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疼……
漓扶着脑袋，从柔软的床被中爬起来。看着这过于巨大的床，以及窗柩前摆着的花盆，桌上摆着的纸张，一切的一切都过于陌生。
他迟钝的大脑缓缓开始运转。
我记得……昨天的捉迷藏我们赢了。还有，长老告诉了我……
“黑暗生物并不是全部由死亡的光生物演变而来的。其中有一部分，来自于暗界，是通过两界间分布在各地的通道偷渡过来的。”
“这次的矿难，那数十条光命，就是被偷渡过来的黑暗植物杀掉的。”
“作为我们天空王国所处的光界的对立面，那里充斥着暗。”
“在那里诞生的生物，使用暗是它们的本能，将拥有光的一切个体视作食物。而其中一部分拥有智慧与力量的族类，建立起秩序。”
“但百年前，曾发生一场大战。暮土就是牺牲品。但，它们也永远失去了王。”
“这件事，是「影」做的。”
“最初，成立「影」的初衷只是向暗界投放卧底，获取情报。但自从这机缘巧合的刺杀，「影」的行事风格就变了。”
“插手政事，肃清叛党，运输物资，镇守通道……”
“他们站在了沟通者的地位。”
“因为「影」站的太高，所以受到了光、暗两界的约束；但也正因为站得高，所以他们行事无所顾虑。”
然后，我问了有曰哥眼睛的事……
“那是受到污染的体现。”
“因为「影」需要行走在光暗两界之间，所以必须具备双属性心火，但究竟是怎么具备的，我并不清楚。”
“我想，你可以直接问「白」。”
因为猜到有曰哥不会回答，所以我就打算直接看那只眼睛。
然后……
然后……
漓扶住额，逐渐用力的指尖嵌入太阳穴。
我好像见到了一个存在？
他好像教给我了什么……
好像是……没见过的文字？
漓缓缓低下头，埋进膝盖间，臂弯拢住了后脑勺。冷汗浸湿了白衣，蔚蓝的眼仁涣散。脑海中不属于任何一语言体系的字，却通过另一种方式被理解、被继承，逐渐清晰了起来。
「墨」……？
突然，一股无法忽视的香气飘进了鼻尖。
昨夜那些失智时发生的事情瞬间将那些混沌玩意冒出的小触须压了回去。
漓脸红了个彻底。
但香味依旧刺激着漓的神经。
直接扑上去肯定会被压制住。
不如……？
所以，在有曰一进屋的时候，就看见漓趴在床上，痛苦地呜咽着的场景。
“漓！”
听着慌乱的步伐，感受着胸口的温暖，漓笑了一下，就抬起了满是泪水的脸，可怜巴巴地看着有曰撒娇着：“我脑袋好疼……”
“你等一下，我……”
“有曰……哥！”漓拉住了灰色的袖口，颤抖着身子祈求道：“别走，哥……陪我一会儿。”
没有多犹豫，有曰就坐回了漓身边，安抚着漓。
眼看着有曰分神去操纵元灵，漓悄悄地往有曰怀里拱了拱，就向只直立起的猫，张牙舞爪地向有曰的脖子扑去。
然后，咬在了金属瓶上。
“果然，你这小崽子坏得很。”
有曰挪开瓶子，看着漓眯着眼，捂着自己的嘴，想嗤笑着教训他，但最终啧了一声，伸手掰开漓的手，就要检查他的牙齿。
“叫你急，磕到了吧……卧槽？！”
那对蔚蓝的眼睛不知何时又变成了银白，望着有曰微微扭曲的表情，漓肉嘟嘟的小脸上出现了两个可爱的酒窝。
漓小心翼翼地探出手，在有曰肩膀上拉了一下，见他毫无抵抗地倒在了身边，顿时愈发胆大，直接跨坐在了有曰的胸口。
扒开厚厚的毛领与高挑的立领，漓抚摸着颈侧跳动的血管，舔了舔嘴唇。
“那我不客气了，有～曰～哥～”
*
“我错了。”
之前漓有多嚣张，现在他就有多惨。
有曰龇着牙，用沾着药水的棉布盖住了脖颈上新添的咬痕，冷飕飕地扫了眼跪在面前，低头认错的漓，低骂了一声。
“起来吧死小鬼。不然你们社长要骂我了。”
站起来后，漓就静悄悄地侯在漓有曰身边，偷偷看着那修长的五指将绷带缠绕在细腻的皮肤上，灵活地打了个结，又整理了下新换的便衣，拿下挂在椅背上的红白格子围巾，围住修长的脖颈，向上拉过鼻尖。
“嘶……”
有曰将围巾向下拉了些，碰了碰嘴角。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眉心皱了起来，望向漓的时候眼中多了几分迷惑。
“你啃我脖子就算了，为什么啃我嘴？你又喝不到多少血。”
漓一愣，抿了抿唇，最后有点害羞地笑着。
“因为，有曰哥的嘴也很香。”
有曰翻了个白眼。
“是吗，那我下次拿我的口腔皮膜给你配药试试。”
随着有曰转过头，漓的笑容一下子隐去。
