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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柒·拾·肆

五月十三号。

距戴冠五日,距成年六日。

投宿家的光子请我们一起吃了顿早餐,是祂老家霞谷的风味。红油抄手,金黄的叉烧包,皮薄馅大的小笼包,各种口味都算是集齐了。

搭上温和的奶茶或者清爽的酸梅汤,更是不存在腻到吃不下去的情况。

最后,光子还拿出了一碟绿豆糕。

口感绵软,回味清甜。

有曰也很喜欢。

并一致给出了和红豆馅稠鱼烧同等的好评。

*

因为早上被有曰拉着睡了个回笼觉,出门时已经九点多了。

附近的店其实很多,而且因为靠近城中心的关系而显得规整得多。但有曰一家也没有停留,直到一间小小的花店前。

我记得这家店。

在昨日回城寻找投宿的途中,我们曾经过这里。

只是当时已经打烊,昏黑的小店隐没在两座大气殿堂的夹缝间,不仔细打量很难看见。

但现在看,其实称得上一句精巧。

被白框割据的两扇竖长橱窗后,翠绿的茎栽在流转的星旋里,妃粉的天蓝的风信子托在透明的瓶口上。

檐下的风铃徐徐晃着一环烈红的玫瑰,老人在木质的柜台上灵活拨去幽绿的叶。

绛紫的满天星与明橙的桔梗被米黄的纸裹着,扎入嵌着片片羽纹的玻璃圆筒,一行行填上橱窗脚下的一小块空白。

而在大开的门前,一只白胖的猫咪高高翘着蓬松的尾巴,爬上了苍青的石砖。

猫咪掂着小步悠悠侧过前半个身子,仰颈轻嗅了嗅低垂的小花,就突然啊呜一口咬了上去。

……为什么什么都想尝一尝啊。

我托着猫咪肚子抱起来的时候,应该是面无表情的。但当察觉猫不肯松口时,我肯定,我是皱着眉把花茎折下来的。

可当我向跟上的有曰侧过身时,他定定望了几秒,蓦的噗嗤一声笑了。

他边明媚弯着眼眸,边捏住花茎,轻易将不过黄豆大小的满天星从猫口摘出。然后,他又趁着宽薄的粉舌头舔过鄂尖之际,抬手捧住猫的两颊。

就是弯腰一口亲了下去。

我那时愣了一会儿。

等我回过神,便只来得及瞥见有曰偏回的面庞上、欢快勾起的浅色唇角。

愣愣凝望着有曰背手腰后,轻快跨过门槛,我缓缓垂眼,与那倚着胸膛仰起的无辜猫头对视一秒。

最后还是我先撑不住,嫌弃别眸。

好呆。

不过,等我抱着猫走进店,有曰已经挑好了花。

那是一束白玫瑰,晴蓝的芯染着浅紫的尖。在柜台边缘手绘的一串小兽上方,温润的玉白花瓣错落叠在一起,又于剪枝间,叫露珠震落在这些烂漫的斑彩。

玫瑰被轻巧托起,裹入盛放的白纸。墨绿的丝带系结垂飘,老人检查了一下,就满意地递给有曰。

而他在握着花捧,低头看了几秒簇拥在心口的玫瑰后,倏忽偏头看向我。

怎么样?

有曰问道。

很干净。

我如实说出我的想法。

干净的繁花与布老虎,干净的衬衫与怀抱,干净的眼与花。

所以,诸多缤纷的饱和的色彩撞在一起成了瑰丽,诸多顺滑的毛躁的面料织在一起高写鲜活。

所以,明亮的光汇集在那璀璨的金,盛入纯粹的美好。

那闻闻?

眉眼弯弯地,有曰侧过身,将花举过我的唇前。

而我遵从本心,抬手覆在修长的十指上,虚拥着埋下鼻翼。

好闻的。

是一种清甜的味道。

*

离开花店前,老人给我们指了个方向。

祂说,顺着左墙沿街走过五个拐角,是花匠本的花园。那里面很漂亮,不过进不进得去就要看运气了。

可当我们抵达时,只有矮栋围出的一小片空地。

杵在米黄的砖地上,右手抱花的有曰显而易见地有些懵。不过,在我开口解释前,趴在半球里的懒猫一反常态地探出了爪子。

然后,祂抵着水壁,刺溜滑下半截身子,又一蹬,就砰地砸在了地上。

但猫儿不怎么在意地甩甩脚,转身在有曰小腿蹭了一圈,便颠着一身蓬毛小跑向前。

然后,在虚空中一头创开个苍翠的小洞。

我们齐齐沉默了片刻。

猫怎么……?

