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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柒·拾·伍

“你们……就打算一直穿这套衣服吗?”

五月十六日早晨,漓刚在雾蓝的布艺沙发上坐下来,看有曰于身侧弯腰,盈盈笑着垂手、任猫呼噜呼噜蹭脑袋。

那时,漓只迎着奶黄的连衣裙摆掀眸,径直迎上丹的审视,还不知道即将要面对什么。

“而且明天就是你们的欢迎舞会——”

狠狠一皱眉,丹将挂在椅背的亚麻遮阳帽戴上,晃着两颗悬垂下帽沿的精巧红樱桃,就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不行,跟我走。”

“等等,丹?!”

少女的双手明明是那般的纤细好看,却硬是将两名成年体型的影一手一个拖了起来。并在有曰试图商量的语句与漓迷茫的跟随中,一脚将门踢合。

全然忽视了扒在门框后小心观察的羽生,在确认丹祂们走远后,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额。

一只手突然从肩后搭上,又在羽生僵住的第一时刻揽入怀中。背脊后传来的热度将羽生拉回,也令朦胧的声音一瞬清晰。

“我们也该去打理下了。”

反应两秒,被兄长单臂锢着的羽生讪讪抬眼。

正对上一双克莱因蓝眼眸的凝视。

“怎么了?”

“嗯,就是,能摸摸猫再走吗?”

“……我抱给你。”

—— —— ——

人历2022年5月17日。

今日的窗上也没有金色鸢尾花。

尼刻站在薄浅的云川中,仰首凝望殿高处紧合的金红窗帘片刻,她便无声摘下军帽,按在心口、垂眼一礼。

然后,尼刻身伴薄黑披风飘荡,走向不远处泊着的马车。

—— —— ——

滴溜溜踏过石子路,马车转进了缓缓拉开的铁艺拱门。

正午的暖意自垂帘的边角吹入,裹挟着模糊的喧嚣与悠远的钟声,卷上倚在厢门的耳廓。欢腾的脚步跳跃着、奔跑着,踏过青葱的草地,泼起涓涓的流水。

沙沙风响。

厢门咔哒一声推开,黑皮鞋率先踩着踏板落在了洁白的瓷砖上。

高大青年的外衣很长,以至于有一段尾摆拖在了厢内。但当他回身递手时,银绣在他的胸肩凝结微光,自背脊飞扬的浓墨一路沉进券尖彩窗的倒影。

金色的权杖托起倒水滴的蓝钻,在宽袖虚搭上门框时,一刹晃过斑斓火彩。

马甲下摆勾勒窄腰,圆形的尾部罩在半屈的膝后,洁白的丝缎盛满辉晕。于此,有曰睁眼,眉眼弯弯、金眸璀璨,冲漓勾起个温浅的笑。

然后,有曰将修长五指递入温热的手,轻盈落了地。

并错身站在了另一侧,接替漓向厢内优雅伸手。

“怎么样小队长,站得稳吗?”

见厢中的影迟迟不出来,有曰一挑眉就开口调侃到。

“现在回去换一件还来得及。”

“哼……”

伴一句轻嗤,一只海蓝的蕾丝短手套骤然自昏黑中探出,重重按在有曰的手心。

“你会收回这句话的。”

普蓝的方高跟碾在踏板,华蓝的裙摆披落足踝之侧。将月光佩于锁骨与耳垂,丹按着半边小帽上的灰蓝丝带与粉蕊白玫,撩起双靛蓝的瞳仁。

涂着抹清亮的笑意。

哒,哒,层层蓝缎在廊下铺开海浪。迎接的宫女此刻已检查完邀请函,交还给漓后,便将来客们引向回廊深处。

正错过娇小的鲸翻身游过半空,咚得一声撞在廊柱间的透明屏障上。

“去找清弦羽生不?”

委屈的短促鸣叫中,月白的丝缎编起丹的一对麻花辫,跨过行行光影。

“他们到了?”

黑白长尾愤愤拍起的碎.草.里,影们停在了拐角后。倚墙抱臂的少女自军帽下瞥来,又在片刻后扬起喇叭状的袖口,挑檐露出双凿满裂隙的乌眸。

继而,薄黑的披风被她踢开。翩折着,衬那腰间水晶的挂链摇晃、襟尾菱形的白钻闪耀,尼刻越过闷闷朝天飞去的鲸尾,大步迎向微怔的丹。

“有什么问题吗,尼刻?”

