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阿兹克先生走后，周明瑞又在喷泉广场转了一圈，试图寻找前房东或者其他熟悉的人。
不过他的好运气彻底耗光了，他再没遇到想见的人。
快12点了，喷泉广场的人群依旧没有散去的打算，反而有越聚越多的迹象。
一眼扫过去都是成双结队的情侣，亦或是亲密的家庭，天底下仿佛只剩下周明瑞孤家寡人一个。
他在水池边坐下。
目光凝视着池水中的倒影，颓丧的青年，无精打采。
你还要藏多久？
他伸出手指拨动水面。
水中的影子却笑了。
水面涟漪散开，颓丧的青年身边坐着一道身着古代服饰的影子。
漆黑的发丝垂落，耳朵上的红色流苏耳饰轻轻摇晃。
素白的手指搭在青年的肩头，绝美艳丽的面容靠近，亲昵地询问：“找到我了呀，还不算笨嘛，怎么发现的？”
手指饶有兴趣地拨动青年脸庞的鬓发。
猜的。周明瑞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怎么不说话，又哑巴了？”前房东轻笑出声。
周明瑞余光略过身边的空白，以及水中的亲昵相伴的双人倒影。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水中的影子。
电脑还我。
“你看你又急？游戏还没结束呢，真爱之吻呢？”前房东笑盈盈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周明瑞只想呵呵。
你人都不在，你是要我亲空气，还是亲水面？
“那不如你再猜猜？”前房东的金黄色眼瞳充斥着戏谑的笑意。
周明瑞依旧面无表情。
我只知道我选哪个都会被周围人看成神经病。
前房东笑容加深。
“神经病配疯子不是天作之合吗？”
周明瑞眼角抽动。这人太记仇，原来搁这儿等着他呢。
你闭上眼睛。周明瑞无奈叹气。
前房东乖乖闭上双眼，水中的影子沉静美丽，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反正马上就结束了。
周明瑞比照着水中的倒影，慢慢朝前房东的位置贴过去，低头吻下。
出乎意料的，碰到的不是空气，相反，带着温热的触感。
前房东伸手扣住他的后脑，如野兽般，用牙齿碾磨着，撕扯着他的嘴唇。
抓住他身体的手似要嵌进肉里。
9、
12点。
喷泉广场的音乐声响起，水流从地面冲出跳起灵巧的舞蹈，也浇了水池边不少人一个猝不及防。
围观的众人发出赞叹声纷纷拿起手机拍照的拍照，录像的录像。
唯有周明瑞身处人群中间，却如灰尘般不起眼，被视而不见。
前房东死死扣住他，掠夺他仅有的空气。
一场本该甜蜜的亲吻，逐渐演变成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单方面玩弄。
快要窒息的最后关头，周明瑞找到机会，抱住前房东，两个人摔向水池中。
在触碰水面的瞬间，对方如泡沫般消散不见，只有周明瑞一个人变成了落汤鸡。
再抬头，前房东衣带飘飘，抱着双臂，站在水池边悠闲地看他。
“现在的年轻人占有欲太强了，你跟他亲个嘴，他竟然还想带着你一起去投水。”
周明瑞：“……”
他沉着脸从池中爬出，抹掉脸上的水，沙哑着开口。
“电脑。”
前房东拉他站起来，一只手亲昵地蹭着他的脸颊。
前房东轻声笑着，金黄色眼眸发亮。
“小周，我可是一个疯子和骗子，你真单纯，竟然还相信我说的话，你的电脑从始至终我都没带下地铁，你自己没看见它，又能怪谁呢？”
听到这样的回答，周明瑞的心异常平静，仿佛从这个游戏的一开始，就已经知道结果。
要是轻易归还的话，对方也就不是他认识的行迹恶劣的前房东了。
他冰凉、湿冷的手抓住前房东的手腕，恨不得将水全甩对方身上。
露出浅淡笑容。
“我不是相信你的话，而是想让你听下我的想法。”
他故意停下，看到前房东讶异地挑眉，做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很感谢你陪我一起逛灯会，我知道你一直都在这儿。”
他指了下地面上的影子。
“想必你也见过了萨斯利尔，你应该知道，如果我想要拿回电脑，其实完全不用通过你，骗子要是能学会遵守诺言，不也是一种欺骗吗？更何况被看穿的骗局，从来都不是骗局。”
“你认为你耍得我团团转很好玩？”他盯着前房东惊艳的五官。“我看你费尽心机的样子不也是？”
前房东手指绕着头发，金黄色眼眸似有流光。
“费尽心机？呵呵，只是一场游戏而已。”
他倾身贴近周明瑞，语调欢快：“亲爱的，你误会我了，刚才只是跟你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我纵使是天下最大的骗子，可唯一不会骗的只有你。”
“你的电脑我早就贴心放到你的房间了，回去你就能看到它，不用谢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需要我对你说谢谢吗？”周明瑞反问。
“需要。”前房东非常笃定地回答。
脸皮可真够厚的。
周明瑞脸上微笑不改：“谢谢。”
下一秒，接着道：
“就此别过。”
“等等。”前房东似还有话要说。“你就不怕回去的时候什么都找不到？”
周明瑞的身上的水还没干，他再次抹了下脸，奇怪地反问他：“你应该是个受人尊崇，言而有信的神明，而不是个反复无常，满嘴胡话的孩子吧？”
前房东的笑容僵住，良久才道：“当然。”
周明瑞落汤鸡造型成功为他在拥挤的人群中赢得一块较为宽阔的空间。
人群聚拢在旁边，惊慌地看着这个年轻人从水池中爬出来，之后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随后，年轻人动了下，抬腿似要离开。
他目光落在了方才混乱中被丟在地面的玫瑰身上。
最后一束花。
“欸？”前房东刚抬起手想索要，只见周明瑞捡起花扔进水池中。
坠落到水面倒影，落到自己手中。
咻！
巨大的烟花在半空绽放，金黄的光芒几乎将整个夜幕照亮，流火如同雨幕般密密麻麻下坠，留下耀眼的轨迹。
周明瑞转身离开，完全没注意到那朵被他抛弃的玫瑰被水面倒影捞取。
它穿过虚无，坠入重重灰雾中。
小小花朵从无穷高处跌落到青铜座上一道熟睡的身影怀中。
最后一支，献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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