我一直在用元灵保护着……毕竟是很脆弱的生物。

我无奈答着,边轻勾了勾暖洋洋的手,引着有曰迈步,边随意扬起左手,撩开无形的幕布。

明媚的天光倾下,自幽静的小树林,到绿油油的小径。花丛中高翘的白尾巴拨弄微光,猫咪欢快地从左侧的天蓝扑向右侧的玫红。

猫儿却在小径上慢慢停下了步子,矗立在两卷铺开的千彩油画中,静静与我们对视片刻。

紧接着,祂撒丫子朝着尽头的蔷薇拱门狂奔。

……跑什么啊。

伴着耳畔一记噗嗤笑声,我们无奈抬步,开始追猫。

迎着簇簇桃粉的蔷薇,我们钻进嫩绿的厚厚藤叶,在淹没头顶的红山茶丛间寻找缝隙。最终,我在迷宫的尽头一把将猫揽住,任粉爪踢蹬,只将猫高高颠举锢在怀中。

于是,我一眼撞入紫海棠的垂瀑与栗色的小木屋中。

环屋的木台上摆着白色的小茶桌与橙白交织的躺椅,几个棕盆栽着洁白的月季,零落散在深褐阶梯脚边的碧绿草地里。

地方不大,看上去却相当的舒适。

直到一位瘦瘦高高的老人怒气冲冲地推开门,又在看清我们的模样后,慢慢松了满脸的皱纹。

是您啊……

老人边尴尬地咂咂嘴,边随手带上吱呀吱呀响的门。

祂遗憾地解释说,自己刚接到一个大单子,恐怕没法招待我们。

但有曰在看过清单后,问我行不行。

我便回以翻掌托举。

于是,万千酒红的玫瑰抽枝,转眼吞没了足下的翠绿。它们迎着晴空盛放,挤挤挨挨摇曳拂过栗与紫的边框。

也不知是受惊还是兴奋,猫咪朝着汹涌生长的花海挣扎,轻易就蹬离了我托着祂屁股的手臂。我也没去管,任猫儿在鲜花与草地间扑窜,只回首望向身侧。

鎏金的瞳眸亮晶晶的,满眼欢欣与惊艳。

而老人则失语站在原地,呆呆凝望许久。

*

在收割完毕后,老人请我们吃了顿花匠饭。

鲜花包上面,便是米白酥软的鲜花饼;鲜花泡茶里,就成了清香微苦的花茶。乌瓷碟配玻璃杯,浮瓣搭花景,再落座个躺椅,格外惬意。

老人甚至还给猫准备了些熟食,把肉丝剁碎了,再洒着一两瓣清水涮过的酒红花瓣,也全给祂吃进了嘴里。

不过,在这之前,我又一次见到了送请柬的小孩。

祂是从海棠花瀑中钻出来的,举着本书还没见着人,就开始兴冲冲地大喊。

本爷爷,你订阅书刊的新一期来啦!