对于尼刻过久的打量,有曰温和的询问中略含不满。

“当然没有。毕竟你们看上去一切安好。”

短靴敲定,尼刻收回目光,低垂向敛尽表情的丹。

“幸会,美丽的小姐。”

单手负背、浅弯背脊,尼刻轻巧捞起丹的右手,虚吻在手背。

“如果吓到你的话,请接受我的歉意。”

善意细致,丹眨眨眼,就释然露出个浅笑。

“自然。”

海蓝的蕾丝滑下漆黑的皮质,尼刻的半掌手套自腰封归入披风。随即,挺拔的少女侧身退步,冲入口扬了扬下颏。

尼刻白晰的颈抻展着,从立领中弓出少许,牵出了她别在洁白领花上的无色圆钻,碎落的虹光干净夺目。

就与尼刻的那双眼睛一样。

“我稍晚一步入场。”

陈述着,尼刻忽然添了分调侃,偏眸回向有曰玩味的审视。

“就不打扰羽生兴致了。”

宫女推开木门,便欠腰退候在侧。欢快琴音倾泻过她的身前,夹杂着十指揉捏的钝缓声一停,微卷的发稍随骤然抬头、而猛地弹了弹。

紧接着,哑金的层锦倏忽掀起,露出其后一对扣到膝下的镶金白靴、尚放松叠翘在暖白的沙发旁。

丹本来还皱着眉,却在这迅速逼近的飞奔声中警觉回眸。

正迎上理了个狼尾的羽生,于扒门间急停,欢欣睁着双亮晶晶的锢蓝眼眸。

随即,羽生轻巧将木门抵在墙上,滑落的左手收背于绣金的白礼服后,抬起的右手撩开华丽厚重的单肩披风,按在挺正的心口。

然后,展开个带酒窝的超大露齿笑。

“欢迎来到舞会!”

丹定定看了几秒这个过分兴奋的影,突然偏头询问向有曰。

“像只热情的大狗狗。”

“噗——确实有点。”

“……?谁是狗啊!!!”

“好了。”

一只大手按上炸毛羽生的头顶,一秒压回闷闷的愤懑。接着,一模一样的装束自羽生的右肩浮出,以及一对克莱因蓝的眼眸,转来沉稳的目光。

并在一一凝望过后,清弦勾开个柔软的笑。

“你们来啦。”

“嗯。”

有曰或许自己都没意识到。

流银的墨黑肩背上,一尾柔软白发低束颈后,斜斜勾在漓的肩胛骨。无机质的银凝固于阴影中,定定注视那淌光的白缎与盈笑的金眸。

他在由衷地感到开心。

“我们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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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黄的布丁猫猫端正趴在瓷白的盘子里,上一刻豆大的黑点眼睛还静静地呈在突出的脑袋上,下一刻就随疯狂的左右摇动晃成一片糊影。

高挂于教堂穹顶下的排排拱窗倾洒辉光,剔透的虹彩涌过柱顶那藏冰的白棱角。翠茎挂着洁白的铃兰,弯弯压在乳白的瓶沿,给白净的桌布印下串串灯形的倒影。

粉嫩的耳朵弹颤,黑线勾勒俏皮的表情,一簇簇兔子奶泡强行占据了整个茶杯口,却有无情的唇抿上,一口塌掉三只兔子。

轻快的琴音织入清亮的踏响,明媚的天光在通透的白瓷上淌下浮银。渐近的脚步声中,酒红蓬裙的少女光子捏着浅翘的银叉,向左转过一朵别在发鬓的红山茶。

那是一位正侧首与同伴交流的影,锃亮的银眸中目光柔暖,唇角带着不自觉的浅弯。可随即,她就在那双对来视线的圆仁中,望见蓦然怔住的思绪。

不知何来叮咚敲落,少女咀嚼着的腮帮子停了。

高大的身影撑起拖曳在地的长长墨缎,一步叩下。在华蓝的裙摆与白金的披风间,银绣闪烁过密密流辉,如瀑将祂们揽起。

而青年亦自然而然地重新勾开温和的笑容,融化的银瞳中目光珍重,软软将她捧起。

紧接轻一颔首,便是擦肩而过。

“南柯?南柯?”

“嗯……嗯?”

早已定居在此的南柯恍惚回神,松开自己不知何时按上后颈的右手,偏头看向与她一同被邀请来的源宵。

系在发顶的红蝴蝶结轻晃,源宵轻轻搀住她低垂的臂肘,担心地打量起朋友。

“不舒服吗?要和我一起去坐会儿吗?”