有曰哥不明白我的爱意。
但一想到他身上的伤痕皆是我所留，心里就被一种不明不清的感觉填满了。
“想什么呢。”
冰冰凉凉的瓶罐贴在漓的脸颊上，冻得他一激灵。
“这是我给你配的药，如果再出现这种吸血.欲.望，就拿这个做替代品吧。”
漓愣了愣，抬起头，似乎有些不理解。
“我很忙的，有时候会顾不上你。”
有曰抬手，重重揉了揉漓的脑袋，揉得他站不稳。
“我总不能让你去咬其他光子。那样就乱套了。”
漓抬手理了理凌乱的发丝，期期艾艾地望着有曰。
“那你在的时候……”见有曰的眼神逐渐锋利起来，漓缩了缩脖子，小声商量道：“你说什么我都可以去做，让我咬咬你就行。”
有曰一挑眉。
“这可是你说的。”
漓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 —— ——
失算了。
在下午的元灵启蒙课上，漓被有曰拉出来当示范，将他批斗得彻头彻尾颜面扫地再无东山再起之可能，又引导他在孩子们面前一遍遍示范正确的使用方式，直至榨干最后一点能量。
最后漓根本走不动路，是被有曰抱回去的。
虽然某种程度上确实到达了惩罚效果，但心里却甜甜的。
“倒也不是说你的使用方式不对。”
正舒舒服服窝在有曰胸口的漓抬起头，望着那尖削的下颚轮廓。
“元灵最基本的使用方式，是通过特定运行心火的方式，将其原本的模样具像化出来。所以是完全模式化的，随着熟练度的增长而变强。”
“但我说过吧，有传统自然有另类。”
“将心火输入实物中，通过操纵实物达成一样的效果，确实有这种手段。”
“但我实在不建议你这么做。你作为无翼，心火量不太够看。这么用太浪费了。”
“先从基础的开始练起吧。”
漓点了点头。
这么些时间，有曰已经走进了自己的屋里，推开卧室的门。
并且有曰根本不在意漓是不是看着，就卸下斗篷，解开了衣领。
不经意回眸，发现漓正盯着自己，眼尾微扬，问道：“今天交给你的药呢。”
漓愣了下，回头在小背包里翻了翻，很快就拿了出来。
“在这儿……额。”
漓看着有曰袒露着的八块腹肌与结实的胸膛，一时无言。
逆光中，有曰鎏金的眼眸微眯，嘴角扬起一笑。
“怎么，羡慕啊？长大一点再练，你现在还太小。”
漓咽了下口水，郑重地点了点头。
但实际上不是羡慕，而是感到惊艳。
每一块肌肉都长在了正确的位置，给漓一种柔韧却又充满爆发力的观感。
“先把药喝了。试下药效。”
漓被一语惊醒，掩饰了下慌乱，拔开瓶塞就是一口饮尽，但因为过度奇怪的味道而呛住，掩嘴狂咳。
“喝这么急做什么……”
有曰上前两步蹲下，拍着漓的背顺气。
“怎么，咳咳，怎么这么难喝？”
漓难受地吐舌头，看得有曰发笑。
“我又没放调味料，全是草药本身的味道，调在一起自然难喝。”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啊！”
“哈哈，抱歉抱歉。”
有曰剥开一颗从小卖部那里顺来的糖，塞到了漓嘴里，但没被他含两下，就被吐了出来。
“好苦！”
“诶？是吗。”
有曰也不嫌弃，从漓手中拿过黏糊糊的糖，放到嘴里嚼了两下，道：“还行啊。蛮甜的。难道你被污染了味觉？”
漓扁了扁嘴。
“有曰哥，这药不是可以让我不想吸血吗？我感觉没什么变化。”
“是吗。那来试试吧。”
小小的方糖被舌尖抵在了面颊，有曰将漓抱起，坐在了床上。
“咬吧，小馋猫。”
漓乖巧地点了点头，就凑到了有曰颈侧。
随着张口，虎牙缓缓变尖，低垂的眼帘下，蔚蓝的眼眸缓缓布上银色。
可刚咬下去，漓就顿住了。
似乎是不信邪地又吸了几口，漓才捂住了嘴。
“呕……好齁啊。”
看着漓匆匆给自己灌水，有曰捧腹大笑。
“看来还是蛮有效的。”
漓似乎呛住了，那充斥着笑意的鎏金眼眸反倒缓缓冷了下来。
“你小子还装。”
漓无辜地转过头，却被有曰一把掐住了面颊。
“每次改变状态，你的眼睛都会变成银白色。”
下意识张大的蔚蓝眼眸心虚地一眯，别向了一边。
“还有牙齿，这点程度可咬不破我的皮肤。”
被修长指节拨开粉嫩的唇，露出了堪称平整的虎牙。
“虽然不知道你小子是怎么做到的，但你能控制光暗状态的切换。对吧？”
回答的是漓张大嘴发出的“嗷呜嗷呜”声。
“啊。”
有曰松开了手，搁在膝盖上。
“你说。”
漓小小的双手捧住面颊。
“有曰哥……捏地好疼。”
有曰愣了下，就抬手覆盖住漓的双手。