可老人不理人,弯着腰埋头苦干;小孩一时迷茫,并在看见台上的两名光子后,直接将困惑写在了脸上。

那时有曰刚躺下没多久,心情正舒畅,见着有趣,便招手叫小孩过来。

也因此,小憩时间变成了诗朗诵时间。

小孩捧着书刊,端坐在新添的第二只躺椅上,认真地念诵着优美的字句。许是字正腔圆的关系,人语晦涩的发音也清朗了起来,听得有曰枕着双手,慢慢阖上了眼。

而猫也跟着在茶桌脚下踹手,趴着浅眯了一觉。

等人休息好了,肚子也垫了,老人就带着我们钻进了紫海棠的花瀑,乘上了门后河堤边停着的一艘小木船。

船晃悠悠撑着,有曰探出右手,指尖在清澈的溪流上划开波痕。小孩小心地扒在船头边缘,盯着斑红的鱼悠悠游过眼前,又在试着伸出手的三秒后,讪讪于阴影惊吓出的水花中收回。

青翠的岸上,玳瑁黄的鹿蹄撩过洁白的铃兰,丹红眼睛的兔子呆呆嚼着草目送我们靠岸。

梨花树下,小孩兴冲冲地奔向秋千。常青树上,白猫摇摆着肥肥的屁股,倏忽扑向松鼠。末了,祂却只能狼狈地抱紧树枝,眼睁睁看着猎物逃到另一枝纤细的树梢。

老人扬手,叫亮灰的山雀落在指上,熟练地搓揉起它的小脑袋。至于我,则与有曰一起踩着满地纤白的花瓣,闲适欣赏着树后窥探的巧克力貂。

我们就这样,玩到了宵禁。

—— —— ——

五月十四日,早上七点。

我们吃了老人做的拌面与芙蓉花羹汤,就跟着推花车的小孩一起离开了。

小孩甚至要了一罐糖渍木兰,揣在背带裤宽大的口袋中,随祂撑着车柄一跳一跳而发出规律的晃啷声。

这是老人添加在拌面中的佐菜,搭配溏心蛋与水煮的青菜,显然很合小孩的口味。

哦,对了。

因为我们也没有目的地,所以打算跟着小孩走一段。

当然,陪到祂送完花也无妨。

只不过,没走几分钟,小孩就在一家烘培店门口停下了。

边呢喃着好香,祂边冲我们一笑,然后就冲猫招招手,一起跑进了店。我跟着走了几步,替了小孩本来的位置,也因此站在了店门的中央,正对着的柜台一览无遗。

于是,我清晰地看见,小孩趴在带着弧拱的橱窗上,笑嘻嘻地直接朝光子店员要饼干。

甚至还托着猫的两前腋抱了起来,递到店员惊呼着颤栗伸出的手心。

这小孩……?

我抽着眼角,正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见小孩捧着一摞东西又跑回来了,腿后跟着一只肥肉颠颠的大白猫。

给!

小孩从怀里拿出最上面的一个盒子,伸直了手臂也只堪堪举到我胸前。

小姐姐奖励给猫的。记得给我留一个哦~

不等说完,小孩就掂着脚托起怀里的东西,放到推车的浅篮子里。我扫了一眼,应该是两条白纸封起的面包,以及一盒黑底而罩子透明的曲奇饼干。

深蓝近紫的蔓越莓酱点在曲奇中央,配着红丝带上金色的糖果形状,感觉会很甜。

于是,我也拆开了手上的那一盒。

是三个烤得棕黄的纸杯蛋糕,整齐地排在咖色的凹槽里。这个颜色,是不会太糯烂也不会太坚硬的程度。

但等我拿出一个看了看,才发现白色的纸杯上还印着小熊的图案,一个个都缩在被窝里睡大觉。

我忍俊不禁地勾了勾唇角,就立即想拿给有曰看看。

可一转头,正对上狭眸中的浓浓调侃。

我迷惑地眨了眨眼。

于是有曰抿唇一笑,开口提醒道。

你小时候。

……?我可没——

不等我说完,有曰就忽的把蛋糕堵上我唇前,并用食指点在杯底,轻易推进了我的牙关。

本质是一样的。

凑近说着,在他狡狤弯起的薄唇上,有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不是吗?

我没试图说话,甚至在有曰松手后,自己扶住了小蛋糕的杯底。看着有曰从盒子里另拿了个纸杯蛋糕,拎起转着端详,我咬了口蛋糕。

甜甜的,软硬恰当。

以及,有曰拿的纸杯,印的是躺椅墨镜熊。

*

小孩从烘培店拿的两条面包不是送的,是店主托祂派送给顾客的。

所以,祂趁着这个机会,又薅了一波赠品。

第一家是做瓷艺的,正逢开了窑,守在成品旁的男人边笑着接过早餐,边挑了个不逾指长的精巧摆件给祂。

红毛狐狸朝天翘着四只黑脚,露着白软的肚皮,眯着眼一歪脑袋一摆尾巴,就像要在小孩手心打滚一样。

仔细将瓷件包装在填充了软垫的木盒里,小孩便平稳地将花车推向下一家。

只不过,第二家却有些特殊。

穿过略覆锈痕的铁门,将载花的小推车停在棕红楼栋脚下,小孩就带着我们走上漆黑的阶梯。

祂刚说要带我们见识一下囹川的武装部,就被正好出来的部员拦在了拱道前。

武装重地,闲人免进……哦,是你啊。

金冠簪红缨,随俯首晃了晃,牵起一尾及腰的厚卷白发微提。按在剑柄上的手松了,转而叉在素白长袍缚着的窄腰之侧,耳上一对浅金菱片也跟着晃了晃。

这是给谁的?

巡防部长。你也知道祂老人家早上离不开面包。

嗯,给我吧。

覆着薄茧的手捏住面包的封条接过,高挑的男倾光子懒散扫来一眼。

那是一双雪色的上斜眸。

你是圆梦子氏?