定定片刻,南柯倏忽扬起打趣般的笑容,半安慰半打发道。

“没事啦。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来。”

樱粉的杏仁眨巴一下,源宵就突然伸手捏住南柯手里的瓷盘边沿。

“嗯,好。”

莓红的裙摆翩旋,腰后蝴蝶结的丝带飘飞,源宵离开地毫无犹豫。再看看空空的双手,南柯冲源宵离开的方向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但郁卒片刻,南柯叹口气,还是转回了原来的方向。不远处的长桌前,五支水晶的高脚杯碰在一同。澄澈的酒液翻涌到一块,被圆拱的彩窗染作璨金。

“只是……”

天鹅颈修长,南柯遥遥望着,深红的瞳眸不解轻垂。

他为什么,用这幅表情看着我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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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杯!”

“干杯~”

在一片爽朗的欢欣的祝语中,突兀混入记兴冲冲的稚嫩声音。

甚至在骤转来的五道凝视下,以蓬蓬的白袖花托起的软乎乎的小手,高举着半盛嫩绿果汁的透明圆杯,在齐聚的酒杯之底碰了下。

然后,毫无顾虑地,人类小孩冲影们咧开大大的笑容。

“你们都来了呀!”

几秒静默中,没直接见过小孩的羽生皱起眉,看丹拖着长长的华蓝裙摆,自他们中间走过。

末了,丹蹲了下来,一手抱膝、一手轻送酒杯,在杯沿轻碰了下。

“谢谢你的邀请。”

小孩亮晶晶的咖色眼睛眨巴两下,倏忽含笑轻弯。

满溢期冀,传递来真挚的祝福。

“小姐姐也是,要玩得开心哦。”

丹的动作停止了一秒。又于小孩迷惑歪脑袋之际,丹突然抬手环抱过米白的小披肩,就是对着小孩婴儿肥的面颊一顿猛蹭。

“唔呜呜呜——”

在小孩仿若撒娇的含糊声音中,羽生当即不忍直视地抽起嘴角,清弦倒是相当理解地笑了。而在祂们的闹腾之外,矗立长桌边的漓只淡淡收回目光。

漓右手松松低捏着酒杯高脚,左手拿起枚桃粉的马卡龙,一口咬下。

酥脆的咔嚓声自壳上蔓延的裂痕中响起,缀满玫红碎粒的浅粉夹心里露出粉红的果酱。安静咀嚼着,漓垂眸盯着半颗马卡龙,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修长的五指攥住漓的手腕,强行提到自己嘴边。微张的洁齿叼起桃粉的外壳,稍一用力,浅色的薄唇就浸入了淡粉。

在这之上,璨眸鎏金,掀撩凝望来。看那注银的圆仁愣愣微睁、将纷繁思绪清晰展露,漆黑的舌尖一卷唇角甜浆,有曰捧住漓的面颊,就径直吻了上去。

教堂尽头的彩窗脚下,一位花苞盘发的光子携及地的纯白长裙,端庄自右侧步来。

在弹奏不息的钢琴后,她短暂停步,轻扶着乐师的肩胛俯身,以耳处的鸟翼贴了贴挺立的白羽。接着,于渐止的余音中,她坐上了亮墨的方凳。

纯白的裙摆躺倚在晕虹的辉光里,漫下一段流火的橙。

竖琴空灵拨响,轮轮升调的长音紧挨着叠起,浮起繁华与醉金。

如玉晶莹的尾音滴落,正掩去饱满唇肉间撬出的轻声呜叫。

故意吮吸将唇型挤得变形,有曰才悠悠松了口。感受着化在舌根的丝丝甜意,漓盯着那双近在咫尺的愉悦金眸,用力抿了抿残存酥麻的下唇。

可有曰只盈盈笑着,完全无视了队友们的呼唤,抵上漓的额、微微下滑。

璀璨的金在漓眼前放大到模糊。

温凉的吐息在他耳边撩起痒意。

“我们去开个场吧。”

有曰轻轻邀请道。

并于尾音落尽之前,反扣住漓握在小臂的手腕,倏忽侧身、大步迈向空旷的中央。

“喂,有曰!”

“啊,猫……”

在丹的呵斥中,小孩眼巴巴地看着漓掠过清弦与羽生身后,不甘心地弱弱念叨了一句。

因此,那飞曳流银的长长墨缎中,似乎有响指打过。下一刻,澄流迸空、又迅速团起,便是嘭的一声,自兄弟两间的空隙钻出来只飞扑的大肥猫。

爪子唰地一下,猫稳稳刹停在瓷面上。祂刚警觉地立起耳朵,小幅度地摇摆着脑瓜子左右观察,就在小孩的欢呼中被一把抱起。

但当远去时,那些声语便在漓的耳畔模糊了。只剩眼前这欣长的身躯,恣意、放松,踏着弦音弹落余音缭散,清亮步入满地跃金。

继而,有曰轻盈回身,左步退踩在跟、右足抵碾在侧,刹时便挺正了肩背与颈脊。

他又顺势捧起空空左掌,正迎入骤停的漓,抬腕将手搭上。

敛顿五指间华音逸散,乐师于竖琴后起身。

牵引着,漓温热的宽掌虚托上有曰的肩胛骨,再于微按间揽实、五指扣入白缎。抻展着,有曰高高挽起双臂,左手扶在漓的肩下,右手交握着与漓一同架起。

红棕的琴尾压入奏乐者的腮下,乐师活动好的腕骨重新悬上黑白琴键。

置身这至盛亮处,驻足这短暂的寂静里,有曰昂首,薄唇轻张。

“我退你进,反过来亦然。”