“抱歉，是我失了轻重。”
毕竟你的情况，太特殊了。
漓抬眸，张嘴似乎想说话，却被有曰按住，嘟成一个圈。
漓不由得呜咽起来，直把有曰逗得大笑。
欺负够了，有曰才松开手。漓揉着脸颊，努了努嘴。
“我是真的有话要说。”
有曰压下笑意，与蔚蓝的眼眸相对，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嗯，你说。”
漓抬起手，指了指地面。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有曰看见了地板上的一滩血。循着痕迹找上去，有曰才意识到，自己的胸口、裤腰、甚至床上都沾着血迹。
“啊……”
沉默良久。
漓在心里偷笑。
有曰哥好迟钝啊。
“有曰哥。”
漓返回仍在怔神的有曰面前，将医疗用品递给了他。
“你不包扎一下嘛？”
有曰这才惊醒，接过棉布，擦掉了浑身的血迹，又泼上了药水，开始包扎。
帮着清理掉地板上的血迹，漓用指尖摸了摸尚冒着些许香气的血液，抬头问到：“有曰哥，你难道忘了？”
得到的是一个白眼。
“我的耐痛度很高的，这点小伤根本没感觉。”
可下一刻，有曰就抽了口凉气。
看着足足年长自己六岁的光子表现得像个小孩子一样，漓笑了。
有曰哥愿意向自己表露不同的一面……
我好开心。
*
普通光之子受到污染，都是不可逆的。
甜的苦的，亮的暗的，香的臭的，尽数颠倒是暗化的典例。
「影」能做到的，顶多是利用光翼掩盖暗的气息。
但没光子能做到像漓这样，彻彻底底地转变气息。
没有任何先例。
有曰坐在书桌前，翻阅着厚厚的资料，颇有些心不在焉。
虽然很在意暮土那个女孩，但只能先放放了。
手旁，那足有一本书厚的石板亮了一下。
「您有新消息。」
放下手中的黑纸白字，有曰将石板拿到面前，点开石板上缓缓转动的光圈，微微挑眉。
说曹操曹操到。
一行行字幕弹出，有曰鎏金的眼中浮动着冰冷的光。
片刻，他按下了左下角停滞的光圈。
「好，麻烦你继续盯着了。」
「定金过两天就会到，记得及时拿。」
有曰的食指并着中指，自右向左的滑动一下，箭头浮现又消散，只剩下中心的圆圈。
但有曰没能按下，因为石板的右上角又亮了一下。
点开片刻，有曰不耐烦地皱眉。
「定金还想不想要了？」
闪烁一下，有曰开始加大输出。
「和你无关的事不要瞎操心。」
「嗯，挺好。但你又过不来。」
「别提小队长了，真看见你现在这幅模样，不得打死你。」
「被一些事缠住了，大概过几个月会来看看。」
「去手撕那些贵族小姐吧。别来烦我了茶。」
「嗯好好晚安晚安」
到最后连标点都懒得加，有曰飞快地完成了关机指令，就随意地搁在桌角。石板边缘那淡蓝的光嗡嗡响着，一点点自刻槽中消退。桌上散乱的纸张被分门别类地规整，却在某一时刻被稚嫩带着奶气的声音覆盖。
“有曰哥……你还不睡吗？”
“要睡了。”
整理纸张的动作快了一分。
“哥，你都在忙些什么啊。”
“一些「影」需要负责的事务。”
“好吧。”
没再多问，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我先回去了，有曰哥你快点，不许再看了。”
“好，好。”
有曰应下了。在“哒，哒”的走路声中，最后一张纸归类，桌角的烛台被端起，渐渐远去。
房门轻掩，嗡嗡的蜂鸣消隐在夜色中。
【式】
-元灵的运用方式。
在消耗能量，使元灵具像化之后，就需要消耗「念」，来操纵其行动轨迹。
这一步通常需要前人教导，不然很容易绕远路——因而，通过辨别「式」的风格，就能认出其传承流派。
【念】
-简单来说就是精神力，睡一觉就能恢复的那种，会随着生灵的成长而提高储存上限。
*
修正：漓和有曰的年龄差在6岁，此时的漓是10岁，有曰也就16岁，都没成年。
卷一·于大树屋下集结吧～，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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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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