在光子离开前,我开口叫住他。

而光子只怔了下,遂半回过身,轻飘飘的审视落在我身上片刻。

生前是。

但在经历过囹川的洗礼后,谁也说不清楚我们的灵魂里有没有拼凑入陌生的意志。

所以,是与否,没那么重要。

带着这样的规劝,我们离开了武装部。可即便这时候,小孩还不忘结小费,拿起一盒巧克力就跑。

然后,快快乐乐地分了两颗给我们,还试图喂一颗给摊在水碗里的肥猫。

不过被我阻止了。

武装部离中央宫廷很近,所以没走几步路就又停了。

侧边的小门推开,迎接的宫女也是当初看炼金小猫的一员。她先是在征询我们意见,放肆地薅了一遍猫咪蓬软的长毛,然后才从小孩手中接过满满一推车的玫瑰与铃兰,推到了门后。

等了片刻,小孩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小费:一条由小姐姐亲手带上的手串。

冰蓝的珠子镶着立体的碎金,隔几颗还会缀进个金贝壳或海星。而在这紧密手串的最下方,是一尾长鲸,随小孩转腕观察轻轻晃动。

她给我们的则是对比翼鸟挂件,布料柔顺填充厚实,相当好捏。它们对着喙拼在一起是只白蝴蝶,分开来挂在指尖时,便是双红流苏翩翩晃荡。

不过,我身上有挂的地方,有曰身上却没有。

于是,他将比翼鸟丢在悬浮的水碗里,正巧滚进猫刚舔顺的腹毛中。

继而,给粉肉垫的猫爪子下意识抱住,被一对后腿疯狂踢蹬。

*

你们没什么想见的光子吗?

在我想提出分别的时候,小孩突然开口问道。

我最想见的光子就在这里。

但,这一路上这么多深刻的痕迹……

去看看吧。

有曰突然开口应道,并在我倏忽抬眸间,早在那儿等着枚璀璨金眸,轻浅含起。

我也一直没来得及去见祂们。

于是,小孩将我们领到了城北的一条小巷口,就止步了。

前面是光子聚集区,人类无理由入内是要被轰出来的。不过我待会儿会找找附近的派送任务,幸运的话能再碰头的。

再说了……嘿嘿,我还得先处理下我的小费呢。

人类小孩指了指怀里的零食摆件,就欢快地摆手道别,一溜烟顺着来路奔上。

留我与有曰在原地,沉默地在阴影中凝望彼此。

猫抱着比翼鸟蜷缩在漂浮的水盆中,正午睡地香。晃晃悠悠的缓降也只让祂扭了扭身子,露出小半个肚皮。

猫儿安躺在水碗中,咂巴着嘴飘过金铜的风铃前。少年的身上栖着五六只白鸽,坐在捶打风向标的铁锻台之侧,歪着脑袋好奇打量。

猫儿蓬松的尾巴尖搁在碗边,摆动着从街边演奏的外围经过。钢琴上欢快的旋律陡降入一声声沉重的哀叹,又在片刻宁静到来之前,随昂首高高仰起对白羽。

街对侧并行而来两名少女,一个扎马尾,一个系红蝴蝶结。她们身披清爽的多巴胺配色,互挽着臂肘,无忧无虑地逛过一家家风格迥异的成衣铺。

所以,我悄悄将猫藏在了身后,也不出声,只静静地目送那双鲜活的深红眼眸离去。

中途,有曰拉着我在一家店坐下,点了份荧光菇包子。黑色的蘑菇样,三两口一个,但毋庸置疑,是雨林的味道。

她认不出我。

在咀嚼的末尾,我垂眸陈述道。

在囹川的洗礼中丧失部分记忆是正常状况。

轻轻地,温凉的纤手抚上我的面颊。

何况,你长大了。

默默地,我阖起双眼,转颈将半张面蹭入有曰的掌心。

离开小店后不久,我们突然听到了来自少女的呼唤。

有曰——

循着清亮的声音望去,我在倾斜的屋顶看见了她,那名喜爱用绿丝带编双麻花辫的小队队长。她蔚蓝的瞳眸中满是明媚的欣喜,苔绿色的针织开衫挂在她高举的手,于晴蓝的澄空下挥得生风。

而小队长的身边,则呆呆蹲着个身形高挺的男倾影。他裹在藏青牛仔裤里的膝一边挨在赭黄的瓦上,另一边撑起松花黄的风衣短袖。他碎散的白发束在黄头巾下,在一双瞪直了的克莱因蓝眼眸中落下点浅淡阴影。

又在丹拽着他跳下来时,倏忽晃过惊惶。

浅咖色的格子长裙落地,丹直起腰板,冲我们扬起个欢快的笑。

前几天就听说有生灵带着猫在城里晃,果然是你们啊。

以及——

与我比划比划了身高,丹就扬手,沉沉拍了拍我的肩。

当年的小孩也长大了呢。

……你倒是没怎么变。

面对丹鼓舞般温柔的注视,我也不禁轻轻弯了眉眼。

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

两秒后,我张开臂膀,任丹抱住我。

辛苦了,「墨」。

走到这里很不容易吧。

听着这笃定的低喃,我垂下眼帘。继而,在注意到右侧伸来的手时,撩眸向那名眉低笑浅的影。

那时候我被困在人偶中,帮不上忙。

抱歉。

轻轻地,我按在丹的肩头,引导她慢慢松开双手,一点点退后。然后,我紧紧握上清弦递出的手,大步迈前,抵肩用力拍上他的后背。

我也一样。

对于深陷囹圄、备受苦痛的灵魂,我没有半个责备的理由。

咳着呛着,清弦却是渐渐笑了。他用更大的力气抨击在我的脊背,又防备着我回礼、按肩倏忽将我推开。

于是,我们相视一笑,紧而回首望向对侧。

伸懒腰的猫旁边,有曰倚在墙上,一枚狭眸弯弯,含笑望着这一切。

随即,扬手招呼道。

我们确实很久没见了。

坐下来聊聊吧?

