水隐者。她在卷六末尾给漓留信说要去杀有曰,于是她来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6章 柒·拾·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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