俯首沉在逆光里,漓谨慎地点了点头,却是将有曰逗笑了,浅色的薄唇自在弯起。

“不用紧张——”

“我会先领你跳一遍的。”

平和的,轻快的,小提琴与钢琴同时奏响。有曰洁白的皮鞋轻提,闲适向外退点,又于片刻翩跹的驻足后,侧身踏入斜曳的长长墨缎。

明媚的天光中乐章织起恬静,晃过那双叠倚着徊圆的臂袖间。盈笑的瞳眸里浮转过璀璨的融金,有曰便旋身扬起右手,弯弯拉过头顶。

柔软的发丝浸着清苦的药香,在漓眼前掠起丝缕晶亮。放松轻抬的下颏上,有曰狭长的眼倾仰回转,再次望向这双凝银的圆仁。

朦胧的华白滑落脊线,有曰低敛腰后的袖腕重新挽起。而这次,漓已先一步按上有曰的肩胛,架起臂肘,正迎入这舒展的揽回。

“很好。”

金权杖的胸针外,蔚蓝的水滴钻倒置着,在华白的衣襟上晕开天青的晴蓝的万花筒。分毫不差的圆步中,有曰惬意含起睫羽,和着小提琴微降的悠鸣开口。

“现在,新加一个动作。”

三拍的伊始,有曰卡住迈前的足尖,扼停漓的动作。继而,他将胯骨相抵,执着漓骤绷的肩,与托在肩胛后的宽掌一同缓缓仰倒。

有曰侧躺的脖颈展露修长,将其禁锢的深嵌晦文抹过微亮,便刹那匿入挺起的腰背下。

薄韧的结实的胸膛紧贴,绕旋的身躯也因此拖慢了。可有曰只在这两双相握相倚的手臂间撩眸,观察漓片刻,就若无其事地询问道。

“记住了?”

“……记住了。”

抿唇强整面上僵硬,漓低低答道。

因此,有曰亦回以愉快的呢喃。

“那么,要开始加速了哦。”

放松架开的双臂间琴弓深深自弦上拉下,烂漫的旋律于那圣洁的穹顶中再度掀起。

向侧一步跨出,有曰肆意笑着、裹挟着漓忍耐的凝视,轻盈共赴向这盛大的见证者们。

紧并着、翩转着,高架的双臂揽起墨缎翻飞璨星浮涌,晃过辉光的衣摆抹上绸质的华白。围观的圆环里,羽生挨在清弦肩后,愣愣注视那枚不经意瞥来的金眸,张扬、锐利,便是骤然没入转来的肩背。

继而,旋掷来飘曳银河,又一瞬点离向右。

追随着,那双身影紧贴着来客们面前圆舞过,羽生不自觉探身太过,被压弯了腰的清弦无奈推回。

诸多讶异的退让与惊艳的赞声中,盛放的红山茶晃过视野尽头。于是,隔着三步之距,有曰捞起与漓相握的手,侧身自高举的臂间转过。

修长的手臂如叶卷舒,有力的胸膛放松抻展。在那宽阔的肩脊后,恣意笑颜刹那映入这深红的瞳里,并于缓缓睁大间、一点点漫上鲜活。

目送着,那华白的影回身扬臂,如翼翩跹递入挽捧来的双手中,源宵刚收敛樱粉的杏仁,左手就突然被握住了。

转首看去,正撞入南柯极其认真的视线。

“我们也去跳吧。”

“?等等?!”