*

那天下午,我们坐在临街的小隔间中,倚着木制的窗柩,就着白肉沉浮的鸳鸯锅与满桌热腾腾的小食,聊了很久。

我们聊茶的背叛与醒悟,聊羽生的恨与终,聊萨姆吉的爱与狠。

我们谈起从前茶的天真,羽生的不着调,萨姆吉的暴虐与自毁。

我们诉说槲的狼狈,鬼的落魄,鸣藏的幸终。

我们讲真言的征途,讲人间三城的杀局与遗憾。

面对亡者,我不必再顾虑任何,尽数和盘托出。

然后,我发现,影们真的什么都没变。

清弦依旧是羽生记忆中的那个正直的影,会在听到兄弟的结局后,平静地请求我让他们再见一面。他也仍旧是那般古板,会害羞地承认对有曰的思念,也会皱着眉说不希望我们出现在这里,试图将生者与困住祂们的川流划分开来。

丹还是那个喜欢浪漫的花与字的女孩,喜欢玩层层色彩嵌套做出来的漂亮火漆印。可她也是那个温柔又严肃的小队长,是在听完这一切后,会郑重拾起这一路苦痛悲哀的存在。

怎样的结局,才配得上这一路的颠沛流离?

在窗外的篝火下,在烤棉花糖与热爱的分享中,丹如此提问道。

但不巧,窗口伸进来的一把棉花糖打断了接踵而至的寂静。

给,火候正当好~

我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每个影都伸了手,拿走两三支边边烤得焦黑的棉花糖。然后,露出个吃得含糊的小孩,扫了眼桌上的狼藉与我们一致的注视,咧嘴勾开一笑。

你们见到想见的亲友啦!

怔愣片刻,我轻缓弯起唇角。

嗯。

谢谢。

—— —— ——

五月十五日。

我在有曰的回忆下,给丹准备的早餐添了两道菜。清弦则是离开了,只留下一盘酥软的司康。

他找真言去了。

坐在二层露台的木桌旁,丹指间捏着根牙签,其上串着半颗芝士肉球,嘴里鼓囊着说道。

你昨天不是给了他地址吗?别看清弦一根筋,他还是很担心羽生的。

不过,虽然少了个影,但清弦的位置很快就被占了。

扒栏杆翻进来的一个,敲大门奔上来的两个,屋顶跳下来的还有一个。这四个影边调侃着,边灵敏地以蹭的名义,刮分走瓷盘里的一切吃食。

闹得丹直扬言要把祂们全轰出去,却只收到面无表情的影递来的一枚乌黑碎石,又在刹那垂腕翻回间、捻指拨开朵玛瑙玫瑰。

丹捧着收下后,怔怔抚摸片刻,面色便渐渐平和下来。

继而,仿佛认了这遭,丹在亚麻背心裙外罩了个围裙、盖住斜挎在裙的一枝粉花绿叶,就重新下了厨。

丹的反应其实不奇怪。

这是四位有称谓的影。

称谓影的实力强,责任也更重。不幸,来不及拥有称谓的丹没有呵斥祂们的资格。

不过细说起来,我其实听说过祂们。

以心脏的形式。

静静看祂们吵着闹着,或赔笑哄小厨子开心,或让猫躺在腿上摆弄脚爪,甚至最后身为人类的小孩也加入进去了,我都没有任何举动。

因为……

搁下茶杯,我偏眸向右,描摹那薄唇无知觉勾起的浅弯,捕捉那璀璨的鎏金中流淌的微黯怀念。

我想,有曰回忆起的,是他年少时与影、与光同行的那一段路。

即便那里存放着许多离别,嵌刻着无数悲痛。

或许……那时真的很快乐吧。

这么想着,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悄悄将捂暖的手塞进有曰微凉的腕下。

有曰怔愣片刻,看了眼我放松摊着的掌心,又撩眸瞅了眼我的面旁,突然温朗笑开了。

然后,有曰的五指磨碾着,严丝合缝扣入我的指根,就倾身压在肩头,伸手揽颈将我拉低了些。

然后,有曰捧着我的面颊,长久吻在眉心。

慢慢地,我开始感觉到周围安静了下来。我有些羞耻地想合眼,眉心的吻却轻柔离了,遂在面畔手掌的托举下,虚抵上了额前的发丝。

有曰鎏金的瞳眸中尽是缱绻。

而我止不住地闪烁目光。

直到有曰生出被愉悦到的轻浅笑意时,我才发觉,我又不由自主地摆出了求饶的姿态。

真是……

我一手被有曰扣着,一手捂唇,许久说不出话来。

*

来看看我们的作品吧。

也不知道是谁提出来的,有曰一思索,就拍板决定:去。

于是,在城郊,无口青年单手提起沉重的闸门,又追着悄然越过身侧的巫师帽,大步走向仓库深处。盲眼的影温润笑着,伴在盘发女影身侧,看她从列列高架上取下一块巴掌大的黑方。

再轻轻一转,呈到我们眼前。

正见一点幽芒亮起,在夜空旋绽开朵宝蓝烟花。

在人类小孩与丹的惊呼中,我骤然陷入了回忆。

我想起了我与有曰渡过的第一个新年。

随着黑方归位,女影抬起纤腕,散漫打了个响指。刹那间,千万种光彩流溢过高架上的行行漆黑,自近前迸发,缓慢地周而复始地熄灭又燃放,将温暖的晕芒带向昏暗的远方。

我却迎着这独一无二的无边烂漫,垂敛双眸。

那是,我见过最美的烟花。

背对着兴奋奔出去的小孩,有曰温凉的五指摩挲过我的掌间,末了轻轻握住。

你有主意。

跳跃着、旋转着,小孩映落满面斑斓,朝着高夹于顶的烟花昂首欢笑。

看顾的影同丹一起,放松护向人类周围。祂们遮住了仰望着摇晃倒退的小孩,也将安静留予我耳畔的呢喃。

去做吧。

所以,在第二道闸门前,我叫住了前辈们。

你们有试验小型烟花的场地吗?

嗯……其实里面就行。

盲眼的影拖长调子应着,边瞥了眼身侧着旗袍簪绒花的影。而小孩在门下好奇眨巴眼睛,丹穿着亚麻背心裙、一双白棉麻的灯笼袖背在身后,停步回望于黑铁的里侧。

不过要先让我们展示完哦。

黑铁支起蒙白高筒,年轻的影站在三列中央,扬帽冲我们勾起浅笑。随咚的一声闸门坠合,祂高展左臂,竖掌以指尖轻轻叩在容器。

迷蒙的白一瞬翻没,溅散的紫沫染上阳光的璨金。

它们裹挟着天蓝与桃粉的浪花,绕着庞大的球体深潜浮跃。在这静谧的涌流之底,晴蓝的鱼自葡紫的泡泡间游过;在那通透的垂浪之上,星辉的边角沁入湖的青与红。

这泓悬浮的色彩实在是太过缤纷,光却令一切浓黯的明浅的夺目揉作了梦幻。

因而,它的创造者们理当自豪。

这是超大型烟花,在我初步激活过后,便会呈现出这样不稳定的观测态。

历经苦难的影讲解着,凌厉的眼中盛满光彩,愈发恣意。

而当观测态越复杂的同时越有序,它最终的表达效果就会越有趣。

不知世事的孩童凝望着,睁大的瞳仁盈溢期冀,同样愈发晶亮。

但下一刻,丹的提问给祂醒了醒脑。

可我好像没听说过有超大型烟花成功燃放。

确实是这样。而且为了防止爆炸,它们还得一直隔离在这些罐子里。

丹点颏思索了片刻,突然朝我们侧来视线。

我记得有传闻,「墨」你可以直接造物?比如猫。

嗯。

以及,这回猫我没带着,把它留在了丹的家里。

省得祂东碰碰西咬咬乱招事。

不过,我也需要验证一下。

说着,我左手一转,翻出块黑方来。流溢的微光展示过一秒,它便在诸影那惊喜陡转惊恐的目光中,被抛上高空。

而我只安静垂眸,攥掌于心扉。

烛火擦响,碎光开始自棱角脱落。它们盘卷着,将繁星甩入黑铁的仓顶;它们相嵌着,直至升腾的乌方顶开悬浮的洁白。

碎片的光无声沉坠着、片片流转于星隧的涡翼中,缓缓裹进地上的一切逝者与生灵。

微弱的荧辉轻飘飘旋游着,在拂掠过衣袖时传递来厚实的暖意。

繁星于此垂降,凝淌捧合的手心,覆住肩头的薄衣,虚挂漫晕的发梢。

碎片与地面的相撞迸开火花,并在短暂溅涌后,融开一地光点。

乌方于渐止的上升尽头瓦解,星隧的简图随之拆入悠落的碎光,徒留屋顶塌陷昏黑。

我可以将久远的记忆全部复原。

恰到好处的硝烟,火星绽放的轨迹,温暖又有些乏力的轻盈拥抱。

不用再担心了。

我在光坠的末尾睁眼,迎着诸多怔松的注视,如此说道。

你们的作品会成功燃放。

*

小孩似乎有什么话要跟影前辈们说,就没继续跟着。

而我在帮忙检查调整过一遍全部烟花后,就被丹拖着去吃了中饭。

吃的是蟹黄捞面捞饭,餐前花生餐后姜汤。蟹黄饭面得加醋吃,不然有腥味;无限续加的光面光饭搭配免费的饮料,相当满足。