有被有曰突然的新动作吓到,漓埋怨低垂下一双残存惊慌的圆仁。可有曰只盈盈弯着眉眼,朝后方偏了偏头。

漓撩眸望去,亮银的瞳眸骤然凝住了。

莓红的裙摆翩荡绕过少女身侧,又在牵着手拉开架势间挨入酒红的轻罗。发顶系着红蝴蝶结的少女尚在焦急地劝告什么,但下一秒就在迈开的舞步中认命地闭上眼。

并被那纤细的少女带着,一步踏入倾空游辉。

浮金披落,在她自在昂起的面庞,在她明媚雀跃的眼里。那双深红的瞳眸浸上了片刻灿阳,亦将那始终赤忱的热爱照地熠熠生辉。

压着叠降的琴高尽的弦,轻罗迷蒙、绸缦晕光,一瞬旋盛如花。明明已近尾声,南柯却依旧无比享受,尽情追寻向影们的踪迹。

短暂的安静降临,漓突兀意识到,自己笑了。

猛地收回视线,却径直撞入副温柔的笑颜,漓怔住了。他一时间有些摸不准有曰的情绪,但当那清冽的声音响起,漓放任自己停止了思绪。

“你是该好好笑笑了,漓。”

透粉的唇珠微张,随即便在抿弯间化开了。点点蔚蓝的泡泡不住晃动,漓轻含起一双圆仁,银质的瞳眸比方才更加明亮,也更加蓬松。

“嗯。”

漓轻轻应了声。

有曰却于重起的宁和旋律中,听到了心火的怦动。

你根本不知道啊,漓。

半合的狭眸里,鎏金浮涌起万千喧嚣。

你真的……

轻轻的吐气恍若叹息,有曰低垂下头颅。接着,他曲起右肘,踏前一步,便是骤然向后扭过腰身。

仓促旋退的脚步支在横展白袖的尽头,漓惊愣的圆仁现于回转的面庞上。而有曰侧首注视着,牵扣的指尖松脱于缱绻呢喃抵达的时刻。

“去吧。”

那盛亮银川不期闯入视野,刚找着点感觉的源宵怔怔挪不开眼,南柯却突然收抬起她们相握的手。

“我离开一下!”

“欸?”

纤细的双臂将自身推离,再如翼交叠拢在胸前。南柯胭脂色的小皮鞋交错着圆画着,托着那端庄的天鹅颈项,轻盈掠过空旷白瓷。

末了,顺着翩绽的裙摆,少女张开有力的肩骨。迎着独自踉跄来的孩子,南柯袒.露.怀抱。

又偏若恰巧,南柯飘飘荡起的素手正归进漓裹来的五指,漓下意识护起的臂膀兜住了南柯挺正的脊背。

渐止的弦音里,柔韧的腰肢利落仰倒,酒红的罗绸安静垂落。定格在这明丽的中央,漓定定注视着那朵别在鬓侧的红山茶,方缓缓自易位的袭击中抽离。

长揽辉光的华袖敛覆过蓝钻胸针,有曰松弛致礼,堪堪回神的来客们方迟迟汇起掌声。回响的热烈叫源宵更加无措,慌张地左右看了看,就迅速提裙应下。

而此刻,漓方将南柯扶起,捧着她的手肘轻轻搁在腰间。面对南柯那尚未褪去专注的凝望,漓仍是不自觉地投下珍视。

“抱歉,希望没吓到你。”

这个道歉很突兀。

但当南柯置身喧嚣的空隙,再一次久久地观察这双陌生的柔软的银眸时,她突然理解了。

就如她看见影被抛过来的刹那,便立刻明白这是对她的邀请。

“不会。”

晕落璨芒的漆黑面庞上,南柯欢快弯起眉眼。

“你接得很好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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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兴趣吗?”

克莱因蓝的瞳眸映着,有曰自后扣住漓的右肘,边友好调笑、边轻巧将漓的手拉下,思绪正暖暖煨着寂静的心火,就倏忽被询问扯离。

诸多跃跃欲试四散开的来客中,清弦侧眸,迎着丹的邀请反应了片刻,最终却是敛眸摇了摇头。

“我要照顾羽生。”

解释着,这位高大沉稳的影回过身,越过丹帽上的白玫瑰,遥遥瞥了眼。然后,搭上肩来的羽生就截住了清弦的视线,带起点白金披风的摇曳。

“又开始了。我还是幼崽啊?”

在这含笑的抱怨下,昂首的少女迟疑一瞬,就倏忽向后转去。银灰的项链躺在她的锁骨,椭圆的月光石刹那流转过氤氲,丹遥遥注视那倚在柱上的人类几秒,突然迈开步。

近乎敏锐地,乌眸于军帽的阴影里偏来,不规则裂隙里的莹白微光如稠浆般流淌。有侍者托着满盘美酒途经,便蓦的被搁入杯见底的琥珀。

层层翻涌的华蓝裙缎后,有曰牵着漓大步走过。边缘的休息区近在咫尺,漓却忽然开了口。

“不继续跳吗?”

“我可舍不得再让你离开。”

甚至没有回头,有曰脱口讲出。

“接下来就是正式的交谊舞,会有换舞伴的流程。”

等再走两步,进到无人的沙发与矮桌间,有曰察觉到什么般猛地返身。

正捉着漓偷笑,当场梗住。

“好吧。”

为漓眉眼间的浅温与欣悦撩起痒意,有曰淡漠锐利的面庞勾开浅笑,他便昂颈凑了上去。

“我就是不想让你走。”

单簧管吹起柔和的长音,穿引着钢琴低低的跃动,来客们于明媚的殿堂中翩翩起舞。

人类小孩顶着白胖的猫咪兴冲冲跑过舞池边缘,不巧绊着对白裤贴裹的肉腿。还得是那双镶金的高筒靴灵活一转,才堪堪擦着飞扬的小披肩倒退绕过。

于是,羽生先清弦一步,迈入稍暗的休息区。

光线仿佛都汇向了绚烂的中央,留予长桌上一行行点心的只剩平淡光影。慵懒的旋律亦被隔绝在了这片安静的角落之外,唯有银叉与瓷盘磕响清晰。

“你们还是这么嗜甜啊。”

沙发上的两影撩眸,正迎入清弦放松盈笑的视线。他克莱因蓝的瞳眸刺目而缺乏生机,此刻渡上了一层低饱和的影子,却显得宁和且柔暖起来。

在有曰右手边的单人座上,清弦是空着手坐下的。再看他两,嗯,各端一盘切片蛋糕。

“你们不去玩玩?”

见有曰岔开话题,清弦边抬手接住兄弟顺路带的鸡尾酒,边轻笑了声。

“我们哪儿会。”

羽生随意将自己倒在清弦的对座,然后懒散瞥了眼外侧。干净的丝袖晃过辉亮,华蓝的浪间飞过雀灰,遥遥划过锢蓝的眼里,羽生就倚着沙发的软背翻过脑袋。

“倒是你,这么在意漓和小朋友接触?”

面对清弦的调侃,有曰闲散捏着银柄的指尖一紧。可不及否认,羽生就拖着长调搭上腔。

“是啊,超在意的——”

漓抿下奶油的唇一停,银质的眸子怜悯滑左。而那放松躺着的高大青年只垂睁来一枚锢蓝的眼,甚至在注意到漓的目光后欠欠地眨了眨。

“清弦,揍他。”

“好的。”

漆黑的影子一瞬攀缠上羽生的四肢,巨大的锤子于他脑后扬起。

而羽生刚不可置信地仰来面庞。

“咚!”

“额啊……”

面对抱头俯到膝上的羽生,漓默了几秒,最后还是抬手隔空按了下。他的身边,有曰嗤笑一声,掺着淡淡怀念,便偏眸望向清弦。

“所以,你想说什么?”

膝间交叠的十指捧着一泓浅金,遥映过疑惑抬头的羽生,摸索着冰冰凉凉像敷过药的后脑勺,慢慢直起腰背。

长久凝望着这抹璀璨的鎏金,清弦并没有因抓包而收敛,只于朦胧光影中、轻轻含起对克莱因蓝的瞳眸。

“没什么。”

清弦的目光总是浸着力量感。

不锋利,不厚重,但能盖过他眼中的一切感慨与温柔,无法忽视。

“只是在想,你终于明白了。”

有曰突然记起,在那意气风发的少年时,清弦曾信誓旦旦地宣告。

他狭长的眼愣愣微睁了片刻,便随垂敛悄悄含起一颗鎏金的瞳。

“我也没想到。”

——有一天,你会知晓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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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胖的猫咪在沙发上摊开肚皮,侧抱着的小孩半埋进蓬软的毛里。在这愈发黯淡舒适的光线里,平稳的呼吸亦将猫催得昏昏欲睡。

以至于在阴影笼罩上来时,只有猫的腮跳了两下,撩动胡须弹颤。

“睡着了呢。”

深红的瞳眸新奇地观察着,南柯俯身撑着膝,几缕洁白的发丝自漆黑的肩头垂下。

“我看这小孩刚一直在拉着猫转圈……估计是闹腾累了吧。”

虽说语调平稳,但少女的声音却同样透着疲惫。南柯转头,见源宵跪趴在沙发边缘,一手枕脑袋一手薅着猫肚子,短暂陷入了沉默。

“你到底是真累还是想撸猫?”

“真累。我站不起来。”

然后就顺势栽入猫猫的温柔乡是吧。

“帮我一把啦。”

面对朋友软软的撒娇,南柯鄙夷的神情维持了片刻,终究还是消失在纵容的叹气中。

“来,手。”

“嘿——咻!”