花生不负其优良口碑,至于暖辣的姜汤,是用来去蟹寒的。

不过,在场的几位貌似不需要这个。

期间,丹的通讯器震动了一下。是较为老式的菱形黑石,不过弹出的屏幕仍旧具备防窥功能。

所以,当清弦带着他的兄弟回归时,我并不意外。

我猜,羽生的衣服是清弦强行安的。一样的卡其长裤,一样的薄荷圆领,但被虚锢在清弦臂膀里的羽生、额外套了件奶油杏的卫衣,身上还残留着一点沐浴露的气息。

另外,他看上去很疲惫。

锢蓝的眼眸里积压着浓浓的倦怠与尴尬,闪烁着望过往昔队友、不鄙夷也不亲近。

直至清弦介绍到我。

你长这么大了?!

扎着脏辫的羽生极其惊讶地打量着我,就仿佛真对时间的流逝无知无觉,与身躯一同停留在了五年前一般。

可慢慢地,他有些畏缩地呐呐说着什么:确实已经过了很久啊之类的,就突然没了声。

然后,羽生垂眼别眸回避,求助般瞄向清弦。

那个,哥,要不咱……哎哟!

抬手一敲兄弟不争气的脑壳,清弦叹口气,就平和发出邀请。

我在来的路上看到个游市。

去吗?

*

五年幽禁成了羽生的梦魇。

但他也变得更顽强了,疯狂地从与逝者同行的每一秒中汲取血肉与力量。

所以,羽生现在似乎恢复地不错。

在红白相间的马戏帐篷前,丹被棉花糖绊住了脚。其间,羽生拉着清弦去另一边买了烤串,还带了两盒冰糖草莓给我们。

面对我时羽生还是不大自在,锢蓝的眼望来片刻,就会轻易陷入阴霾中、闪烁别开。

可面对有曰的提问,他展露出的爽朗笑容两侧,能带出一对酒窝。随即,羽生倒手指向挑出根烤串的清弦,温浅一笑就率先咬上焦黄的肉。

而丹在拿到天蓝包边的棉花糖后,趁羽生勾背倚肩阻止兄长偷吃时,隔空与他的头颅比了比。

然后,羽生就给“一个半脑袋”这种新奇的计量单位震惊了一下。

那一声“啊?”,就,很灵魂。

心里忍着笑,我也不禁开始拿他与霞谷的那个羽生比较。

如此,我更加确定,现在的羽生才像活过来了。

顺带一提,以上所有食物全部来源于机器自动售卖。

帐篷内的也一样。

飘飘彩棋下,橙白支架组合着玻璃橱窗,框起稳固高叠的娃娃堆。居民们将粉色的小车推过一排排窄高的箱子,三爪夹子于祂们游走的空隙横移、张缩。

箱子顶上一溜圆白的灯依旧一暗一闪,硬币咔哒一声再度喂入箱体。

是娃娃机啊。

是娃娃机呢。

清弦应了声丹的感慨,注视着眼前的繁忙盛景,突然整齐陷入了忧郁。

令我们三影相当不解。

哥,很难吗?

嗯,上次输的很惨。一百渡川币才抓了两个。

清弦答地一脸平静。

羽生不相信,于是丹兑了半框游戏币给他。

并在经历了你一句我一句的指导,所带来的一连串抓空、半路掉落、卡在边缘掉不下来后,挺拔的青年歪斜脖颈,幽幽盯了这一摞黑线手脚的棕绒土豆五六秒。

圆点点黑眼无辜,一条弧线欢喜。

嘲讽极了。

我来吧。

在羽生暴走前,我按住框沿,挤身到他右手边。奶油杏衣袖裹着的手腕立刻僵了,但我没管,只摸出枚游戏币投入。

然后,我侧身捏着冰糖草莓的杆,边小幅度弹拨摇杆,边扭头咬了口琥珀色的糖壳。

当夹爪摇到土豆墙的前方时,我第一次摁下按钮。

并在爪心挨上墙中突出的一块时,再次快速用力地拍打按钮。

于是,在丹的惊呼中,被逮住半边的土豆径直滑入出口,紧跟着顶上滚落下来的另一只。

不过我没停,投个币就继续挪杆向右前方。

抓住屁股丢下来一个,歪爪勾下来一个,嵌深了挤下来一个,跟着抓起运过来一个。

当我吃掉第三颗草莓,又一次将手放进装游戏币的框子里时,我被喊停了。

够了够了,换一个抓吧!

一回头,丹抱着满怀的小土豆,靛蓝的眼亮晶晶的,笑颜也是明媚极了。清弦也被感染了,一手烤串一手棉花糖,疏朗笑着建议去拿个推车。

直到呆滞许久的羽生缓慢扭头,一扯臂膀就大声抱怨起队友的瞎指导。

然后被加倍敲脑门和训斥了回去。

不过,趁这时间,我已经撺掇有曰换了个机器。这次是一摞黑白的长鲸,毛茸茸看着也挺好摸。

只可惜,在有曰细拨急锤了几个来回后,长鲸方从鱼堆里冒了个头出来。

显然,那一瞬,有曰感受到了羽生的躁郁。

心里偷笑着,我亲了下有曰的鬓侧,便贴上他的后背。原本攥在手心的冰糖草莓飘起,在覆握上的双手之侧,悬浮着错叠起对木杆。

然后,重重一弹,一揿即起。

三角爪夹在此刻仿若化作了千钧坠,自杆上一路砸落鲸首、沉进出口,直至近似触底的,一记若有若无的咔啦声。

置身欢快响起的童谣与一齐亮起的灯带中,有曰怔愣片刻,末了轻笑着放松倒倚入我怀里。

我在考虑给我的旧友们送点小礼物。

柔软发丝蹭过喉间,有曰仰头,睁开一枚弯弯狭眸。

半颗璀璨鎏金,化着抹记忆的欢甜回味。

你觉得呢?

所以,遵有曰令,我用剩下的游戏币搬了三车整的娃娃出来。

二十六个换了只小孩高的莓粉大熊,十六个换了只比一臂长的黄嘴白鸭子。就连清弦也分到了九只娃娃换的卷毛小狗,正被羽生拿鸭子怼地东倒西歪。

弟弟幼稚,哥哥无奈。

还剩下三只,丹用来抽了个盲盒。

那是个巴掌大的陶瓷娃娃,淡粉勾在嫩白的眼脸与面颊,手心还捧着个淡黄小花的盆栽,温暖又惬意。

于是,少女一手抱着大到拖地的粉熊,一手端着瓷娃娃高举灯下。暖黄的灯光照在她亚麻长裙斜织的一带繁叶盛花上,仿若勾落一层浅金的辉晕。

至于我与有曰拿到的,只是一封信。

我说,这是盲盒里抽出来的。

但其实,这是店主送的记忆明信片,请我高抬贵手。

不过,也确实将近日落了。

红白的帐篷前,一位身披大衣的年迈光子推着木车,踩着倾洒夕阳的石子路,慢悠悠从这头走到那头。祂扬起细长的铁丝,串串泡泡从拗作圆形的末端脱落,载满分明的晕彩轻盈飘过我们眼前。

在那欢快画弧的尖梢、迎着破裂在光中的碎小泡沫,清弦释然开口。

该回去了。

嗯,回去看小猫。

丹餍足地接道,尾音扬着点雀跃。

引来羽生不解的注视。

猫?这里?

可丹没答,懒散眯起双眼,就领着我们轻快走过微醺的璨金长街。

喂喂,别无视我啊——停停停别踹别踹!

笨蛋。回去你就知道了。

——一次日记体的尝试。

彩蛋

5.14:

-在武装部门口出场的子氏光子,来自于旧王朝末代。他是名保卫家国的战士,却也是虐杀无辜人类的施暴者。而他的一次无心之举,造就了永常大将「伏尔甘」的诞生,以及圆梦子氏百年不得踏足暗界的窘局。

-光子聚集区出场顺序为:风行居民,伊瓦(白鸟)的父亲,南柯与源铭女儿,茶最喜欢的丹与羽生的兄弟清弦。我知道我写死的不止这么点,但囹川只收沾染了黑暗的光之灵魂哦。彻底消失了的更不算,特指百堂出场的童钥。

5.15:

-早晨出场的、具有称谓的四位影,是戎壑.赌.石.场景里提到的具有独特颜色的四颗光子心脏。对,就是成功激怒漓并被砍头的那个无名小少爷说的。这是祂家族里的典藏,不过在戎壑被真言接管时已经全部抄走归还。

-棉花糖、烤串、冰糖草莓以及咖啡与冰激凌自动售卖机我是在上海黄浦江边看见的。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哇,好神奇。然后就光速买了一个棉花糖,从里到外是粉黄蓝,形状是小花花哦。

-抓娃娃是我2023年上半年喜欢上并迅速玩腻的一项娱乐活动。以及,一币出两娃是真的,一次性抓了50个娃娃也是真的。只不过前者是我见到的,而后者是我和同伴一起抓到的。

提醒:

-虽然囹川的夜晚不得出门,但不是所有居民都必须在宵禁开始时入眠。所以,夜晚虽然不存在于这一篇自述中,但并不代表无事发生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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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柒·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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