日暮了。

层层酒红的罗绸堆叠在米白的沙发上,南柯坐在了一朵蓬松的山茶花中。听着,遥远的絮语被猫咪逐渐响亮的呼噜声盖过,两只匀称的小腿缓缓摇晃起。

舞会已接近尾声。

惬意轻含的眼里,辉亮的中央浸入暖橙,人类与光子并肩行向教堂尽头。轻盈的黑上晃过璨星,华蓝的浪间飞过雀灰,而在她们离去的后方,身披长夜的青年安静地坐在舞池对侧。

在米白的沙发上,在同伴的簇拥中,安静地凝视向身侧。

他似乎听影们聊了一下午。

乐师们都要退场了……嗯?

钢琴的乐师顿住起身的动作,一对发羽原地打直。循着他惊吓的源头望去,南柯却只见到影信步迈前,米白的茶几随之无声漂移过直角。

然后,伴沉稳回身,青年垂揽高举的右手,将自肩头拖下的星空高高掀起。

并单膝跪在了那位教宗跟前。

“哇哦。”

瘫在软背上,源宵发出了疲惫的赞叹。但鉴于这个距离角度看不清更多细节,她便慢慢腾转过脑袋,边捏开猫猫的粉爪垫,边懒声谴责道。

“这下知道开场那支我们的行为有多失礼了吧……”

源宵等了片刻,不见南柯应答,立即紧张地撩起对樱粉眸子。

“我说,这次你可别再去打扰他们哦。”

乐师们简单商量过,便走向了各自的歌喉。在祂们前方,漓牵着有曰的手,一步步倒退入满堂柔和的霞光。

“……嗯。”

辉晕朦胧,笼罩在了这对徐徐相贴的影们身上。迎着暖光,舒展的脖颈流淌蜜金,璀璨流银熠熠生辉。

“当然。”

陈旧的乐谱翻到最后一页,离去的乐师回到了钢琴的长凳边。倾听着勾画着这松弛灿烂的一切,所以,在钢琴轻盈跃动响起的时刻,南柯看见了。

为那悠悠翩旋起的墨缎牵引,悬浮的水团缓缓拉长。多棱的弧面晃过碎芒,莹润的鳍飘飘浮于流线型的身躯两侧,配合长尾拍下,不稳地扑腾了出个水花。

翻转着将通透腹部展露,鲸欢快游入圆曳的墨缎后。飞出的却成了群鸟,扑朔振翅,眨眼高高拉起道纯净的绶带。

目光情不自禁地追寻着,南柯昂起头颅,偏有一尊剔透的鹿慢悠悠踱步过她手旁。角的枝杈汇作巨树,轻巧将少女的视线牵走。

于是,兔子跑跳着奔进了视野,狐狸盘尾坐下。鸭子踩在水豚背上扭头啄起背羽,狼与鹿一同昂起颈项。

那无数温顺的纯水造物已自四面汇来,聚拢在舞池周边,抖擞着晶莹毛发与身躯,生生包了圆。

泡在这无数咋呼呼的喧闹里,鎏金的眼眸惊绝波转,显然是看不过来。

仔细盛住面前盈溢的每一分欢欣,无机质的银瞳里沁润暖意。

直到大提琴磅礴的弦音将一切梦幻覆盖,直到高耸的扇扇拱窗訇然大开。玫瑰的花瓣自翩荡的纱帘间飘落,如雨倾倒入教堂。

彩窗的倒影中,乐师们于同一张长凳相倚谐奏。钢琴的顶盖上,鼓缩过圆肚的蛙跳下乐台,留予酒红点落。

边缘的朦胧处,清弦伸手接住一片。继而,他迎着无数溶解的小兽与怔愣站起的羽生,稳稳托回胸前。

澄澈水流盛起霞光,盘旋着攀升着,散在了万千坠落的花瓣中。肆意圆舞于这闪耀的最中央,漓与有曰独享彼此,赤忱的爱意永不停歇。

而红裙的少女静静地坐在满地花瓣上,一枚水晶不期掉入她怀中。迟疑着,南柯伸手去触碰,未经雕琢的棱角却开始消融,带刺的翠茎抽长其中。

眨眼,娇嫩玫瑰热烈盛放于指尖。

定定捧着这份属于她的奇迹,南柯温浅弯起了唇角。

“真的……就像童话一般啊。”

满足的呢喃中,猫咪舒展前后四爪,用力伸了个懒腰。翻落身上堆叠的花瓣,祂就在甜香的簇拥中,翻身抱住了熟睡的小孩。

然后,于顺毛的安抚中,慢慢重新打起了呼噜。

—— —— ——

泛白的天边已经暗去了大半。

晚风拂面,吹起树丛鲜花沙沙,也在羽生的面颊落下一丝凉意。层层哑金的披风垂覆住黑铁的鸢尾,他趴在栏杆上纠结许久,最终还是放弃了思考。

并扭头将问题抛给守候旁侧的兄长。

“丹怎么办?”

“等她下来吧,一起走。”

清弦平静地接道。

羽生却抬掌按上自己的后颈,裹着映落的影子虚虚揉捏。

他们身后,人类小孩迷迷糊糊揉着眼,被源宵牵着,与散场的人流一同踩过厚厚的花瓣层。

胭脂色的小皮鞋轻快地一提一跨,与不断翘着尾巴蹭过来的猫猫玩绕桩,南柯背在身后的双手不稳挥起,水晶的玫瑰随之摇晃,在她欢笑的面庞掠过流辉。

漓刚要带有曰开溜,就被飞窜下台的乐师一把拽住。显然,先前为加一支舞做出的旧王朝手势刺激到了他,焦躁的质询当头将影们淹没。

直到白裙的光子按上乐师发颤的肩头。

直到盛光炸响于七彩的琉璃外。

突然的轰鸣将所有不安与道别都赶走,叫尚未离去的宾客们纷纷仰起了头。

教堂窄高的拱窗边,南柯贴上玻璃,好奇地寻找声源。挨过来的源宵同样开始探头探脑,一时忽略了费力扒在窗沿的人类小孩,悬空的两脚使劲乱蹬。

羽生猛地撑起身,但注视着那光团爆散、道道如星坠落,他的惊乍也慢慢平了。

这是……烟花。

羽生迟钝地回忆着,耀目的光芒竟已如此久远。

直到怒斥打断思绪,羽生在清弦不知何时揽上的臂弯里扭过头。

洁白的信纸自翻涌的长墨中飘来,暂时堵截住抓狂的乐师。迎着升起的群星,镀灰的白礼鞋踏上了无形的楼梯。

“跑起来!”

巨大的爆响盖过了有曰张扬的高呼。

于天边尚存的一线白前,绛紫的泡沫骤然溅开。璨金的烟火高高跃入夜幕,又如雨兜向这满城灯火。

而在那漫天逸散的坠星里,有曰牵着漓,飞奔向旋阶尽头。

哗啦一声,长衣卷过攀缠铁饰,倚在窗侧的人类少女回首。

在那迅速抽走的流银夜幕后,丛丛天蓝盛放于透明的台阁上,瓣瓣桃粉的花火打着转飘下。欣赏片刻,尼刻无奈一笑,就重新转向面前的两位影。

诸多震耳欲聋的余响中,悠远的鸣叫顽强地挤了过来。浮升的长鳍撩起发丝翩扬,有曰望着缩小的鲸愉快地转了个圈,便一翘脑袋,游向了高空。

正显出无数晴蓝的鱼跃。

它们拖着鳞片般的碎光,在遥远的夜幕穿梭过葡紫的烟花,在影足下后退的阶梯里跃过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泡泡。

末了,晴蓝的长烟迟迟落入城墙。

并于短暂静默后,倏忽炸开万千锦簇。

人群里,轻拍着怀中瑟瑟发抖蜷成一团的猫,南柯无奈笑着,希冀抬起双绚烂绽光的红瞳。

栏杆边,清弦与羽生并肩矗立在青红的斑驳里,看长长的流星交叠,看小小的烟花迸过其间。

自此,焰彩不再停歇。

跟着坐在瓦片斜顶上,漓侧首,静静看着有曰、欢欣将一切观览。徘徊的鲸放声歌颂,烟花的余响震耳欲聋,但挨着指尖,漓清晰地听见了。

属于有曰的心火的,强烈怦动。

夜幕彻底沉落。

短暂的烟花秀也结束了。

轻柔的风声洗涤疲惫的耳蜗,有曰放松阖眼片刻,就垂颈撑地站起。他散漫迈开步伐,一级级踩下乌瓦,又于屋檐边突然回身立定。

有曰注视着,漓仍旧盘膝坐在原地,没有动。但那双温柔望来的银眸里,盈起了纵容笑意,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

意外地难以思起厌恶,有曰从心勾起浅笑。

然后,他倒身躺入舒适的夜风里。

任这恣意的身影逃出视野,漓带着果然如此的神情,一刹化水溃散。

而在那升腾的水垫上,迎着灯火通明的万千街巷,漓自有曰背后悄悄贴上。

今日的囹川没有宵禁。

夜晚,才刚刚开始。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我推荐的音乐呢~还是提醒一下,不要去原音乐/视频下刷我这本书。虽然就读的人数来说,应该不会出啥事。

以及,如果追求he,到这里就可以停了。虽然这只是个虚假的he(摊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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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柒·拾·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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